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娘要强好面子,凡事都要和人家攀比。软英考上大学家里人来人往的占尽了风光,可自己家冷冷清清的没人来踏门,一想到此,她心里就懊恼无比。为此,她见了雪花就骂,骂烦了就想打。骂归骂,打归打,但这些都不能让雪花娘心平气和。为了和软英家平起平坐,她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阻止软英上大学,但想个什么办法呢,思前想后她一下想起了叫她给福来换亲,这理由多合理呀,既阻拦了软英上大学还给福来换来了媳妇,一举两得。于是她在打定主意后给软英爹娘正高兴和骄傲时浇到头上一盆冷水。这之后,她也真如和软英娘说的一样张罗着托媒人为雪花给小忠说换亲。
这天,雪花娘正在院里纳鞋底,一个四十多岁的媒婆提着两盒点心笑嘻嘻地走进了家门说:“呦,纳鞋底呀大妹子?”
雪花娘一看是东庄的媒婆上门,立即来了精神,把鞋底往针线筐里一扔,站起身就让坐说:“哎呀,老姐姐,你咋怎稀罕嘞?”
“我不稀罕,是你家闺女稀罕呀。你可养了一个好闺女,又漂亮又有文化,今儿个呀,我可是专门为她来的。”
“来就来呗,咋还拿东西?”
“不是我要拿,是人家要叫拿。大妹子,我给您道喜了。”
“听你说声道喜我心里可真高兴。走,屋里坐。我去给你冲碗红糖水”。
雪花娘兴奋地把媒婆让进屋,拿起糖罐就往碗里倒糖。她边倒边说:“这可是孩子他姑从山外带来的,要是旁人呀,我还真舍不得让她喝。老姐姐,你给俺说的这门亲是哪村的?”
“聚仙村的。不远。”
“噢?和俺还是一个大队的呀。中,不远,他们家是哥哥大还是妹妹大?”
“他们家就他弟兄一个,没姐没妹。小伙子高中毕业,文化人,和咱家闺女还是同学……”
“啥?没姐没妹?没姐没妹拿啥和俺换?”雪花娘一听媒人说他没姐没妹,水也不倒了,怔怔地望着媒婆说。
“大妹子,你以为我给你说得是换亲呀?”
“不换亲谁家还能娶上媳妇?崖上的宝花和宝根亲兄妹俩都成亲了。刚才我还在猜,你给我们说的肯定是换亲。而且他们相中了我家小忠和雪花。要知道,他兄妹俩模样周正,要个儿有个儿,要样儿有样儿,这要搁往常,恐怕说媒的要踢破我家门坎。可是现在,唉,也只能换亲了。不过,换亲也是抢手货……”
“你猜错了大妹子,我给你说的不是换亲,而是聚仙村的霍铁蛋。霍铁蛋你见过吗?他平时上学可都从你们村里过。他……”
“别说了,不中,提走他们家的礼。”雪花娘表情变阴了。
“大妹子,一家女百家问,不是换亲也是喜呀。”
“啥喜?我要是把雪花嫁了人,俺家小忠娶不上媳妇还有喜吗?”
“你放心,如果这门亲成了,咱也是好姐妹。以后有合适的,我钻天拱地也把她拉来给小忠说……”
“要是没有合适的呢?”
“哪能呢?好事多磨。我既然来了,你也给个面子呀。”
“面子?我说老姐姐,你要的面子太大了。它大得要了我的命根儿。老姐姐,你还是给我们找一家儿换亲吧。”
“可换亲不是啥好事,你也得为闺女的终身想想呀。她可是和铁蛋自谈的恋爱。”
“啥?你说啥?我家闺女和人家自谈乱爱?是谁败俺闺女的兴?是谁造俺闺女的谣?我要是知道这话是谁说的,我非撕烂他的嘴不可。”媒人的话就象晴天霹雳在雪花娘心头炸响。她脸色大变了。
“你不知道呀?他们俩人早已私订终身了。大妹子,我只是一个传话筒,不信回头你问闺女。这事呀,你也好好想想,过几天再给我答复。”
“不用过几天,我现在就给你答复,儿子不娶媳妇没有先嫁闺女的理。你回去对那个啥鳖蛋说,以后别打雪花的主意,要是他敢勾引雪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雪花娘说完拿起点心塞进媒人怀里说:“把这东西拿走,我不稀罕。”
媒人把点心又放回桌上说:“我既然拿来了,哪还有再拿回去的理?你还是收下吧,这是人家的一点心意。”
“心意?他们的心意是咒我断子绝孙呢!拿走叫他们喂狗吧。”
“大妹子,你……”媒婆还想说什么,可看着雪花娘那气红的眼,媒人尴尬地抱着点心说:“那我改天再来……”
“你不用来,这事没门!”
撵走了媒婆,雪花娘黑着脸鞋底也不纳了,她看啥啥不顺眼,不是踢这就是摔那。听见猪圈里的猪哼一声,她掂着个木棍就去打。一只公鸡叫着撵母鸡,雪花娘拾起石头就砸说:“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滚。”她就这样指东骂西地折腾一上午,只到晌午了也没做饭。雪花回家见娘脸色不对,小心地说:“娘,天都晌午了你咋不做饭?”
“做饭干啥?叫你吃里扒外呀?”娘正有气没处出,一听雪花回家还要饭,劈头盖脸呵斥起来。
“我不就是没有考上大学吗?你整天对我黑眼瞪、白眼瞅,横竖不顺眼。没考上大学的人多了,没见人家的娘都象你这样儿!”
“我这样儿咋了?啊,我这样儿咋了?!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我供你上学为了啥?没考上大学倒也罢了,你个闺女家咋恁不要脸,上学啥也没学会倒学会了谈乱爱。你、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我、我打死你!”雪花娘越说越气,掂起院里的棍棒就向雪花打。
“不是乱爱,是恋爱。娘,我没有乱爱。”雪花边躲娘的棍棒边解释。
“我不管你谈啥爱,大姑娘家自己找婆家,丢不丢人、害不害躁呀?我还没死呢你就想当家?啊?!今儿个我非打死你不可。”
“娘,是不是铁蛋家托人来说亲了?”一听娘说自己找婆家,雪花捂着头说。
“你还有脸说?趁早死了这份心,我不许你和那个啥鳖蛋来往。要是我再听说你和他有瓜葛,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我和铁蛋是真心的。你凭啥不叫我和他来往?”
“凭我是你娘。咋的,我的话不管用?”
“管用也得讲理。”
“讲理?和谁讲理?你吗?不要脸的东西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敢和我讲理?我打死你!我叫你不要脸,我叫你丢人!我打死你鳖孙妞,我打死你鳖孙妞……”
劈头盖脸的棍棒雨点般落在雪花身上,看着娘那凶神恶煞样儿,雪花眼里噙满了泪水说:“娘,你准备打死我呀?!”
“不打死你你还有脸活吗?我宁可打死你也不叫你给我丢脸。气死我了!今儿个我非打死你不可。”
“我咋着丢脸了?我做啥见不得人的事了?你不问青红皂白……”
“你要青红皂白?给,这根棍就是青红皂白,我给你、给你、我给你!”
娘的愤怒就象火山爆发,雪花知道今儿个是和娘说不清了。与其在家挨揍,还不如跑出去先躲开再说。想到这儿,雪花说:“娘,既然你不讲理,我也不在家挨你的打。你要是有气,自个在家出吧。”雪花说完冲出家门,跑了出去。
娘一见雪花跑了出去,追到门外怒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还敢跑?你给我站住……”
铁蛋的提亲失败了,但志超爹娘对提亲却是胸有成竹。志超爹说:“他娘,咱志超和那个软英都是状元,要是咱两家成了亲,那名气在咱山沟可是没人能比。提亲的事不能含糊。要多备些礼品,别叫人家说咱太小气。”
“知道,我叫小超去山外买了。”
“对,对,就得到山外买。山外的东西好。”
“你说咱小超是不是仙人下凡呀,上学吧一直是第一,考大学吧谁都考不上,咱小超一考就中。娶媳妇吧,人家都得换,可咱小超不用操心就物色好了人选。”
“那当然,他是我霍栓柱的种。他娘,你呀,就跟着俺爷俩享福吧。”
“跟小超享福还差不多。你?哼,跟了几十年我享过啥福?”
“这不福来了。要不是跟我,你能当了状元娘?先苦后甜吗。媒人啥时去给咱说?”
“后天吧,趁个九。”
“中,九九归一。凤凰岭那闺女呀就是咱小超的。”
“可他爹娘要是不同意咋办?”
“不同意?她不嫁给咱小超,到哪里还能找这么好的婆家?你说,咱这山沟还有比咱小超更好的吗?”
“也是,这亲事呀肯定一说就成。再说了,这是他们自己说好的,那闺女还会反悔?他爹呀,你上山砍柴吧,多砍点,保不定呀,亲事说成了咱就得订亲。一订亲你不请街坊喝喜酒?”
“对,请街坊喝喜酒,我要把小超的订婚仪式办得排排场场,村里的乡亲全请。”
志超爹说完拿起斧头上山了。志超娘高兴地到屋里挖出一升玉米撒到院里“咕咕咕”地喊着小鸡说:“吃,你们也吃,吃了给我好好下喜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