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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愧

先祖魂念看了看四周情况,淡淡一语:“要准备谋反了?”

它是魂力,是执念,没有情感可言,所以话语非常淡,非常冷。可在此情此景中,在干瘦老人那里,这话却像是柄利刃狠狠刺进了他的心脏,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眼睛……晃动了……

作为老人,触动,太大!

先祖魂魄轻语:“我死的那年,你只是两鬓白华,现在……老了……”

干瘦老人目光晃动,怔怔的看着魂影,不知道是触动了内心,还是真的受到冲击,他抬起的右手竟在不知不觉中落下了。

姜毅重重落在地上,意识模糊,在窒息中恍惚着蜷缩着。

红衣女子则脸色泛白,皇家老祖?他的灵魂还在?这怎么可能!他是正常死亡,身与魂都将消陨,不可能还有残留,何况已经这么多年了。

“人老了,心也硬了,情感淡了,我了解。只问一句,造反那天,你会进皇宫吗?你的鬼门会为我皇室子孙开放吗?你的锁链……又会屠杀多少我皇家血脉……”皇室先祖语气淡漠平静,像是在说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对于庄荣而言,却有着针扎刀刺般的触动。

庄荣苍老的眼帘慢慢低垂,静了稍许,闭上了眼睛。

是触动?还是真的不敢面对。

庄家是个传承久远的古老家族,也曾多次诞生过天枭,但每次的天枭陨落,都会给他们带去毁灭打击,会面临各种死亡威胁,他们每次都不得不藏匿归隐。

二百多年前,他们迁移到了盛元皇朝境内,隐姓埋名,孤独生存。

那时候的庄家并没有太优秀的血脉诞生,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和宝药培养传人。

直到后来的后来,诸春秋崛起,成就天枭之名。庄家才选择复出,且归附到诸春秋身边,渴望再一次的昌盛。

从那时候起,庄家重新回到世人面前,凭借着诸春秋的庇护,接收着诸家的各种灵宝,逐渐复苏,越来越强。

可其实在诸春秋崛起之前,皇家先祖就曾找到过他们,三度请求他们复出,诚恳真挚。可他们当时太弱太弱,惧怕外界强敌仇人,也认为皇室先祖没有保护他们的实力,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尽管这样,皇室先祖依旧每年的奉送大量财宝和灵粹,并替他们隐藏伪装,也正是那些珍贵的资源,让庄家度过了危险的时期,保住血脉传承不至于枯竭,也是因为皇室先祖的庇佑,让他们多次躲过仇敌追杀。

就连后期他们归附到诸春秋麾下,皇室先祖也没有阻止,甚至联手诸春秋帮助他们洗髓通脉,以此激发后代诞生更优秀血脉。

这个恩情,庄家不能忘!

只是……随着先祖的故亡,诸家崛起,庄家当年那批人的衰老死亡,后代和新生代的决策风向和心性都在潜移默化中变化着。

家族幸存的几位老人们起初不想理会,不做干涉,后来也就选择随从。他们欠的是皇室先祖,而不是现在的皇室!如果在诸春秋和现在的皇室之间选一个,他们只能选择诸春秋,虽然……愧对皇室先祖曾经的恩惠,但凡事万物,生存为大!

何况诸家都能放弃先祖的恩情,他们同样能忘却。

可是……

先祖?皇室先祖?

突然间重新面对面,尽管已生死两隔,庄荣内心依旧触动了,刻意尘封的记忆和情感上涌。

“准备谋反了?”

“造反那天,你会进皇宫吗?”

“你的鬼门会为皇室子孙开放吗?”

“你的锁链又会屠杀多少皇室血脉?”

一声声的问语,久久回荡在他的耳畔,刺痛着内心。

一股浓浓的羞愧涌上心头,一股惭愧的苦涩湿润了眼。

“我拿什么面对您。我……庄家儿孙……愧对您……愧对您啊……”庄荣扯动嘴角,两滴浑浊的泪水沁出眼角。

皇室先祖看到了他眼角的朦胧,灵魂迷雾也微微波动。

“庄家……欠您一声感谢,欠您一声……对不起……”庄荣眼角沁出的泪水终究还是滑落了脸颊。

人老了,经历的多了,有些事会看淡,心会麻木。

但人老了,特定时候还会有触动与感伤,一旦来了,就会更浓更重。

“庄家现在谁的话分量最重?”

“庄颂!”

“回家去,见见他,做你该做的事。”先祖回归玉笛,又单独提醒姜毅:“今天这事,不要公布。”

在这时候,郭敖、军团长、三位将军,接连冲进黑暗浓雾,包围住了这里。

浓雾剧烈翻腾,被强行搅乱。

四股力量,似乎巨浪,横冲直撞,迅猛推进,杀向了深处。

可是……

“庄荣?!”郭敖勃然色变,下意识的后退十多米,拉开了安全距离,紧握盾牌,严阵以待。

庄荣是庄家现在年龄和实力都排行第三的老人!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寻常绝不会轻易露面!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把他请出来?

军团长和三位将军神色惊惧,驾驭猛禽稍稍提升高度,紧握战刀锁定下面浓雾里的枯瘦老人,这样的老怪物不是他们能对抗的。“庄荣?你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年龄!”

姜毅瘫坐在地上剧烈喘息,也在第一时间释放出冯子笑。

无量宝葫芦果然不是活人待得地方,冯子笑已经陷入昏迷,但胸腔还有起伏,有着呼吸,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庄荣沉默了很久很久,没有再进攻,也没有理会郭敖等人的出现。他闭了闭眼睛,复杂的看了眼姜毅,转身离开。

红衣女子后退着看了看姜毅,也没再说什么,转身随着庄荣离开。

郭敖等人没有阻拦,都沉默着让路。

不是不想拦,是真的没有那份实力。

庄荣!庄家最强三老之一,那是庄家的镇族基石!

他们四人联手都不一定能在庄荣面前走过一招。

直到庄荣离开很久,郭敖确定没事才快步走过来:“出什么事了?庄荣怎么会在这里?”

姜毅摇摇头,什么也不想说,也不能说。先祖的存在是个秘密,不宜对外公布。我总不能说是庄荣被皇室先祖吓退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郭敖追问。

“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姜毅挣扎着站起来,搀扶住昏迷中的冯子笑。

“没发生?那怎么能行!庄家竟然无耻到派庄荣出手诱捕你,这已经严重违背了规则,他们要受到严惩!”郭敖愤怒,幸亏是庄荣退走了,万一真的袭击姜毅呢?自己如何跟皇室交代,百死难辞其咎!

“庄家违背了规则!”军团长等人从高空落下,面色阴沉。

不同年龄层面有着各自的生存规则,像长辈不宜轻易插手子孙的争斗,老辈人物更不能随便出面,为的是给新生代足够的成长空间和机会。否则,天下岂不乱套了。考虑到姜毅的特殊情况,你们可以安排中年人来对抗,可是……你们直接派出家族里老祖级的人物,实在是过分又无耻!

“他不是来杀我的,不然不可能离开,你们也见不到我了。事情有关皇室老祖宗,我会亲自去解释。”姜毅只能这么说了。

“哦??”郭敖怀疑的看着姜毅。

“庄荣如果真下狠手,我活不到现在,你们说呢?”

郭敖他们沉默,话虽如此,可是……

“我们先回皇宫,我要找老祖宗谈谈。”姜毅浑身酸痛,是黑雾给他留下的暗伤。

“……”他们还在迟疑,事情让他们窝火。

“还有,今天的事情你们都忘记,至少不要向其他人声张。”姜毅不傻,仔细回想皇室先祖跟庄荣间的谈话,总觉着有些蹊跷。

郭敖他们没有答话,先带着姜毅赶回皇城。至于后续的事宜,还是先向皇室禀告后再做决定。

庄家!

庄荣回到家族,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去了庄颂闭关的地方。

庄颂是庄家现在最苍老也是实力最强的那位。

庄家从决定复出到现在不过百年左右,就已经从‘腐朽衰败’重回强族行列,他们几位老家伙功不可没。但想要更强的成长,只能寄希望于后代,期待能够诞生出几个足够逆天的血脉。

“大哥。”庄荣向着面前石屋颔首。

“有事?”里面沉寂很久才做出回应,沙哑飘忽,又有冷漠。

“我见到了一个人,确切的说……一缕魂。”

“谁?”

“皇室……先祖……”

石屋里面久久沉默,半晌才问:“确定吗?”

“错不了,它陪在姜毅身边。”

“它的魂还在?这倒是意外了。”

“它让我回来见你,似乎……话里有隐喻。”

“你怎么会见到姜毅?”石屋里反问。

“诸卫朝私下委托我,帮忙带回姜毅。他现在应该在等消息。”

“让他等吧,别理了。你去把庄寿叫来,有件事……跟你们谈谈吧。”

庄荣抬起苍老的眼帘,黑暗里站了会儿,才离开去请‘三老’里排行第二的那位,庄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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