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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耿荻

其实我如此脆弱,不需要枪炮与蔷薇,一句话就可以被你毁灭了。

只要你明确地说出:我讨厌你。

那一天,在宠物店。

景岚调头而去。

而叶珍认识了荻。

荻的腿有毛病,一直也坐着轮椅。

“我姓耿,叫耿荻,就住在这座楼上。所以有空就在附近逛逛。”

“哦。”叶珍傻傻地抬头,“也对。这是利用公寓一层开的宠物商店。”

“旁边还有咖啡屋啊,面包房什么的。非常方便。”

“但是不会太吵吗?”叶珍有点怀疑。

两个人边逛边聊,耿荻笑起来,“要是弹子游戏,打保龄球一类的,居民就要抗议了。但大都是些便民服务,反而有占到便宜的感觉。这也是在租赁协议里签好的内容。业主不会把一层租给过于吵闹的单位。”

“原来如此。”叶珍点点头。

“小姐。”耿荻提醒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抱歉。”因为和景岚吵架,她有些走神,所以才会这么失礼,“我叫江叶珍。还在上学。你看起来比我大呢,应该工作了吧……”说完,忽然觉得有点别扭,因为才想到对方的腿有残疾,会不会说到了令对方在意的话题。

不自然的神色,被青年看穿,马上温和地笑了。

“当然有在工作。不过我们之前有见过,你已经忘了吗?”

“呃?”叶珍真的被吓了一跳,“虽、虽然你确实有眼熟……”她歪头,认真端详青年的面容,又皱着鼻子靠近观看。

青年噗嗤笑了,像不习惯被靠得这么近,但还是端起面孔,故意与她对视,任她观察。

线条柔和的脸庞。

飞扬的眉,平顺的眼,秀气的鼻子,组合成一张不具备攻击性美貌却感觉高雅亲切的脸孔。

虽然他坐在轮椅上,却察觉不出残障人士或有的阴沉。

记忆一点点复苏。

像天空堕下一条雪线,随即迅速勾勒成型。

“啊!”叶珍猛然尖叫,“下雪天我撞过你对吧!”

周围的人纷纷望来。

“嘘。”轮椅上的青年略带困惑地竖指封唇,“不能用这种说法啦。现在的人呢,大多深具同情心呢。看到这样的我……和那样说的你,马上会想出多余的情节。”

“比如是我驾车逃逸吗?哈哈哈。”

稍微有点缺心眼的家伙,马上笑了。

虽然提醒自己不要多问,不过因为有点在意,她还是说了。

“那你要回去的话,上楼梯方便吗?用不用我推你?”

“啊。大厦里有电梯。”青年并不在意,“而且我还要去喝杯茶,再买一本书。一个人有点无趣,不然一起来怎么样?我请你。”

如果是普通人来搭讪,就算长得再帅,叶珍也会因为不想和多余的人产生关系而拒绝。不过耿荻的腿有残疾……并不是说出于怜悯,但是确实因此变得很难以拒绝他。而且叶珍的心情本来也很低落,咖啡店又在隔壁,或许她幻想着说不定景岚过一会儿要回来找她,带着各种复杂的心情,最终还是去了。

捧着白色镶蓝色花边的杯子,隔着袅袅上升的香气,青年悠然道:“听说神明会让真正有缘的人,在一生中两次偶然相遇。”

“呀。”叶珍惊讶,“你也听说过这个说法啊。”

“是呢。”用银色小勺搅拌红茶,长相偏近阴柔的清秀派美男子微笑着撕开小牛奶袋的包装,“我们很有缘分呢。”

要是被其他人这样讲,就觉得是被搭讪了。

可是耿荻这么说,叶珍却觉得很安全。对方就是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气氛。好像性别感很淡然,让她觉得很自在。

“上次看到你急匆匆的,这次又被宠物店里的砂子迷到眼。”青年有点揶揄,却不至于讥讽,“真是个事故体质。”

“你也知道这个名词啊。”叶珍反而高兴起来,“那你是不是也看漫画什么的?”

“嗯……”好看的眉毛扬了扬,又皱了皱,“如果好看,我就看。”

回答得很暧昧,不过叶珍不在意。

“你还是大学生?”他问。

“是哦。”越是心情不好时,人反而会勉力振奋。

“学校很有趣吧。”

“还不就是那样。荻呢。”

“我因为出事故,没办法去念普通的大学,采用了私家授课的方式。所以蛮向往那种热闹的环境。”

“这样啊。”

“你才是吧。”他笑她,“竟然只说‘这样啊’。”

“那……该说什么?”她眨眨眼,有点呆。

“普通的来讲,一般人会说好遗憾,真可怜啊。”

“那也太假惺惺了吧。”

“哈哈。说得是呢。”

和耿荻说话,真的很轻松。手边的咖啡不知不觉地续了杯。天色也暗淡下去。叶珍期待看到的景岚,却一直没有回来。

“这是我的电话。有空的话,再一起小坐吧。”

最后,对方很自然地留下联络方式。叶珍也就收了起来。并且和对方交换了手机号码。

天气已经并不寒冷了。

但是耿荻的腿上,还是铺着薄薄的羊毛毯。他一定不想让人看到腿上的伤残吧。注视着那个背影,叶珍的心情有点缭乱。

他大自己几岁,也许叫他耿先生比较好。不过因为他人很活泼,所以不注意就直呼了他的名字。

荻,不是秋天的某种花吗?

那个人的感觉也很像秋天呢。

因为是个有点特殊的人,叶珍没有当作偶然的相逢然后随便忘记,而是认真地收起了对方留下的号码。

在学校见到景岚。

一瞬间板起脸,故意不甩他。对方却一面露出无辜的表情一面又继续装冷淡。

故意大声和社长说话。

景岚也毫无反应。

气不过地逃出滑雪社,再怎么回头,景岚也不会追上来。

吃饭的时候,和朱理并排坐着。景岚远远地看到她们,超自然地走过来坐在中间。

“上次买的小猫很可爱。不过听说喂鱼不如喂猫粮?”一边撕着面包,一边擅自说了起来。

朱理不明就里,当然地接话:“那是爱猫人士的发言吧。什么小猫不能喂鱼,不能吃太咸的东西。被他们一讲,搞得我们普通人养猫全是虐猫一样。”

“对嘛对嘛。”景岚附和,“其实它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了。猫都是爱吃鱼的。”

那两个人一直说一直说,叶珍在旁边练闭气大法。嘴巴紧闭,憋得快要死了,终于很烦地叫:“啊啊啊啊!”一边用叉子狂跺鱼排套餐,把朱理吓一跳。

“你疯啦。”

“对!是被逼疯的!”叶珍跺脚吼,“《雷雨》啊!”

“乱讲什么啦。除我之外谁听得懂啊。”朱理看出他俩不自然,问,“要不要去海滩?”

“谁和谁?”叶珍气鼓鼓。

“我们四个啊。”朱理自然地加上林寒,“双约会。”

于是吵架的事,就像美苏冷战随着苏联解体,自然地被瓦解了。

也许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根本无法长久地生对方的气。虽然叶珍还是觉得,景岚一定在哪里,耍了很诈的计谋。

像精于计算的人,把自己糊里糊涂地骗了过去。一面投城了,一面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小委屈。

海边很暖,风很柔和。

因为是沿海城市,海不算稀罕,来玩的人除了满是闲情逸致的学生,此外也就不太多。

景岚借了船,朱理说可以弄烧烤,叶珍也兴致勃勃地帮忙。

“叶珍。”景岚指着脚下眯眯眼笑,“砂子里有珍珠。”

“大海里还有美人鱼哩!”

她不信他听不出自己还在生气,可他就是聪明地避开不提。

“我们堆城堡吗?”他笑得爽朗。

“你不是说那样很幼稚吗?”林寒和朱理在那里玩贝壳,就被他骂了。

“是很幼稚啊。”景岚一直笑,“不过你要玩的话,我就陪你。”

软绵绵的一句话,就让人像一脚踩空,突然踏到棉花里。堆塞在叶珍心里的不快,忽然也变成了空余质量却轻飘飘的纤维。整个人也蓦地手足无措了起来。

景岚已经拖过她的手,往砂地上摸去,一边说着:“这里的砂子不是很白,不过我会使用魔法。所以你看……哗!”他故作惊愕,“珍珠出现了!”

两个人牵着的手,被有点潮、有点脏的砂子满满地挤压着,但是破土而出后的手掌心里,微掬闪光的物质,毫无疑问,是圆润闪耀的珍珠。

傻瓜也知道,这才不是什么魔法。

但是被这样的轻而易举的小玩意糊弄,心里却一点也不会觉得景岚过分,只是很窝心很感动。

说一句“对不起”也许他会死。

但是这个别扭的方式,就是景岚式的道歉吧。

用她喜欢的浪漫的方式、使出他唯一擅长讨好他人的办法:送礼物。

看她又哭又笑的样子,他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他有点怕叶珍就这样生气不再理他。

被原谅了,一瞬间就放松下来,露出好看的笑脸。

暖暖的阳光下,额角沾了些砂子的景岚,果然最好看了。值得珍惜的并非珍珠,而是可以为她这样做的心意。轻易地就原谅了对方一切的冷淡,还觉得在吵架的时候偷偷诋诲对方的自己太差劲了。叶珍像太容易就燃烧起来的物质,抱住景岚的手臂歪头喜笑颜开。

“讨厌和景岚吵架。最讨厌了。”

“我才没有和你吵架。”扬一扬眉,半月形的眼睛在因微湿而乌光闪耀的黑发后,似笑非笑。

心里觉得不对,但是不敢深究。一旦深谈,又碰触到让彼此不快乐的话题要怎么办?叶珍想了想。

“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打电话给我。我们继续做那个大拼图!”

“好!”

景岚与她击掌。

海浪在身后翻飞。

朱理和林寒笑着说:“那两个人怎么好像哥们一样?”

林寒帮忙辩解:“叶珍很潇洒的缘故。”

不是的。

其实她既不比谁潇洒也不比谁迟钝。

她只是知道她爱上了一个害怕她会过分接近的人。

像“巧克力”一样的情人,吃起来既甜又苦。拥入怀抱,就会融化。所以要懂得浅尝辄止。要聪明地与他相恋。

谈着带了点忧愁的恋爱,叶珍竟然悄悄地瘦了。

“私自减肥算犯规哦!”朱理大发雷霆地说着,“怎么可以一个人偷偷变美!”

“朱理。”出神的叶珍却不对题地回应,“你会和林寒结婚吗?”

朱理一愣,“你和林寒才像一对吧。为什么都想这么遥远的事?”

“不是……”左脚轻踩右脚,叶珍笑着问,“呐。我只是搞不懂。虽然幼稚,虽然可笑,但是假如没有怀抱过要永远在一起的想法,为什么会开始恋爱的感情?”

五官立体漂亮像洋娃娃一样的友人冷澈地看着她,回答说:“因为喜欢就想在一起吧。什么也从一开始都讲好才能开始,那就什么也无法开始!”

“是这样啊。”

“嗯。在一起觉得很开心,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电视上被抛弃的一方,总是强调对方浪费了自己的青春?难道只有一个人的时间才会流动另一个人的人生是静止的吗?一起度过快乐的时间,这样就好了。分手也要感谢对方曾经带给自己美好的时光。何况……”朱理说,“因为懒惰才会被抛弃吧。应该努力为对方着想,努力提升自己,成为可以吸引对方的人。这样,才能保持恋情的热度吧。总之,恋爱是一件需要不停努力的事!”

“这、这样啊!”

从开始垂头丧气,到最后的忽然振作,也许朱理想传达的是属于她的谬论,但是无疑的是,传到叶珍这边时,其中的话语全都转为了积极的寓意。

她一定还没有百分百地使出全力吧!

假如景岚会对她犹豫,会不想要对她敞开心扉,会对她若即若离,会对她忽冷忽热……这一切,其实有可能归绺于自己。

这样想,叶珍就可以认同了。

虽然伟大的哲人们总是说:爱情是一件和努力与否完全无关的事。

但是她怎么更喜欢友人的说法呢。

——爱情是一件终生都要依靠努力去维持的事!

一定,是这样才对呢。

若是喜欢上什么,就会开始怯懦。

越是喜爱那个人。

那个人在自己眼中

就变得越来越高尚完美。

而自己,就因心怀纯澈的爱。

变得近似渺小且卑微。

吵架的事,其实遗留了后遗症。

比方说——猫。

“交给佣人照养就好了啊!”坐在灌木丛前的少女一脸不耐,“为什么要我来养啊?”话虽如此,猫咪倦懒地趴在她的膝上,而她也不会把小猫一巴掌推下去。

戴着太阳镜,吸吮果汁,近似面无表情的景岚注视着妹妹。

“因为是送你的礼物啊。而且它又那么喜欢你。”

“什么礼物啊!恶心死了。在家里还装腔作势戴墨镜。你烦不烦啊?”

话虽如此,不过她还是坐在他对面,即使负气把脸扭到另外一边,手指不耐烦地在白色藤桌上敲击,但还是没有拂袖离去。

总觉得有点悲哀啊。景岚想。对于自己变得如此深谙女性心理。

“当时我在酒楼吃饭,”他停了停说,“看到门外装了满满一笼小猫。据说广东菜里有一道叫‘龙虎斗’……”

“哇哇哇!”少女已经奋力尖叫打断他,“我不要听这些!”

“所以啊。不得已才拿回来做善事的。你就好好照顾它吧。”

“哼。”

穿着白裙的少女,衣领缀着无数小圆圈的粉白蕾丝边。乌发如檀静披一肩,耳朵两侧嵌上十字形的小花发卡。年轻娇嫩的脸上满是青涩的桀骜。一手托着小猫屁股离去的样子宛如圣女。

“大小姐永远态度高傲。”

身后有人愉快地笑着说着,不必回头,景岚也知道是郑桑。抬抬下巴,示意他坐,青年就在郑萌萌适才离开的位置坐了下来。

“让她养点小动物,她就会记住回来喂食了。”景岚有点心不在焉,“这样就省得她四处乱跑。”

“我擅自查了一下和小姐来往的人,发觉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郑桑微笑,“也许她不用你太过操心。”

景岚牵牵嘴角,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会板出家长嘴脸训斥萌萌,但是会以他的方式管理萌萌。而后者虽然表现得不耐烦,但却一直很合作。

他需要管理他人。

郑萌萌需要被人管理。

这是一种代替式的情感,对于需要家人,却没有了的人来说。

蓝天白云,日光明爽。

郑家位于山坡的草坪往下望,十分广袤。

景岚略略歪头,双腿交叠。小细竖条纹衬衫外套贴身西式马甲,剪短了的头发紧贴颈后。如黑珍珠的眼眸在长长睫影的覆盖下,瞧着细腿钢丝椅映在草地上的黑影。

郑桑坐在对面,头有一点往前探,他习惯用双手撑在座椅两侧,腿伸得长长的,看起来也很悠然。

远处的佣人在修理低矮灌木丛,大剪刀不时发出嚓喳声。大概是走神的缘故,也会不小心地把白色小花一并剪下。

两个人坐了很长时间,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自从察觉郑桑在景纪的事上骗了他,景岚就不再向他倾述什么了。从少年时代开始的依存感依旧存在,但是最难以培养的信任已经被破坏。

工作上,郑桑是最合理得体的高级秘书。

他从郑临渊那一代开始就担任这个职位,做得驾轻就熟。不管掌权人是谁,他始终能出色完成他分内的职务。他是大家的朋友。什么也不能影响到他。

景岚最大的合伙人平嘉凌因此很讨厌他。

“这种人在过去的小说里就是贼子。”平嘉凌曾如此不客气地讲,“有能力而无节操。”

景岚则提眼笑答:“三国吕布。”

平嘉凌没好气接道:“——终有曹操杀!”

景岚只是笑。

平嘉凌好像忘记了他一度也是他的敌人。而景岚则永远不会忘记,郑桑一直在帮他。不管为什么,不想知道为什么。反正只有发生过的事永不再被改变。

“有空时,我们去骑马好吗?”

对座椅子上的人,忽然微笑说话。

他开始说话时,就把撑住身体的双手放到圆桌上,十指交织,挡住口鼻,遮掩了半张面孔。

“好。”景岚听到自己淡淡地回答,“有空时。”

十三岁时,和郑桑一起去过牧场。

郑桑牵毛色纯棕的马给他。

他只及他胸口高,一脚踩歪马蹬,郑桑笑着从后面托住了他。

从上面往下看,郑桑微仰的笑容里眼边有笑纹,被盛烈的阳光耀嵌,每一条也是光线的河流。

他穿纯深色骑马装,戴英式皮帽,领口洁白,像个绅士。

他教他要把背挺直,这样才会姿势好看。

忘了谁笑郑桑,说他把骑马和马术一定是搞错了。但是那无关要点。

阳光下,睫毛根根分明,呈紫色的虹彩无表情转动。手机响起,景岚接通。面容瞬间变得恬静。他用左手接电话,嘴边溢起浅浅笑容。

“好啊。陪你去。”

阳光转移,坐在对面的人只余黑影。

他问:“小女友?”

景岚淡淡垂眸,“嗯。”起身,踏步,抚平衣上褶痕。

“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有关郑殷。”

“那是谁啊。”景岚回头,皱了皱眉,旋即舒眉一笑,漂亮潇洒又带点冷酷妖娆,“我不认识。”

“约好没?”

朱理对着镜子化妆,一边问从洗手间隔间里出来的叶珍。

“当然啊。”

叶珍边走边按着手机按键。

朱理瞄一眼,“在玩上线游戏啊。真白痴。”

“拼图,拼图啦。手机自带游戏。”

“哦。那就算你智能性高一点好了。”又打量她一眼,“约好了你还愁眉苦脸?”

“不是啦。”叶珍烦躁地按下中断键,“我报告被打回来重做!”

“要死,还敢约会。”朱理诅咒,“看你最后毕不了业怎么收场。贵社社长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我想要和你们一起玩啊!”她才不要孤零零被抛下。她和朱理虽然不同社团,但还能经常在一起。要配合景岚的时间,就有点难……景岚说要打工,所以偶尔会失踪。即使向朱理抱怨,她也不会理解。只是说“林寒还不是照样要打工?”显得她小题大做……

她不太懂朱理的想法。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渴望见到那个人。

她也没有想像傻瓜情侣一样,一起穿情人衫,时时粘在一起。只是想要更多一点时间,短暂的离别也会思念,难道朱理没有这样的心情吗?

那句“大学毕业后,景岚就会消失”的话,一直也盘恒在脑海里,令她不安。时间总是恶作剧。她忙碌的时候,他正好有闲。她有空的时候,他却温柔地请求下一次再见面。

克服一切障碍也想能在一起。

心里有这样的口号。

可她只是个寻常人。

寻常人时间的起床,一日要吃三餐,遇到便秘就会情绪焦躁,MC不畅会骤然发火。很想能功课恋爱两不误,但实际上还会想要看电视读小说上网杀怪以及购物SHOP?鄄PING。

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无法如恋爱中的女人一样那么努力去维持。

想到自己的笨拙和没用,偶尔难过地掉眼泪。

但是看到精致的食物,漂亮的衣裳,又会贴过去大呼小叫说好想要。

中间倒是抽空和耿荻他一起喝茶来着。

“你会不会很忙呢?”总是带着一丝微笑的耿荻说,“因为像你这样漂亮的女生,不是时时也会被约走吗?”

“我又不是明星,怎么会很忙。”只是时间永远挤作一团,令她不懂处理罢了,“而且也没有那么多人会约我。”

大学里,大家都知道她喜欢景岚。

因为后者常是不冷不淡的样子,除了身边的人,反而没有人知道他们其实在交往。

叶珍虽然长得美丽,但性格有鲁莽的一面。太过大而化之,一旦熟络,男生就把她当成朋友。

“那就好。”耿荻像是松了口气,“因为我想要找你喝茶,又总担心会不会打扰到你。”

耿荻说话总是带着微笑,但是隐藏在微笑之中的还有很多细微的表情。比如淡淡的担忧、喝下第一口暖茶时眉眼里微不可察的满足。外刚内柔的叶珍,即使不想了解,也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

所以……她不忍心令这个人失望。

耿荻说他亲近的人去世后,他在这个城市里也就没有几个朋友了。因此,能和她一起聊天,他觉得很快乐。

其实耿荻又清秀又高雅,要是腿没有残疾,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的。叶珍想着,只是做朋友应该没关系……而且和耿荻在一起时,渐渐地反而比和朱理在一起,更让她心情平静。

因此,拿到被打回来的报告。

先想到的,就是请耿荻帮忙。

“学校的功课啊……”坐在咖啡馆双人座椅的另一头,头发有些变长的美青年,困惑样地鼓起嘴,咬了咬横托脸颊的手指,“我很久都没有碰过了,也许会做错哦。”

这么简单就同意帮她?叶珍觉得好高兴。

男生果然都很干脆。

要是拜托朱理。

朱理就会先数落她,说自己的事要自己做,不然永远不会变擅长。而且即使数落完她,也只会扫一眼报告说没有空帮她改。

“我是真的听不懂。”她向耿荻抱怨。

“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耿荻不以为意,端起茶杯,双手捧着,小口啜饮,向她微微笑。

有人说过:说过两次的话,很可能其实是谎言。

还有:太温柔和完美的人,往往也是假的。

可是她觉得耿荻的温柔,并不是假的。

对方还邀请她去他家里了。

在那里认真地教她功课来着。

“你以前一定是超棒的学生吧。”叶珍真的很感动。因为现在根本没有人会这样耐心地教别人的。匆匆写出证明过程让人自己想,已经要很感激。而耿荻就像家庭老师一样的,一点点讲到她也可以懂为止。

“功课吗?”耿荻说,“那就算是吧。”

灯光下,觉得身畔的女孩子,眼圈微红。

“怎么了?”他吃了一惊。

“我在想,像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遇到不幸的事呢?”说了很蠢的话,一说出口就知道错了。但是叶珍她忍不住就会这么想啊。

然后。

面前的男子,原本就柔和的轮廓一点点地在灯光的晕影下,变得更加柔和了。

“我我……”叶珍一急就口吃起来,“我可以做的事不多,但是要是有什么我也能够为你做的,也请你尽管来麻烦我吧!”

话一出口……似乎又说错了。

但是算了!反正耿荻是可以了解她的意思的。

“这样啊。”青年很愉快地笑着命令,“其实我肚子有点饿了。叶珍你去煮面给我吃好不好。”

“哼哼。”叶珍发出得意的笑,“我会的,可不只是煮面而已呢。”

不过耿荻家里实在很煞风景……

虽然家具什么的都很高档没错。

但是冰箱里实在是乏善可陈。

最后,叶珍还是煮了青菜加面。

耿荻吃得很开心,她却在想另一个乏善可陈的人,要是能给景岚他做饭吃就好了。

约会的时候。

她向景岚提出:“今天回家吃吧!我做给你!”

景岚有些愣愣的。

“说好出去玩……”他犹豫道,“所以晚餐我已经定好位置了。”

“哦。那就去吃吧!”

“嗯。”景岚微笑。

景岚,变得很宠爱她似的。偶尔就像这样,摸她的头。

能够不需要劳动,就吃到大餐当然很美味啦。比如在景岚带她去之前,她真的没吃过那么大的白灼虾呢。

不过……

其实还是有点别扭。

虽然景岚说不懂西餐的礼仪也可以,想怎么吃都行。但她没办法那么坦然,总会担心,自己使用刀叉的方式是错的。

比起吃饭,她喜欢吃完饭以后和景岚一起在露台上看星星。

只有这个景色,不管是在哪里看。在什么人的眼睛里看,都是一样的。

四周也是漆黑。

只有两个人肩并肩,手拉手。

她会突然生出野望。

想把景岚就这样拉到属于她的世界里来。

就像开始时那样。

看电影、逛街……但是又突然想到,那样的话,景岚是不是也有在迁就她的感觉呢?

然后野心就会瞬间萎缩变成枯燥的小苗。

就像越是想珍惜一个人,却变得不知道要怎么相处才好。

耿荻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她忍不住在耿荻面前哭诉:“总是觉得恋爱不顺利。”

把耿荻当成大哥哥,很轻易地倾吐烦恼。

总觉得虽然年轻却沉稳的耿荻,不知道哪里,有些像她爸爸。所以轻易地就变得很容易产生亲近感。

耿荻安慰她说,年轻人恋爱都会这样。

可是她回问,耿荻的恋情呢?

对方却怔了一下,滑开了眼睫,没有说话。

她是不是无意中碰到了谁的伤口?

她是不是不小心又说错了什么?

耿荻对她这么好,可是她却是个这么笨的朋友。

心里觉得有点急躁和愧疚。

下一次见面时,把以前买给景岚但根本送不出手的音乐盒,送给了耿荻。

“这个?”青年双手捧着伴随回旋的音乐,不断下雪的小盒子,表情吃惊,抬起头,“送我的?”

她一瞬间,觉得他那个表情里,竟然有一分被隐藏着的天真柔软的孩子气。

“是啊……”她搓着手别扭地说,“只是个八音盒,但是做得很别致。我觉得也应该适合你。”

没有说谎。

真的觉得比起景岚,耿荻更适合这个八音盒。

而且景岚一定并不需要这样不起眼的礼物。

但是耿荻会这么高兴,却也远远出乎叶珍的预料。

他那个细长的手指,指尖薄薄,捧着小音乐盒,转来转去,眼睛黑澈,像在瞧什么稀罕的东西。

弄得托腮坐在一边的叶珍不好意思了起来。

“喂。只是那种礼物啦。”

露出了无防备又满足的表情,青年的眼睛眯成弯线,“嗯!”

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真正意义的礼物了。

在他的房间里,有一间是玩具室,散落着很多的积木。一块块的木头堆积起来,就像不断攀升的人生。

当拥有了些什么,就会变得易于质疑他人。

“这个人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

“一定是另有企图才会对我微笑吧。”

——用这种防卫过当的视线看人,即使拥有真心的人也会渐渐变得不愿靠近。

而那时就会想:“看!果然如此!”

“一旦无法利用我就冷淡了吧!”

高处不胜寒。

多么笼统的句子。

其实心要是自设围栏。

在任何位置,都一样会感觉寂寞。

所以他喜欢面前的女子。

有点冒失,但很率直。

相处觉得毫无压力,其实是源自她对自己毫不关心。

她的心里有着其他的人。

她没有认真地好好观察过他。

但是这样,却觉得安稳,觉得轻松。就像有些男人更喜欢有男朋友的女孩子,这样随便说话调笑,就不会担心别人表错情用错神。

但也渐渐觉得……不甘心。

“我要走了。今天打扰了。”女孩子像蝴蝶一样的翩翩起身,站在门边向他摇手,“耿荻,再见哦。”

有些害怕,她其实再也不会来了。

突然不安,要是她遇到了意外会怎么样?

关上的门,让房间很寂落。

但是门接着又马上被打开了。

她探进头说:“我忘了讲,耿荻啊,我总是觉得你一个人住在这儿,万一有点什么事很不安全。你要不要安一套保全系统啊。这样在家里摔倒怎样的,可以直接呼救呢。”

她不知道他是谁。

她不知道他其实很富有。

她不知道他抬一抬眉千里之外有人会因此送命。

但是她说:“下星期一起去买吧。买一套吧!”

坐在逆光处的轮椅上,他知道她看不清他此刻复杂的表情。

“要是我把急救电话写成你的号码,你会不会因此被我吓跑?”神情模糊,但他语声镇定。

“有什么关系。你自己都不害怕因为我笨而延误报警讯我还怕什么。”她瞪他。

“我有个要求。”他突然说。

话语里有小孩子玩游戏时的振奋,莫名的引人。所以她问:“是什么?”

“你保护我吧。江叶珍小姐。”他依旧用那个开玩笑般的声音异想天开般地说道,“成为我的保护人。”

“所以都说了啊。”她笑了,“我明明这么笨,你还要我保护你!真是的!你都不怕,我当然也不怕啦。”

“嗯。”坐在轮椅上秀气的青年抿唇回笑,“这样一来,我也就可以去保护你了。”他穿着的衬衫有深蓝色的嵌边和领口处的丝带,有点学院派风格的衣服让本来就年轻的他看起来几乎和她差不多大。

伸出的手掌,把明明是游戏意味的玩笑,变成了有几分更加好玩的认真。

带了点央求的目光那么柔软,是这个人身上最有魅力最让人无法拒绝的地方。

“……”

细细的,仿佛细细的,他说了什么。

江叶珍只是把手搭握上去。

“那就约好了哦。”

【成为我的契约者吧。】

【一起去买东西吧。】

不一样的想法,片刻交融的掌心。

神会让真正有缘的人,在一生中两次偶然相逢。但能否走到一起,其实是他们自己的选取。

命运,一直也是由人类自己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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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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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生神力,速度奇慢,周瑾徘徊在天才与蠢才之间。生死磨练,神秘的小宇宙觉醒,周瑾终于能够提升速度了,从此一个强悍的力量狂人诞生了。什么?你是天才,败给我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就是传说中的天才杀手。什么?你用的是音速拳?输给我没什么稀奇的,练成光速拳再来试试吧。我就是周瑾,地球人,一个从月球回来的乡巴佬。我的理想就是谁也打不过我,这样我就安全了。----------------------------------------读者群(168171603)超级群可加。入V读者群(15410050)入群需截图认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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