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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林蓝相亲

夜里陈芷睛下班回到家,周淳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抽着烟,神情冷峻,面色廖落。

周淳太过于正经和冷酷的表情陈芷睛不多见,她的心不由得收紧,因之前耍过些小手段,做人缺乏底气,她总是惧他严肃的时刻。但旋即她调整自己的表情,装着若无其事地走过来问他吃饭了没有?

周淳面无表情的说没有。

陈芷睛说我给你煮碗面条吧?

周淳不吭声,陈芷睛找遍了厨房,家里没人爱去菜市场,连食材都找不到。她炝了个辣椒油,煮了一碗酸辣面外加一个荷包蛋,她想要是有点葱花就好了,撒上几滴葱花香味就出来了。她微笑着把面条端到周淳面前,连声说:“快吃吧,香着呢!”

周淳看着她端来的东西,皱紧了眉头,毫无食欲。但是肚子的确饿了,接过碗随便扒了两口到肚子里,便将碗往茶几上一放,筷子一扔。

“再吃点嘛!”陈芷睛笑着说。

“不吃了,是人吃的么?”周淳冷冷的。

“怎么不是人吃的?我还常常吃这个呢!”

周淳若有所思地看着陈芷睛,坚定地说:“你搬出去吧。”

陈芷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愣在那里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地问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搬出去,租房的钱我给你,我们不要再来往了”周淳再强调一遍。

这回她听清了,瞬间鼻子发酸,用微微发颤的声音倔强地质问他:“凭什么?”

“芷睛,我跟你说句真心话,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你结婚”周淳觉得要把所有事情跟她老实的交个底,说个清楚“我老婆她跟我父母合得来,把孩子也教育得很好,在外面我再怎么乱来,家,我还是看重的。为了我那一家老老小小的有个安定、幸福的好日子过,我不会跟她离婚的。我跟你的事已经伤她很重,今后我不会再做让她难过的事情。”

陈芷睛不甘心地扑到周淳怀里,揽住他的脖颈,哽咽着说:“为什么你不可以跟我过下半辈子呢?她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我也可以帮你照顾父母,照顾孩子。我比她年轻,比她美,比她更爱你,她没有我好。”

陈芷睛的眼泪****了周淳的衣领和脖颈,她好像一株缠树的滕般缠绕在他身上令他透不过气来。他想搡开她,她越发紧地黏在他身上。

他一恼不由得动作粗蛮了一些,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已然势成骑虎,索性冷酷到底,“是的,你是能给我更多的乐趣,但是我们不能总生活在床上,床上的时间很短暂,更多的时间是要现实的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人情世故,孝敬老人,哺养孩子,这是一个合格的妻子要去做的事情。你又会做哪一条?”

陈芷睛无言以对,周淳说的这些她没有想过。

周淳试图让自己态度温和,面带微笑,保持基本的礼貌和修养,哪怕嘴里说着残忍的话也不让别人觉得他太过无情,为商之人不结恶缘,纵使分开也尽量好合好散,“譬如你给我煮的这碗面,我老婆不会煮这样的东西给我吃,如果是她煮的话,她会往里面再加一些肉丝,加一些青菜和葱花。她会关心营养和口味,她会关心这个家里缺了什么,她不会让冰箱里空空如也。”

陈芷睛擦干脸上的泪痕,像一条乞求主人怜爱的小狗一般摇着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请求他“我会做,你的要求我都会尽力做到,我也可以不去工作,在家里专心地照顾你。”

周淳没了耐性,脸上的表情又硬了回来,再次用力地推开她,大声吼叫着:“我说的话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有的事情无人能取代,你懂吗?她跟我父母和孩子的感情你取代不了,我们只能分开,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八万,我手头上只有这么多现金,多的我拿不出来。”刚给了林蓝一大笔钱,周淳手上真没多少流动现金,就这个数也是咬着牙给的。

陈芷睛无路可退,几近崩溃地扫了一眼茶几,桌上有一把水果刀,她迅速抢过来,拉开,以利刃对着自己的手腕,孤注一掷地扯着脖子上的青筋咆哮:“你要我死在你面前吗?”

周淳欲从她手中夺刀,反应慢她一步,只能看着刀刃在她手腕一寸的上方闪烁着冷森森的寒光,他屏住呼吸,心也提紧了。虽然她要挟他的刀口摆错了位置,及时送医的话,尚不至死,但刀在她手中,不容掌控,会发生什么意外,真是后果难料,这个女人不同于林蓝。陈芷睛第一次令他看清她的本质,她豁得出去,他感到万分恐惧。

“不然十二万。”他尽量让自己面如止水、不动声色,试探她的底线,“就这我还得去卖股票才能凑给你。”

陈芷睛鼻腔中哼出一口不屑的冷笑“嗤,你当打发要饭的。”

“不然你想要怎样?”

“五十万,我跟你分手,不然你休想把我从这个门里赶出去。”

周淳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狮子大开口,他斩钉截铁地说:“五十万不可能!”

“你能给她一百万加一套房子,为什么不能给我五十万,我要的只有她的四分之一,我跟你一年了,就算要你一百万你也得给。”陈芷睛赌气地撒着泼。

周淳倒底见过世面,他知道陈芷睛的点在哪里,她想要钱就一定没有往下拉刀子的勇气。他嘲讽地笑着说:“你还真值钱啊!一年五十万。”

他轻蔑她出卖自己,她根本无所谓他说什么,反讥他:“那又怎样?你也高尚不到那里去。”

“行,行”周淳站了起来,拿上手机和锁匙,往门口走去,他扔给她一句话:“愿意跟我过,你就安心呆着吧,照我说的标准去做。”

门在身后重重地关上,周淳走了,约朋友喝酒去了。

陈芷睛放下刀,说不清是叹了口气还是吐了一口气。她收掉周淳吃剩的面条,环视着整个屋子,她想是该有些变化了,不就是做个合格的女主人嘛,这有什么难的呢?看来明天必须要辞掉工作才行。

蒋英姿在人声嘈杂、音乐轰鸣的酒巴里找到林蓝。看见她的出现,林蓝热切地招手唤她过去。

林蓝叫了一打啤酒,蒋英姿酒量不好,刚一落座就讶然惊乎:“我的天哪!你这是打算让谁喝啊?”

“你和我呀!”林蓝独自一人已经灌掉了两瓶,此刻已然微醺,面颊泛红。

“切,你饶了我吧。”

林蓝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你知道吗?我今天差点气死了。”

蒋英姿关切地问“怎么了?”

“今天晚上,我和科长加班,明天早期六,工作要赶完嘛!你猜发生了什么事儿?”

“什么?”

“我们科长接了他老婆的查岗电话,她得知今晚就科长和我两个人加班,竟然跑到办公室来,陪着科长一起加班。”想想刚刚发生的事,林蓝仍然气得眼冒金星。

蒋英姿无奈地说:“由她去呗,何必在意。”

“关键是她跑到我面前跟我聊天啊,她说小林你怎么离了婚反而倒饬得更漂亮了呢?是不是有了相好的呀?我说还没呢,她又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我能说什么?我只能说好啊。没想到她竟然是认真的!把她想得起来的单身汉一个一个摆给我听,居然还当着我的面,打了好几个电话去向别人介绍我,然后问人家有没有意向,并且跟其中一个人约了时间,明天下午三点,在大东门那边的一间咖啡厅。因为大东门离那个人家里近,为什么就他近不就我近你知道吗?”

蒋英姿茫然地摇摇头。

林蓝气愤地说:“因为人家条件好,很抢手,有很多女的想要嫁给他,所以他跩,一般女的还看不上,所以呢他不迁就别人。”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蒋英姿也替她生气。

“最可恨的是,为了让科长老婆放心,我没有勾引科长的居心,不管她要介绍个什么样的烂人给我,明天我都不得不去相亲。”林蓝又灌下一大杯酒。

蒋英姿同情地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别,搞得我多看重他似的。”她尤在舒发感慨“我们科长长得矮矮胖胖的,前额秃顶。他老婆拿他当个宝,在我眼里他连根草都不是。凭什么她要认为我离了婚就会满世界的跟人家抢男人?就算抢,也得抢个优秀的,像梁朝伟那种又帅又有型的。那种歪瓜劣枣的男人根本就入不了我的法眼,还用得着跑办公室来看着我?气死我了。”林蓝喋喋不休地发泄心中的不满。

蒋英姿开解她“你就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林蓝举起酒杯说:“来,喝酒,喝酒。”蒋英姿自认为呡了一大口已算极限,林蓝不干,抱屈说:“你太不够朋友,现在是我最难过的时期,你连酒都不陪我喝痛快。”

“我只有一瓶酒的量啊!”蒋英姿无辜地笑笑。

“你真没劲”林蓝只能自己咕嘟下去一大杯。喝干酒杯,她突然心血来潮地笑了,“要不我们去唱歌?”

蒋英姿对于她这样的临时起意叫苦不迭,“拜托!你早点回去吧,我明天跟老公孩子说好了一起去效外玩,我可不想熬成个熊猫眼,不然照像会难看死!”

林蓝又气愤又失望地跟她撒娇:“骗子,才说明天陪我去相亲,原来你早有安排。”

蒋英姿陪罪说:“下次吧,下次陪你去唱。”

林蓝掏出手机,在姓名簿里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翻看着,今夜她想喝酒,她得再找个人出来陪她。

宋沛霖的名字骤然跃入眼帘,她的心微微一恸,把电话拨了过去,问:“你在干嘛呢?”

“在家玩游戏呢”那边慵懒地回答着。

“出来喝酒吧?”她的声音甜丝丝的,充满着诱惑,只听声音的话就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触碰着他的神经。

“好啊。”

宋沛霖穿着黑色T恤衫,五分休闲裤和凉鞋出现在酒巴里。

他落座,点头向蒋英姿问好。

林蓝已经醉得有点迷糊了,酒劲上来,脸色宛如五月桃子般白中透着红。蒋英姿看到宋沛霖眼前一亮,不由得心里暗想林蓝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帅帅的大男孩?

宋沛霖坐在林蓝边上。林蓝斟满一杯酒递给他,憨态可掬地娇笑着说,“喝酒。”

宋沛霖笑了,“大姐,你今天抽什么风呢?”

林蓝把刚才对蒋英姿说过的话又重新对着宋沛霖重复了一遍,她说:“你知道吗?我今天快气死了……”

宋沛霖听后,不禁莞尔,“嘿,多大点事呀?她要介绍,你就说你喜欢长得又高又帅的,有钱的,性格好的,还要对你好的。你让她知道一下你是有追求的,一般人你还看不上眼,间接地传达给她你的言外之意——包括她老公那样的你也看不上眼,她知道你眼光高,不就放松对你的警惕了吗?”

蒋英姿十分赞成他的提议,一迭声说对对对。

林蓝醉眼迷朦地看着他,“这样说她不会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吗?”

“那你管她?你主要是让她卸下对你的防备,不以你为敌。”

林蓝无奈地锤桌子,恨不能掐死自己算了, “可是我已经答应她要去相亲了,该怎么办?”

蒋英姿和宋沛霖同时笑了。

宋沛霖揶揄她,“去呗,万一她真给你介绍一个黄金单身汉,你岂不是赚到了?”

“得了吧,她有那个好心?”

宋沛霖问:“她就没跟你具体说说对方的大概情况?”

林蓝没好气地说:“说了,把人家夸到天上去了,实际情况一句也不提,说不定是个火星人?”

蒋英姿笑喷了。

宋沛霖好心建议她,“你明天到了咖啡厅门口时给我打个电话,十五分钟之后我打给你,这样你可以找个有急事的借口走掉。”

林蓝无奈地说:“要十五分钟那么久啊?”

“可不是,熟人介绍的,呆少了时间显得没有诚意。”

“哪我跟人家说什么呀?”

宋沛霖笑着说:“说天气呀!”

“一个天气还能说十五分钟?”

宋沛霖打趣她:“从武汉的天气扯到全球变暖,再扯到环境保护等等,可有得聊。说不定真遇上个好的,十五分钟后你舍不得走了。”

林蓝点头说:“嗯,晚上回去烧柱高香,祈求明天来一个长得像梁朝伟的。”

宋沛霖恍然大悟,“哦!原来你的理想型是梁朝伟。”

夜已深了,明天还得早起,蒋英姿暗暗观察了一会儿宋沛霖这个人,觉得值得信任,可以放心把酒鬼林蓝留给他。于是起身告辞,临走咛嘱宋沛霖送林蓝回去。

林蓝娇嗔地嘀咕蒋英姿“没义气的家伙,重色轻友,我最难过的时候都不陪我。”

宋沛霖坐过去林蓝对面。指着蒋英姿走出酒巴的背影笑着问林蓝“你闺密?”

“从初中到现在唯一一个最好的朋友,所有的事基本上都一起经历,她嫁了个很爱她的老公,公务员。现在要老公不要我了,没义气!”林蓝气乎乎地嘟哝着,宋沛霖看着她醉得风情万种的一张脸,随酒精蹿上来的一抹酡红晕开在她脸上使她气色更好看,更显年轻,那样子格外可爱,他有刹那间的怔忡。

宋沛霖笑容清浅,笑起来时那样温暖的一张脸相当的有杀伤力,令她不敢多看,她常常要跳跃过他的眼睛才能让自己做到心如止水。

这样的气场总是危险的,她才三十二岁,她还美丽依旧,你叫她如何在面对一个帅哥笑如冬日暖阳之时仍不春心荡漾?何况,她心恸,又碍着谁啦?

碍着她自己了!

后来,她干脆打乱气场,巧舌如簧地忽悠宋沛霖喝酒,“我喝一杯你得喝两杯。”

“为什么?”

“因为你来的时候我已经喝了四瓶啊!”

宋沛霖想想也颇为合理,于是就范道:“你半杯,我一杯。”

林蓝嘻嘻笑着“好。”

两个人干了一杯。

林蓝神情低落,喃喃低语:“你知道吗?我的家我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他收敛了笑容。

“因为那个女人搬进去了,我跟我老公的路走到头了。”林蓝又喝了一杯。

“别难过,你不是说‘你相信会有一个人在下一个路口等着你’吗?”

“嗯,对,是我说的”林蓝左手肘支在桌上,饶是用掌心托着腮,仍觉得头重到支不起来了。她从进酒巴开始嘴就没停过,不是在絮叨她的烦心事儿就是在灌黄汤,如今桌上只剩两瓶酒,她继续给自己斟满顺便再给宋沛霖斟满。

她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地说:“你知道吗?我原本只是想让他体会一下:爱情不能结完婚后就束之高阁,它不像银行里的存款,你不理它它一直还在。婚姻要维护,不能一个人在建设而另一个人却在破坏。如果他不珍惜眼前人,他就会失去,我想等他去想清楚什么对他最重要,等到他发现他还爱我,愿意为了我们今后要共同走过的日子改变自己,做回一个好男人,那个时候我还是愿意跟他复合的。没想到他把我们复合的路堵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林蓝说完,泪眼婆娑,又端着酒杯往嘴里送。

宋沛霖伸手去拦她,“你醉了,别再喝了。”

林蓝打开他的手,“没醉,我还要喝,今夜我要不醉不归。”她丢给他一个媚笑,酒醉得忘了矜持,忘了保持自己的淑女风度,这样的笑平时她断断不敢对他做的。但是脑袋越来越胀,一个头仿佛有几个重,身子却轻得像一团棉花,她头伏在酒桌上,轻摇着杯中的黄色液体,口中慢吞吞地念念有词“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借酒浇愁愁更愁”宋沛霖抢过她的酒自己喝掉,扶她回去。

他去找服务生结账,账单早已被蒋英姿结掉了。

他问林蓝家住哪里,说送她回去。林蓝说:“我不要回去,我们去唱歌吧!”

“就你这样站也站不直的,还能唱得了歌?”

“能,要不要姐给你唱一首”她嘻嘻笑着,脚步踉呛,整个人就像挂在他身上一般被他从胁下架住。她的手臂搭在他肩上,他的手臂从她胁下绕过来时尴尬得没有落手之处,很容易碰到她高耸的乳房上,他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只好手从她腋下穿过来往前方耷拉着,尽量不触碰她的身体,避开她的敏感部位。林蓝酒劲上头,人变得没有思考能力,此刻她说了她要唱歌,她便扯开嗓子高声唱:“直从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宋沛霖赶紧捂住她的嘴,怒骂道:“真是酒品差呀!”深夜的街头,有这一嗓子嚎叫,行人侧目,丢死人了。

宋沛霖把她扶上的士,问她家住在哪里,林蓝说街道口。

车往街道口方向行驶,宋沛霖家在相反的方向,他住汉口。如今已是深夜十二点多了,路上店铺关门,行人稀少。他深深后悔不该出来陪她喝酒,明天一大早他还得早起陪客户呢!看来今晚睡不了几个小时了。

林蓝上车后随着车箱摇晃一会儿,便靠在宋沛霖肩头睡着了。

宋沛霖恨自己没趁她清醒时跟她问个祥细的地址。他摇她的手臂,轻拍她的脸想要叫醒她,叫她别睡。她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微微的细缝,不一会又重重地合上了。

宋沛霖吩咐司机调转车头去汉口,只能带着这个醉酒鬼回自己家了,还好他一个人住,没什么所谓。

把林蓝扶上自己家客房的床,打水给她擦了把醉得红通通的脸,这时林蓝还在熟睡中。

宋沛霖蹲在床边仔细端祥了她一会儿,这张脸有雀斑,毛孔没有那么紧致,皮肉有一点点松垮。不完美的一张脸,但是叫人感到亲切。

宋沛霖关上灯,合上门。冲凉,去自己的房间睡觉,明天他跟客户约好了早上八点要去鱼场钓鱼的。

第二天一早,宋沛霖写了留言条压在茶几上给林蓝,赶在清晨出门接客户去钓鱼。

林蓝九点半左右醒过来,头痛欲裂,精神恍惚,微微睁开酒劲未散红肿的一双醉眼,一看四周全不是她熟悉的环境,一个激灵赶紧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

林蓝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赶快恢复清醒,以后真的不能再随便喝个烂醉,实在不成提统,居然睡在了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这种事儿太恐怖了!还好人家谦谦君子,对她这样的半老徐娘没什么兴趣,不然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堪的后果?回家一定要定一份计划书,首当其冲的第一条便是:不准喝得烂醉!第二条是:不准上单身男人家过夜。淑女风范还是要保持的!

寻遍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人,还好,免却一些丢人现眼之后的尴尬,宋沛霖那种爱嘲笑人的家伙如果在的话,又不知该如何取笑她?墙上有宋沛霖的照片,她立在照片前都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桌上有他的留言条——林姐:昨夜你喝多了,没告诉我你家的地址,冒昧地把你带回来。我早上要赶着去陪客户钓鱼。家中只有我一个人住,你可以睡晚些再走。还有,以后要少喝些酒哦!

林蓝笑笑,放下留言条。宋沛霖的家很有他个人的风格,简单而温馨,杂乱在可以接受的程度,自小妈妈去打牌的时候多,家中多半只有他和爸爸在,因而练就动手能力还不错。只是他家应该是很少做饭的,厨具少,厨房光洁如新,没有油垢。墙上贴着球星的画报,林蓝不看足球,认不得那些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是什么人。

宿醉后嗓子干得冒烟,林蓝去冰厢找了瓶矿泉水,伫立在宋沛霖的照片前喝水,宋沛霖在照片里咧着嘴露出整齐瓷白的牙齿,笑得春光灿烂。照片的背景是大学校园里的月季花坛,红艳艳的月季花大朵大朵的在风中摇曳,林蓝由衷地好奇他的过往,那是怎样的一段青葱岁月?又是怎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啊?那时的宋沛霖一脸稚嫩,无烦无忧,如今他的脸被伤痕雕刻过、被岁月侵蚀过,沧桑之感爬上眉梢,只怕是拿熨斗也熨不平的。

喝饱了水,林蓝又回到房间把自己睡过的床单换下来,连同宋沛霖丢在角落里的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洗了。

她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床单重新铺好床,替他拖了地板、擦了桌子。要等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好晾好她才回去,她边等边随手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来看。书中夹着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一看就知道是王希儿,听他形容过——长直发,肤色白皙,有刘亦菲的眉眼,很恬淡的气质。真是个美人啊!她由衷地赞叹。

如果她是男人她大概也会为这样的女生疯狂。

从宋沛霖家回自己的家,回去洗澡换一身衣服,再去前婆婆家陪乐彦玩。由于下午还有约会,她打算在婆婆家陪着乐彦度过这中间的几个小时。

婆婆买了条武昌鱼,过来问林蓝清蒸着好吃还是红烧着好吃。林蓝说红烧,烧酸甜口的合小孩子的味口。

婆婆说烧酸甜口的她最掌握不住糖和醋的比例,烧出来不甜也不酸。林蓝说我来吧,婆婆正有此意,把厨房让给林蓝自己出来看会电视,喝口茶,乐得清闲。

林蓝烧鱼除了放糖和醋以外,还会放一些西红柿酱和大蒜叶,色香味面面俱到。炒了一个青菜,煮了一道清汤,她还做了一道红烧小龙虾,这道菜是她最拿手的招牌菜。

吃饭时,她给儿子剥小龙虾,虾中味微辣,给乐彦吃之前得先放到事先预备好的一碗白开水里涮一涮。

乐彦吃得慢,她顺便再帮公公婆婆也剥一些虾吃。公公说他自己来就好,叫林蓝赶紧吃饭。林蓝说免得你再弄脏手,我剥完了刚好要洗手的。

周淳不起劲,老人家不敢再往复婚的事儿上提,话题只能都放在孩子身上。

婆婆边吃饭边跟林蓝说孩子的事,她说:“幼儿园老师说乐彦最近话少了。”

林蓝低头问儿子“乐彦,为什么在幼儿园不爱讲话了呀?”

“没有,我跟李子卿上课一直讲话”孩子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饭后,林蓝陪着乐彦在房间玩。两个人搭积木,唱儿歌,乐彦还表演在幼儿园学的舞蹈给林蓝看。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那该死的不得不去的约会即将到来,打断她和儿子的欢乐时光。

到两点钟的时候,林蓝说“儿子,你先跟奶奶去睡午觉,妈妈出去一下,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书店买书,然后去妈妈家,妈妈给你讲故事,好吗?”

“好。”

林蓝坐公交车到大东门,找到那间咖啡厅,在附近发了一条短信给宋沛霖,说她要进去了,叫他十五分钟后打电话给她。

打电话给要相亲的人确认他来了没有,接电话的人站了起来微笑着朝她招手,叫她往靠窗的地方看,本来还抱着一点侥幸的心思,看见来人时她脚下发虚,快要晕厥了,也太叫人吐血了吧?来的是一个快六十岁的小老头。她在心里无数次咒骂科长老婆办的这叫什么事?明明就是在给她添堵!添恶心!

可能年轻的时候长得帅,所以准确地说那个人是个不显老的帅老头。头发浓密,肤色白皙,穿着纯棉的黑色短袖衬衣,同色的休闲裤,打扮不俗,气质儒雅。只是眼神过于精明,还略微的有些倨傲,不够和善,林蓝看人最注意的就是人的眼睛,那是泄露秘密的地方。

他站起来跟林蓝握手,介绍说他姓郑,让林蓝叫他老郑,听科长的老婆介绍过,他知道林蓝的名字,很自然地叫她小林。

他介绍自己的情况,老伴去了两年多,孩子们都成家了,有自己的事业。他一个人住,房子很大,三房一厅。另外他跟别人合伙开了一间建材商店,并注册了建材公司,因为是专供建筑公司用的那种建材商店,要公对公走账,必须要成立公司。他们有一些房地产方面的关系,所以这些年生意不错,大家都赚了一些钱。

他大概是对林蓝很满意,多说了几句。“我跟我的孩子经济上是分开的,我个人的事他们也不会管”怕林蓝嫌他老,他补充说:“很多人想给我介绍,我说过四五十岁的人我是不会考虑的,我只找三十岁左右的,小于三十的嘛不太成熟也不适合我。你很有女人味,很合乎我的要求。”

“呵呵”林蓝表情僵硬,尴尬地笑着,岔开话题,“今天天气不错哦!”

老郑不明白好好的她干嘛要说天气,他微微欠身递一张名片给林蓝,趁热打铁地说:“如果你不忙的话可以跟我去家里看一看,离这里很近的,走路几分钟就到,有电梯的。”

林蓝在心里念“电话快点响啊!”出于礼貌她只能说“我待会还有事。”

老郑接着问林蓝离婚的原因。

林蓝真不想一遍又一遍地晒自己的伤口,但是又怕得罪科长老婆。只好回答他,“我老公搞外遇。”

老郑纠正她说:“现在应该叫前夫了,搞外遇也正常嘛,就为这个?”

什么叫搞外遇也正常?林蓝脸上浮过一丝不快,懒懒地说:“是啊”

老郑有点哏,心里‘噔’了一下,停顿了一会儿又问“你前夫是做什么的?”

“做点小生意。”

“做得不错吧?”问这句话时他语气傲慢了起来,这年月不是谁都能搭上房地产这趟高速列车的,他自然能低气十足,优越感由然而生。

“资产一千万左右吧,不怎么样!”林蓝淡淡地说,本来她真不想说这些,现在周淳有多少钱早跟她不相干了。说出来是为了打击一下老郑的气焰,一个老人家也这么人五人六的不踏实,自以为有几个小钱就可以在年轻女人身上找优越感,她看不过眼。

老郑脸上闪过一丝阴影,明显有些不自在。

他喝了几口水,再问“他挺年轻吧?”

林蓝从他的表情变化之中看出了端倪,有了慢慢看戏的心思,反倒轻松了,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舒展了。

林蓝回答:“比我大五岁。”

老郑不再说话,低头喝着咖啡,眼神飘往别处,可能他在思索一些什么。

突然他那黯淡下去的眼神又明亮了,他笑着问:“是他要离的?”

“不,他不想离,是我要离的。”

“为什么?”

“我想跟一个心里只爱我一个人的人过日子。”

老郑仍然不死心,林蓝的年纪,长相,气质都是他心仪的那一款,他说:“我们可以交往看看,我也有很多优点要在慢慢接触中发现。”

林蓝被打败了,人若不识趣,她真是无言以对。僵在脸上的笑容好半天才收回来,她在心里暗暗咒骂宋沛霖那个死家伙怎么还不给她打电话?轻轻抿着咖啡,林蓝正在满脑子思索着措辞和理由去拒绝老郑。宋沛霖电话来了。“喂,林姐”

“你个死家伙怎么才出现?”林蓝小声咒骂道。

“来的是火星人吧?”一听林蓝语气不对,宋沛霖在电话另一端坏笑。

“嗯”林蓝突然之间就有了主意,对着电话一通胡诌,“喂,晚上去喝酒啊?好啊,——选个好点的酒巴,能跳舞的那种。——有七八个人啊,——好的好的,晚上见。”林蓝挂了电话,不理会宋沛霖在另一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追问“你在说什么?去哪个酒巴?喂,喂。”

老郑这回脸上挂不住了,他有些恼怒地对林蓝说了句“我们好像不太合适。”

“是啊”林蓝对他歉意地笑着。

从咖啡厅出来,林蓝像只战败的公鸡一样心情沮丧,她想自己竟然沦落到跟六十岁的人相亲这一步,真是好悲惨!也许科长老婆就是故意恶心她的?她如果气死正合了人家的意,所以她不想因为这个影响自己的心情,她提醒自己深呼吸,把腹中那些坏情绪连同刚刚吸纳进去的空气一起长长地吐出去。

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她,她要做打不死的小强,一定的!

她戴上太阳镜,吹着口哨装作很洒脱的样子去公车站等车,还得赶回婆婆家接乐彦,她已经在计划接下来跟乐彦的时间应该去哪里玩好呢?

顶着炎炎烈日,独自在路边等车,要等的那一辆总也不来,来的却都不是你要等的,就像人生一样无奈。唉,她想:连老天爷也跟我跟不去?好不容易等到车,上面挤满了人,她扶着别人的座椅靠背,站在拥挤的车箱内摇摇晃晃地想着心事,宋沛霖的电话跟了过来。

“喂,你倒底见了个什么样的人啊?编一堆瞎话。”

林蓝叹了口气,无力地说“唉,别提了,一个快六十岁有两个小钱就自以为是的老头。”

宋沛霖在不怀好意地狂笑。

林蓝给他笑得又羞又臊,颜面无存,转羞为怒,急得想骂人。但又一想,骂他也不太合适,毕竟还没交情到那个份上。于是狡黠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刨个坑等他往下跳,小样!看姐怎么收拾你,她问:“你在哪儿呢?”

“天太热,我很早就回来了。上午去给我爸妈送鱼,刚吃完饭回到自己的家。”

“哦。”她拖长了‘哦’字的音节,脸上浮上一层坏笑,继续问,“你在几楼啊?”

宋沛霖不知其所以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五楼,干嘛?”

“你开开窗户跳下去呀!”

宋沛霖反应过来,气恼地大叫:“喂,你想骂我去死,也用不着转几道弯吧?”

林蓝得意地说:“我哪敢直接骂你呀?我跟你又没有熟到那一步。”

“得了,你还是直接骂好了,还省得我去猜你究竟在骂我什么?”

林蓝哈哈大笑,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瞟一眼窗外,连睛空也变得辽阔了。

宋沛霖说:“本来打电话是想谢谢你帮我整理房子,算了,现在不用了,反正也给你骂回去了。”

林蓝嘻嘻笑着,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还要谢谢你没把我这个醉酒鬼扔在街上。”

宋沛霖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是哦!早知道不要那么辛苦了,直接给你扔街上还能便宜一些人。”

“你……”林蓝这回真恼了,刚准备破口大骂回去,张嘴之前环视一圈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大庭广众之下,骂人影响她的淑女风范,便宜他了。她只能压低声音小小地泄愤一下,“去死吧你!”

宋沛霖得意地哈哈大笑着,“不跟你胡扯了,我今天回来的早,以为你还在我家呢,所以带了几条鱼回来准备送给你。”

“真的呀?你不早说。”

“是啊,在我家冰箱里,你要的话自己过来拿吧。”

林蓝迟疑了一下,“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我都不开火。”

话说到这一步两个人又都有些尴尬,如果真跑回去拿未免暧昧了些。本来只应该保持在一定距离的人,如果来往得太亲近的话反倒让人不自在,话赶话的说到了这里,实际上谁也不想走得太近。

林蓝推说:“算了,你送别人吧,大老远的我不去了。”

宋沛霖松了一口气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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