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人会质疑这种场面的真实性,会怀疑这是作者空想出来的一个场景,但假如我们有机会亲历这种场面,我们就会明白——人其实是很容易变疯狂的。
老人讲完话后,接下来的场面就变得更加疯狂了,我们只能用癫狂和失控来形容——他走下了舞台,来到前排和师生们握手。这样一来,后面的人便开始拼命地朝前挤,就只为能握一下他的手……
这样的混乱场面如果一直发展下去是恐会出乱子的,坐在舞台正对面的学校领导见此情形也开始着急了。
校长随即跑上了舞台,他一把夺过了主持人手中的话筒,大吼道:“后面的人不许动!”
他的这一声大吼令方才还扑腾得分外欢腾的火焰在瞬间就熄灭了!这一吼如是把煤气灶的阀门给关上了,现场一点火星也没有了。
火没了,大家都望着校长,不知道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校长这下反倒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急切地想表明自己并无愤怒的意思。
他再次举起话筒,说道,“后面的同学不要往前挤,注意椅子,注意安全,要守秩序。来,放音乐……继续!”
经校长这么一搅和,现场的气氛已经变得很冰凉了,音响师觉得应该赶紧找个“微波炉”才行。
校长刚一走下舞台,《春天的故事》便开始响彻全场!校长站住了脚,他回过头向音响师投去了一束赞赏的目光。
其实,那位老人在先前也觉察到了学生们的那种亢奋是暗藏危险的。他的心里已经想好了一个应对之策:他打算在人群中走出一条U形路线,这样便能避免后面的学生一味地朝前扑来。可正当他准备那样做时,校长却跳上了舞台。不过,在现场音乐的渲染和衬托下,老人最终还是在人群中走出了一条U形路线,但先前的那种狂热气息明显减退了不少。但是,在校方看来,这场晚会仍是很成功的,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瑕的。
晚会结束时,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在将椅子放回教室后,同学们都陆续回宿舍准备睡觉了。
在回宿舍的路上,赵天波遇见了他以前的同桌。
“我今晚握到他的手了!”周艺兴奋地说道,“我当时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脸也红了!”
赵天波俯着身子大笑了好一阵子,然后他说道:“老子看见了!你当时的那个样子差点把老子笑死!”
在国内的很多地区,今年的“五.一”长假已经被取消了,但鉴于本市范围内的这种相对安然无事的局面,上级部门给各所学校下达的指令便是——灵活安排假期。达海的领导们经过商议,决定仍然照常放假七天。
假期的诱惑,世上鲜有人能够抗拒得了。
五月一日早晨,在出完早操后,学校特意集合全体师生在内操场开了个短会,主要目的就是提醒大家在假期里要时刻注意预防“非典”。在这之后,繁忙的“公交客运”工作便开始了……
这一次,赵天波显得很激动,人群解散后,他迅速地抢登上了一辆空车。他坐在了最后排的靠窗位置,在他的左边则坐着杨博。
刚一坐下,杨博便从裤包里掏出了一支香烟。
“你什么时候买的?”赵天波惊问道。
杨博低着头深吸了一口,答道:“出早操前我就买了。”
“你也太胆大了吧?车还没出校门呢!”
“没事……”
杨博似乎并不担心会被学校领导发现。快两年了,他吸烟还从未被逮着过。
校方给超市定有一个口头上规定:禁止向学生出售香烟。一个月前,马明在人头攒动的超市里当场抓了一个向学生出售香烟的现行。结果,超市被学校罚款一千元。尽管如此,暗地里向学生出售香烟这种行为却仍然未曾停止过。不过,超市只向那些小烟鬼出售散烟,从不卖整包的香烟。
“你家里知道你抽烟吗?”赵天波问。
“不知道!”杨博答道,“如果让他们知道了,那我也就死定了!每次进屋之前,我都要嚼好几颗口香糖。”
“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既不能解渴又不能填肚子……”
“你懂什么?以后你就不会这样说了,等你爱上它之后。”
赵天波不以为然地笑了,他不相信自己以后会吸烟。
等到车上挤满了人后,公交车缓缓地向着校门驶去,司机往往会在刚踩油门后就立马又去踩刹车——在每辆公交车的车身前后都有好多人在肆意穿行。走走停停地磨蹭了十多分钟后,赵天波所乘坐的这辆车总算是出了校门。它上了街道,向着市区驶去……
车内可谓是异常的拥挤,简直就是快要爆棚了。尽管现在还不算太热,而且车窗也全都是开着的,但车内仍像是一个大蒸笼似的,好多人的脸都被闷红了。有座的人相对而言还算自在,他们至少不用去承受相互挤压之苦,而车内的这些站立者可就苦不堪言了。座椅的靠背上和车里的抓杠上全是一只只的手,抓杠上的吊环更是成了“串串香”,一个吊环上至少也叠有三四只手。最苦的还得属这些被推挤到过道中间的人——他们不但热得要死,而且什么也没得抓。不过,他们这些人还是能够享受到一点好处的:当汽车刹车时,他们无需去担心身体会前倾后倒,因为他们的前后左右都被抵得分外结实,刹车时的惯性对他们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售票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车头挤到了车尾,收完车票钱后,她又从车尾挤到了车头。这一个来回下来,她已是满头大汗,浑身冒烟了。
从这之中,我们也就可以知道为什么在解散之后赵天波会发疯一般地冲向公交车了——他就为能抢到一个座位。
说句很实在的话,这些公交司机的心术都不是很“正”。每次来学校里拉客时,不把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他们是不会把车开走的。因此,每次放归学假时,赵天波宁肯在宿舍里多待上一段时间也不愿去车上遭罪。当然,那些步行着走出校园的学生自然也是不用遭这份罪的,他们会跑到网吧、台球厅或是电子游戏厅里去玩上一个上午,下午再回家。因而,每次达海放归学假的当天便是那些玩乐场所的老板们打牙祭的日子。
上午八点半,赵天波所乘坐的这辆车到达了终点站。下车后,他和杨博直奔一家专业的足球游戏竞技厅。
“中午到我家去吃饭吧?”杨博的嘴里又叼上了一支烟。
“你爸妈在家吗?”赵天波问。
“应该在吧!”
“那我还是不去了。”
“看你这副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女人呢!”
杨博的这话使得赵天波大为不悦,他停下来不走了。
见他满脸怒气,杨博便问道:“你怎么了?”
“不去你家里吃饭就成女人了?老子不去是不想给你家里人添麻烦,这跟女人有什么联系?如果我这样就成了女人,那孔子不也是女人了?”赵天波质问道。
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杨博还从未见过他的这副神情。
“波哥,我错了!开个玩笑而已,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杨博只好连赔不是。
说着,他一把将赵天波拽走了。
“懂礼貌、有教养、客气、谦虚、和善,难道这样的男人就是女人?”赵天波并不打算就此宽恕杨博,“照你这样说,那绅士就都是女人,那英国岂不是成女儿国了?你认为男人就应该粗俗无礼,就应该随心所欲,是不是?你认为男人就该都像张飞和李逵那样,是不是?你这种思想真是够可笑的……”
一路上,赵天波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杨博只好听着,不敢再多说什么。
到了游戏厅后,他俩在一张大沙发上坐了下来。在他们的身前是一台大彩电,而放在电视机前的这两个游戏手柄则静静地躺着,它们在等待着遭受他俩的蹂躏。
“电话来了!”赵天波刚把游戏手柄拿在手里就听见杨博的手机响了。
杨博从挎包里取出了手机,是一条短信。
“不好了!完了!非典了!不放假了!“杨博连声叫道。
“你在说什么啊?”
“你自己看!”
赵天波接过手机,见上面是这样说的:“学校刚发了一个紧急通知:‘由于省内又新增了几粒‘非典’病例,所以这次长假取消了,全体师生明天下午必须赶回学校上课!’请将此条短信转发给你所认识的同学!”
“两天时间怎么够玩?今天上午放假,明天下午收假,两天就这样没了。”杨博叹息道。
这条短信让他俩都为之而沮丧不已,连游戏也不想玩了。
“呃?你的手机没有收到这条短信吗?华敏为什么不给你发?”
“对啊!她怎么不给我发?”
赵天波赶紧把手伸进了裤包里,掏出来一看——手机早没电了!突然,他转过脸对杨博笑了起来,这是一种看起来很阴险的笑容。
他对杨博说道:“你可别说你今天是和我在一起啊!我的手机可是真的没电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博呆呆地望了他好一阵子,然后说道:“你真够狡猾的!为什么我的手机偏偏就……”
“行了,别说废话了!咱们抓紧时间玩游戏吧!”
赵天波再次抓起桌上的游戏手柄,开始选择球队。
“就你运气好!我怎么这么倒霉……”杨博无比郁闷地絮叨着。
杨博选了巴西,赵天波则选了英格兰。一番捣鼓之后,游戏正式开始……
两个多小时后,他俩走出了游戏厅。杨博忌惮于父母的盘问不敢再和赵天波继续在城里闲逛了,他俩就此别过。
赵天波并不着急回家,反正他有七天的假期。在接下来的这七天时间里,他不会将手机开机,此外,学校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家里的电话。逛逛路边的书摊,买几张球星画报,然后再给赵鑫买个篮球和足球,这便是他现在的打算。可是,他对市区并不是很熟悉,他只好四处瞎转悠……
在瞎逛的过程中,他首先买到了篮球和足球以及几张球星画报。随后,他继续瞎逛,来到了一条两旁都栽有小榕树的大街上。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一家“地摊书店”。
他走上前去,两眼开始扫描地上的这一堆书籍。瞄了一阵子后,他指着摊主脚前的那一本封面已经有些泛黄的书——《战争与和平》,说道:“老板,把那本书扔给我看看。”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些人也这个书摊上寻宝,只不过他们都是蹲着的。在他刚说完这句话后,离他最近的这个人便立刻站了起来,盯住了他。
赵天波扭过头,这一扭差点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立在他眼前的这人是林雪!
能在这种场合里相遇,他俩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是你啊!”林雪先开了口,“我说这声音怎么听着很耳熟呢!”
赵天波尽管心里极其的慌乱,但他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平静。
“我正好路过这里,见这里有书摊,我就来了。”他说。
“你还不回去吗?明天可就……”
“我马上就回去了,买完书我就回去!”赵天波知道林雪要对他说什么,但他不能让她把那句话说出来。
“小伙子,拿去!”书摊的老板把这本《战争与和平》扔了过来。
赵天波捡起书,随手翻看了几页。这本书只是封面有点破旧,但里面却是完好如新。他花了十元钱买了一本世界名著,他觉得这很值。随后,他和林雪一道离开了书摊。
“十元钱的世界名著!”
对于自己的这份收获,赵天波颇为得意,但林雪却说只需花五元钱就能买到这本书。
“男人就不适合买东西,只能被人当冤大头痛宰一顿。”她说。
“宰就宰呗!反正已经被宰了,就当是花钱买教训了。”他自我安慰道。
林雪斜瞅了他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你现在去哪儿?”赵天波问。
“回家啊!午饭时间到了。”林雪答道。
提到吃饭,赵天波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承诺。
“对了,我还欠了一顿龙虾呢!”他说。
“我以为你早忘了……”
“哪能啊!我说了我不是癞皮狗!不过,我对市里并不熟,你说去哪儿吃?”
听了他这话,林雪突然不走了。
“怎么不走了?”赵天波回头问道。
林雪抬头看着他,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的这张先前还是百般娇媚的脸蛋此刻却是阴云密布,仿佛马上就要下雨了。
“何必害人又害己呢?”她说道。
在这炎热的五月天里,赵天波听到这话后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为一个生性敏感的人,他很害怕听到这种话,但他确是听到了。他像根木桩似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先走了,拜拜!”
说完,林雪直接拐进了右手边的这条街道,一头扎进了人堆之中……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赵天波拿起手中的这本书拍了一下脑门。
他叫了一辆三轮车,连价钱也没问就直接坐了上去。
“汽车北站。”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