载香桥这一带针线铺子装饰豪华,所卖的东西档次也比较高,所以能来此消费的基本上都是富贵人家的女眷。辛明紫进去的这家铺子名唤马家针线绸缎庄,左边卖针线右边卖布匹,门脸比较大。辛明紫进去之后发现里头的顾客挺多的。听店里的伙计一介绍才知道,这两日来了新的布料,所以光顾的人相对较多。
辛明紫不买布匹,针线这边还不算拥挤。她正聚精会神地挑选着针线,那边买尺头的两位小姐为着争抢一匹布料,竟然吵了起来。看双方穿绫着缎满头珠翠的,应该都是有身份人家的姑娘,可是骂起架来丝毫也不含糊,夹枪带棒连讥带损地,虽不带一个脏字儿可听着比人家带脏字儿的还刻薄。
这下其他顾客都不买东西了,只管围观瞧热闹。内中不乏一些家有儿子的夫人太太,见此情景不免暗自打听这都是谁家的千金,得记牢了认准了,往后千万不能将这样的货色娶回家门。围观者对着两个姑娘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神色很是不屑,可是当事人却丝毫不自觉。更叫人目瞪口呆的是双方最后发展到推搡然后各自的丫头婆子参与了进来,大家撕扯成一团。
胖胖的女掌柜的见势不妙赶紧尖声喊着伙计去拉架,做女人生意的铺子,伙计也是女的,力气也有限,哪里拉得开。在人多的地方打群架,殃及池鱼什么的最容易发生。无辜被踢的人气不过,难免会还回去,然后战端越扩越大,人群慢慢往卖针线这边移动。
辛府的婆子怕辛明紫被挤到,赶紧拉着她往外走。正好陈氏和辛明彤听到隔壁动静也跑了过来,陈氏在人堆中看到女儿,大力招手喊她出来。不想那边打做一团的人忽然涌了过来,混乱中辛明紫被一个婆子大力推了一把整个人撞在柜台上,偏巧碰到了胳臂。陈氏见女儿跌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差点没吓晕过去,势如疯虎一般地扑过去察看女儿的伤势。
辛明紫的手臂碰都碰不得,而且慢慢地似乎肿了起来。陈氏依照自己的经验,断定女儿十之八九是断了骨头。她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声嘶力竭地问是谁推了辛明紫。辛明紫模模糊糊地记得是个穿缁色比甲的高壮婆子,她的贴身丫头夏槿倒是大致记得那婆子的样貌,可是大家在人堆里一寻,居然没看到那婆子了。不用说,肯定是见自己闯了祸,脚底抹油溜了。
想着这婆子肯定是在场哪一家的下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谁知问过去居然没有一家承认自家带了这么个婆子。陈氏气得不行,怀疑那些人家有心包庇。但女儿疼得厉害,眼下没工夫追究。心里却暗暗将那些人家都记住了,准备事后慢慢寻访秋后算账。明日一家子便要随夫离京赴任,今日女儿却无端受了伤,真是要多晦气有多晦气。好在老太爷在府里,治理跌打损伤之类的伤对他跟前的那几个老人来说是小菜一碟。陈氏将辛明紫扶上马车赶紧回府找老太爷。
果然不出所料,蔡婆子一看便断定辛明紫骨折了得用夹板。老赵头是这方面的行家,不一会儿药夹板什么的便都弄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辛明紫的手不能碰到磕到不然接好的地方错位就麻烦了。这样一来宝丰县辛明紫是绝对去不了的了,陈氏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一边大骂那推人的婆子该死一边后悔自己不该带儿女去载香桥买东西。辛明彤也后悔自己不该犟着去买什么劳什子书,不然大家一道姐姐也不会遭此大难。见母亲妹妹自责不已,她赶紧强打精神劝慰她们。说自己先留下也没什么,等手好了再去宝丰也是一样。
接骨头上夹板一番剧痛下来,辛明紫嘴唇都白了。完事后陈氏带着女儿回了清影院,辛府的主子们得知辛明紫骨折了,纷纷来探望。大房二房的主子除了在衙门没下班的,基本上都来问候了。辛思仁和钱氏母女明日开始便要分隔两地,故而格外珍惜这最后的时光,辛思仁外出办事一回府便去了钱氏屋里和其母女说话。谁知婆子来报辛明紫受伤,他当即带着钱氏母女赶往清影院。大女儿偏在这节骨眼上受伤,再看着她挨痛的样子,辛思仁心情很差,不禁顺嘴抱怨了陈氏几句。怪她事多,明日都要动身了偏要瞎跑结果害得女儿遭此大难。没有哪个当娘的希望儿女受苦,赵氏知道此刻最难受的是陈氏,见儿子指责儿媳妇担心两个人闹得不愉快,赶紧将辛思仁叫走了。
陈氏本就内疚难过,丈夫的抱怨又勾起了她才刚压下的自责,再看着钱氏眼角隐隐的幸灾乐祸又暗自愤怒。等辛思仁钱氏他们一走,陈氏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辛明紫和辛思彤急得不得了,赶紧找话来宽慰母亲。辛明紫笑道:“听说宝丰那地方很不好,夏日潮湿闷热,冬日阴冷,宝丰县衙破旧逼仄,女儿伤了手正好不用跟着爹娘去那儿受苦,心里正高兴着呢。”
“是吗,那娘不伤心了。”女儿口是心非,这是在努力劝慰自己呢。面对懂事的女儿陈氏只能强颜欢笑,心里却愁得不行。一家人都离京去了遥远的莱州,单单将大女儿一个人留在京里。原本有赵氏这个祖母在不用担心,但是钱氏母女也不走,陈氏一想到这一点便后背发凉。婆婆疼爱女儿,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可是钱氏阴险狡诈,女儿又年小没什么城府心眼,钱氏想算计她简直太容易了。最好的办法是将女儿送去娘家,自家大嫂和弟媳肯定会好好待她,问题是赵氏这个祖母在府里自己找不到送女儿去娘家的借口。陈氏愁肠百结,也顾不上这些话该不该在孩子们面前说了,嘀嘀咕咕地将自己的顾虑全说给两个女儿听。
辛明紫说自己会小心提防的,辛明彤沉吟道:“大姐手没好这几个月倒不用担心,老太爷肯定会带大姐去庄子的,方便赵爷爷换药嘛。只是往后便麻烦了,依我说娘干脆直接去拜托蔡婆婆。请她老人家多多关照,大姐自己也争取多留在庄子里陪着老太爷,回府里则想尽办法将蔡婆婆和阿珍带上。她们不来便让舅妈她们找借口来接大姐去外祖家。”
“彤彤说得有道理。”陈氏连连点头,“我还要亲自去拜托一下二房的祖母还有你们三婶四婶,请她们多照应着。”辛明彤道:“这个母亲便是不说,我相信二祖母她们也会关照我大姐的。”陈氏叹息道:“我的儿,话虽如此可咱们礼节上周到一些总是好的,便是你舅妈那里母亲都要好生说一说的。彤彤你在这陪着你大姐,母亲这便去二房。”陈氏雷厉风行,说完起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