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追上前，问她，面完了，袁总怎么说。她说不知道，袁总让我在外面等你们，然后叫你进去。
方晴安抚完面试人，跑着端来了茶水后，以最快速度跑进了袁总的办公室，一进门便被一种山崩地裂的氛围包裹，总助李玲站在一边神情焦虑的在忙着什么，袁总正坐在那个圆型大沙发上低着头，凑到了茶几上的电话在跟谁大声数落着什么。
斥责，怒吼，电话那边吵闹嘈杂的声音伴着激动语无伦次的辩解。
难怪军略时常给人一种兵荒马乱的感觉，源头在这里。
方晴第一次正式踏进袁总的办公室，想不到外面不起眼，里面竟是这样大的空间。她还没完全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只看李玲一直看着自己，大概是想给她传递什么讯息，可她们并无默契，方晴完全不懂。
几十秒后，在方晴听了一通激动的免提电话，发现电话那头是李奇的声音，心中迅速做了判断：李没跟袁总说清楚？还是根本没说？袁总不认可候选人傻子也知道，要不能五分钟不到就让人家出来，所以袁总是在发火，迁怒？谁？我吗？
“你来跟她说。”袁枚指着方晴，让方晴跟李奇免提对话。
“噢。”方晴不太明白让他二人对话什么，只好先硬着头皮上，那边的李奇不断向方晴强调这个人的各种考核维度是否考核清楚了，方晴一头雾水，不是都跟你说过吗，怎么你现在好像完全不知有这么个人存在一样，袁总更是从不知道？
“小李，你要面试，我说了，你得面，要不要你这个招聘经理干什么呀？”袁总最后将一片混乱做结。
方晴便彻底明白了，她就是不信任自己，果然因此带的连候选人也怀疑，可是你这样未免太情绪了。
听着电话那头李奇说好好好，倒没什么，这种情况李奇只能先这样说。至于此前到底是谁工作不到位已经不重要。
“袁总，我能问下，你为什么觉得这个候选人不行吗？”方晴怕惹怒袁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谦卑愉悦，神情尽可能给人如沐春风的清秀温暖友好。
袁枚嘴一瘪，我就问了一个问题，你未来的职业理想是什么。你猜她怎么回，她说就是不断做好，不断升职，让自己越来越好。
她并没有迁怒方晴的任何微词，方晴想自己小人之心了。却听她紧接着哈哈大笑，声音洪亮，“不断增值，增完了干嘛呀？太可笑了。”
方晴佩服袁总大格局的同时不敢苟同，这很可笑吗，人家这样有什么不妥，你不喜欢人家的外貌便什么都是错吧。
“大专，学校太差。”听完袁总这句随口一说，方晴明了，层次不够，候选人是那种穷苦家庭出身，的确就是个大专，早早出来打拼，挣到的钱都补贴家用，穿着很没档次很没层次的地摊货，放在方晴的审美，她也不会高看此人，但你要清楚你是招电话销售啊，不是大客户销售啊，你要求那么高那薪资就得随之提升，看重形象的人会接受付出回报不对等吗？
无奈中让方晴欣慰的是，这个袁总也是性情中人，虽然任性但性情直接，值得追随。
方晴并没有唯唯诺诺的接受袁枚的定论，而是很不客气的将自己心中所想毫无保留的说给了袁总听，虽然没有照搬，但也无太多迂回婉转，自然语气和方式用了很多技巧。让人很愿意接受。
最后，袁枚也混沌了，关键她自己也拿不准，等第二个候选人面试完后，她让李奇分别对两个候选人都做了电话面试，完了袁总又对第一个候选人做了追加复试。
全部事完已经到了晚上八九点的样子，袁总命李玲叫招聘部的人进去讨论，延妍问，方晴你进去吗？方晴说我不进去了，你去代表。
迟郁郁趁着方晴热宵夜的空档在微波炉室问方晴对于二人的判断，问她是不是觉得第一个更合适。
方晴不避讳的说，的确，第二个是，人比第一个高档有层次，但未必适合军略的环境。
迟郁郁想到军略现有员工中待得久的和那些曾以为很不错结果没多久就跑了的离职的员工，觉得方晴分析的在理。
方晴也看出迟郁郁是认可自己的，能不认可吗，专业分析和凭自己喜好的臆断，外行都能分出好坏。她也知道迟郁郁是希望她也能进袁总的办公室的，然后她也进去听一下三人各自的见解和争辩。但方晴想，此时我不能满足你这一好奇，因为她发现延妍太要与自己竞争，既然如此让她推荐的人胜任未尝不可，说白了，她终究为了照顾他人情绪做了妥协。
领导的心思总是出人意料，袁总和李奇商量达成这样的决定：第二个候选人邹琪担任电销主管，第一个候选人杨芸暂时担任电销，比一般电销人员薪资高，比邹琪薪资低。
延妍想，袁总还是没做选择啊。迟郁郁想，袁总是对谁都不信任？方晴则想，袁总这样，看似做了一个平衡却埋下了隐患，二人既然都是有野心的人，一山岂能容二虎。这些都是后话，反正暂告段落，二人很快入职。
接下来就是电销团队的组建了。三人一合计，另外两人都将这个招聘推给方晴，延妍的意思，电销主管都是我帮你找来的，这个我再不帮你的忙了。
方晴求之不得，这个招聘项目是与袁总直接对接的，成功失败都是有益无害，学到东西摸清公司领导对于人才的喜好也有助于尽快适应公司招聘风格。最快找到适合公司人的风格。
有意思的是，邹琪虽然是延妍招来的，但从一开始来招聘部寒暄之后，她就将目标锁定在了方晴身上，对于延妍她并没有兴趣，对于迟郁郁只能说她根本没关注。
迟郁郁看在眼里，心想，这大概是同性相吸吧，她们还挺像的。
方晴却并不认为自己与她像，在与她交流了一个面试候选人之后，她就做了这样的判断，这是一个信仰钱财的人，并不是坏人大奸大恶，但也无太多他们以为的修养和层次。不重要，用人不疑。眼下最重要是帮其组建完这个电销团队。
一个星期，方晴自己给自己下了这样的任务。
“邹琪，有时间没，我可能需要跟你详细沟通一下，关于招聘的事。”方晴找到邹琪双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含笑对视。
邹琪笑容回视，“噢，等我一下，我去见一下袁总，回头我找你。”便风风火火的大踏步去了袁总的办公室。
一个多小时候后从袁总办公室出来，来到方晴位子叫上方晴，二人便拿着各自的笔记本来到了会议室。
“问吧。”邹琪倒身坐在了椅子上，方晴发现她并没有延妍传说的那样厉害强势，最多也是通过努力得到过应有的回报，也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要和善，说白了，这样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怕的。二人对视，各自深笑，算是做了许可的交流。
“是这样的，我需要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最想要的，你可以描述一下，越详细越好。”方晴说完便摊开笔记本等待着邹琪的讲述并记录。
邹琪这样的人对于自己想要什么自然非常的清楚肯定，补充问了句方晴具体需要知道哪些方面，方晴说比如年龄学历性格特质和工作状态的描述，总之想到什么都可以说，这样我可以尽量找到接近你想象的人才。邹琪说好，于是将自己心目中热切期盼的人才做了详细概述。
大概二十多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样子，二人结束会议。
起身前邹琪瞟了下方晴的笔记本，她并没有密密麻麻的会议记录而是一连串的关键词：企图心、冲劲、直、女性优先、20-30，其中中专以上画了一个圈，打了个疑问，最后改成了大专以上。她问方晴为什么，方晴说因为中专学历在袁总那里过不了关。邹琪笑了笑，是那种并不认可的意味。方晴知道邹琪这样的人信奉英雄不问出处，谁的业绩好谁就是牛，任你名牌大学研究生博士一个屁都放不出来，那就比不上人中专毕业业绩牛叉的人。这并没什么错，但袁总不会接受，袁总不接受是不能允许自己企业的整体学历水平被拉低，不想让在她看来低素质的人群进入自己的企业，这同样没什么不对。
但方晴必须保证两者平衡，中专都接受自然更好招人，但她不能这么做。
那就只有让自己多劳力一些了。
方晴与邹琪结束会议，回到位子就开始疯狂搜索简历打电话，今天就是周二了，她的预计是这周就结束这个团队的组建，十个人，邹琪的目标。
“喂，你好，请问是黄佳佳女士吗，你是在考虑新工作是吗？”
“你好，你是陈杰是吗，我看你之前做过电话销售的工作，现在还会再找这方面的工作还是在考虑其他方面的工作。”
“我们公司地址是在科技园北区，离你不是很远。”
“我帮你查了下地图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这个距离你能接受吗？”
“底薪三千左右，具体看，综合收入大搞是三到五千，当然这是最保守的估计，我不想给你画个大饼，一万以上，那当然是要做得足够好。”
“压力肯定是要有的，而且我们是从未上市的新产品，做好是机遇，做不好也可能，你懂的，所以，你要想清楚，你是否真的想好。没问题？你还是想挑战？OK，那没问题，我们明天就可以见面聊，放心，一次搞定，主管和老板都在公司。”
“我建议你最好明天就过来，因为我们老板和主管正好都在，其他时间来，你可能要跑两趟。”
“下周恐怕来不及，因为我们这周就要甄选完，预计下周就开始做入职培训。培训整整两周。当然是带薪的，当然因为没有做业绩肯定就没有提成。但是，如果你培训阶段退出了，三天之内的肯定也没有薪资，这个是劳动法规定的，我想你也十分清楚。嗯，对对。”
“180个。如果你不能坚持一天180个的电话量，有效电话不能保持在不低于50个以上，那恐怕你受不了这个工作强度的压制。”
“好，那明天见。不是群面，是一对一单独面试。好的，不用，再见。”
延妍和迟郁郁看着方晴疯狂电话的架势，从最初的冷眼旁观，不屑，至渐被震惊，甚而被其气势所摄，只不想在她身边待了。她居然是如此的健谈，开怀，跟电话那边的求职者聊得热火朝天，笑容满面，说到带劲处还站了起来，每通完一次电话便噼里啪啦做记录，敲完继续打，中间几乎没有停顿，整个就是个机器人的状态。延妍和迟郁郁都有观察到，整个下午她都没有喝过一口水，只在中间小跑着去上过一趟厕所。她那样子，哪像招聘的呀，简直她自己就是个电话销售。
她们的心理方晴稍微关注就能想到，但她此时无一丝缝隙一秒时间耗费在二人身上，她不是像，在她看来招聘最初的电话沟通与销售中的电销环节并无二至，你要获取信息，辨别真伪，还要像销售一般与求职者斗智斗勇，一点心都分不得，哪有时间喝水，要不是内急提醒，她根本不会想到还有厕所这么回事。
在延妍和迟郁郁看来，方晴太过疯狂了，延妍觉得方晴太过严重了，一心想要与自己斗，居然这么恐怖，哼，这就是农村来的人的做事风格，严重，计较，真可怜。迟郁郁则觉得这个方晴工作起来太恐怖了，简直骨灰级工作狂，这样让她做了领导，以后自己的日子，嘶，迟郁郁打了个冷战，不敢想象。
她们不会想到，方晴真实的感受是全身都充满力量和希望，那种暖暖的的血液流淌的感觉，周围的人都是笑容，看着一切都是美好的，有希望的，眼神清澈明媚，空气清新醒目。
那种有份工作，有保障的感觉，那种可以专心致志投入到一份工作，纵然有压力不确定也终究无愧无憾，也不害怕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在去洗手间的半道她还沉浸在工作投入的乐趣当中，对面似乎有人一直看着自己含笑，她一愣，也冲着那人回视笑着点头，擦身而过之际才猛然想起，哎呀，刚才那人不是袁总？回头求证果然是袁总，心中有短暂懊恼，方晴呀方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傻不拉几的一根筋，眼睛不懂得拐弯，但很快又想，袁总一定能了解到我不过是走路专心并无不敬她的意思，便也释然了。
的确，袁枚非但不会怪方晴，反而对方晴有了更多全新的认识，这样的人心无旁骛，沉浸自己工作乐趣当中的员工，是她最迫切需要的人才和最愿意看到的状态，怪她？欣赏她还来不及呢。
方晴的工作状态她随便一瞅就能看在眼里，电话最疯狂的，工作最有激情的，走路最带劲的，中午午休起来最早的，上厕所最少的，闲谈最少的，包括向自己建议工作也是最有主见和坚持的人。她又不傻。
方晴同样不笨，约莫感觉到，大概自己已经收获了认可。
然而即使这样的努力，事实也未必向着我们努力的方向进展。
到了最后一天，即周五的上午，人数也只凑了一半，本来过了大半，但有两人变卦，犹豫不定，方晴和邹琪商议后决定放弃不要，重新来过。
只是这样看来，先前给自己规定一个星期搞定的目标要失败告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