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寡妇把自己跟肖技术员说的话放在心上,寻找机会给肖技术员穿针引线。赵寡妇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她以为秦芬跟酒仙有事,不如跟肖技术员哩,至少肖技术员人年轻,手上又有钱,能够满足她手上和身上的需要。可是从城里传来音讯,秦芬还得在城里多呆段时间,婆婆做了二次手术,还得等最终结果。
这个周末在月底,俊峰他们放假。俊峰周五下午就到了医院,并给老娘说明了情况。以往这样的周末他是回竹山乡下的,这个周末只好来医院侍候老娘。母亲显示出对他极大的不耐烦,爱理不理的神态。秦芬觉得婆婆一定是担心他们又做出事来。
秦芬看看天色尚早,完全能赶到汽车站搭车回竹山乡下去,就跟婆婆说:“妈,这个周末就让俊峰陪着你吧。我回趟乡下去,主要是带来的钱快用完了,回去找水仙爸妈借钱;也回去看一下军军,他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另外还带几件厚点的衣服来,眼看天气越来越凉快了。”
婆婆巴不得她和俊峰不处在一起哩,连忙说:“嗯,好,亏你想得周到,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婆婆眼上还缠着一圈纱布,说话时只能凭感觉望着声音来的方向。此时她看不到俊峰吃惊的眼神。
秦芬稍稍收拾,出来搭车,俊峰撵着送出医院来。俊峰心里想到,肯定是秦芬怕晚上再骚扰她,才想出的金蝉脱壳之计。便问秦芬:“干嘛我一来你就要走呢?”
秦芬道:“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明白了吗?”
俊峰愠怒道:“可我感觉到你明明是躲我呀!”
秦芬说:“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回去守着老娘吧,一个大男人,整天跟着嫂子转是怎么回事呀?”说完,从俊峰胳膊下拖过打工时的背包,现在空着,准备拿回去装衣服来的,独自往大门外走了,把傻瓜一样的俊峰丢在那里。
俊峰赌气一样往楼上回来,脚步踩得楼梯擂鼓般响。一路走一路恨恨地想:“女人真是多变,上周还如胶似漆,转眼就变了个人,形同陌路!既然老娘已晓得你我间的私情,还有什么可装的呢?还用得着装得跟烈女贞妇样么?”
母亲从俊峰咚咚的脚步声中,听出了他内心的烦躁,骂道:“没羞耻的东西,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俊峰回道:“妈,迟早还求你做主,跟哥说穿这事,我也不想瞒他,反正我要和秦芬好。”
母亲抓起头下的枕头望声音方向砸去,骂道:“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一个没羞耻的东西?她可是你的嫂子,嫂子呀!你把她当什么人了?当****吗?再说了你哥辛辛苦苦挣钱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长见识,你就是这样让我们长见识的?这样忘恩背义知恩图报的?”说着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了。
俊峰慌了,忙回道:“妈,你千万别着急哈,我改了,我已经在改了,还不成么?”医生说过,如果病人再发生意外,恐怕眼睛就永远失明了。俊峰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捡起枕头,轻轻给母亲枕上,又给母亲拉好被角。
母亲愤怒地打开他的手,吼道:“离我远点,我当没你这个儿子。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省得我听到你的声音就浑身不自在。”
俊峰赶紧缩回陪护床上,不敢再言语了,生怕再惹母亲生气,真气瞎了双眼就后悔莫及了。隔了一会,母亲气消了些,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咒骂。俊峰从书包里摸出一本书来看,眼睛倒是盯着书上的,脑子里想的却是秦芬。秦芬的影子塞满了他的脑袋瓜,怎么也挥之不去。
秦芬跨进家门时,已是掌灯时分。屋内灯火明亮,桌上王队长、何源、酒仙、肖技术员四人还在互相劝酒,水仙妈和赵寡妇正在厨房里忙碌,听到秦芬跟众人打招呼的声音,两女人也从厨房里出来。水仙妈问了秦芬婆婆的病情,秦芬一五一十地告给大家。赵寡妇又折回厨房,给秦芬拿了套碗筷,又炒了盘尖椒肉丝端上来,安排秦芬将就吃晚饭。
一路颠簸,秦芬真是饿了,抓起碗筷来就吃。军军在楼上听到妈妈说话声跑下楼来,母子俩一阵亲热,秦芬把他抱在怀里吃饭。旁边房间里传出工人们斗地主的热闹声,洗衣洗澡时的喧哗声。秦芬一下子又回到了乡下熟悉的生活,鼻子里是新鲜的乡土气息,没有医院里的刺激气味;耳朵里是熟悉的亲切乡音,没有病房里时时传来的被病痛折磨的呻吟声,秦芬感觉换了人间一样。
王队长又打开一瓶啤酒,给秦芬倒了一碗,搁在秦芬面前,劝秦芬喝点啤酒解乏。秦芬望了一下,水仙爸和何源面前是白酒,王队长和肖技术员面前是啤酒,推辞说:“我不喝酒的,沾酒必醉。”又把酒往肖技术员面前推过去。
肖技术员忙站起来,顶住碗说:“嫂子,使不得,使不得,这是王队长敬给你的酒,我啷个敢帮忙喝嘛?”
赵寡妇来了精神,说:“找你帮忙你就帮噻,这点忙又有多难嘛?酒嘛,水嘛,喝嘛,醉嘛,醉了才有机会噻。”桌上的人爆笑,大家第一回听到赵寡妇说出这样幽默的话来。
肖技术员又把那碗啤酒端还给秦芬。秦芬又推还给王队长,王队长劝她:“就只喝这一碗,半瓶啤酒都没得,不会醉的。”说着又推过来。
赵寡妇在旁边敲边鼓,也劝秦芬:“唉,一碗啤酒有啥难的,我像你这年龄莫说一碗,就是一瓶也不怕。”
肖技术员见赵寡妇说得起劲,就把旁边一个干净碗也倒上一碗,说:“莫提虚劲,有本事陪秦芬嫂子把这碗喝了。”
赵寡妇本是劝秦芬喝点啤酒的,没想到劝到自己头上来了。她又把水仙妈搭上,说:“要喝就大家一起喝,给水仙妈也满一碗。”肖技术员得令,忙又倒了一碗,水仙妈坚决不喝,转身躲到厨房给大伙热菜去了。
王队长就把水仙妈那碗啤酒端到酒仙面前,说:“内部消化,你老婆的酒你喝。”
水仙爸眉头都没皱一下,端起来咕咕咚咚两声,碗就来了个底朝天,说:“喝啤酒只能喝饱,哪里会醉?就当喝完白酒,漱了个口。”大家又欢呼,真不愧是酒仙呀。
何源鼓励桌上的两个女人:“两名女将,走一个噻。”
秦芬一碗饭也已经刨完了,赵寡妇又给她添了一碗饭。王队长说:“有饭垫底,喝点啤酒没问题了,喝一个大家看看。”四个男人都投来鼓励的眼光,赵寡妇也把关切的目光投向秦芬。
秦芬说:“我真的从没喝过酒哟,喝醉了怕出丑。”
何源说:“这些年俊岭的酒气薰也把你薰出酒量了,这点啤酒我打包票,绝对没问题的。”
秦芬说:“对你们来说,这点啤酒就不是酒,可对我这个不喝酒的人,它就是一个大难题了。”
赵寡妇说:“看嘛,我还跟着来垫背得嘛,来哟,喝一个,管它的,醉不死人的。”说着带头抓起碗来象喝茶水一样喝了一大口,给秦芬做示范一样。
大伙又一起劝秦芬喝,秦芬端起碗来抿了一口,车身想吐出来,大家一起喊:“吞了,吞了。”秦芬只好吞下去,觉得一股泔水味直往喉头上涌。咳了两声,说:“唉,一点都不好喝,一股泔水味,还汀舌头。”众人又轰堂大笑。
万事开头难,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劝说下,秦芬端起一碗啤酒敬王队长、敬何源、敬酒仙、敬肖技术员,最后敬赵寡妇,两人一齐干了。军军不时问妈妈:“好不好喝?”秦芬用筷头沾了啤酒放军军嘴里,军军吮咂了一下,叭叭吐着到厨房找水仙妈要茶水去了。王队长还想给她们倒酒,水仙爸劝道:“好了,适可而止,醉了没人洗碗了。”
饭后,赵寡妇和水仙妈两人洗碗,收拾桌面。秦芬要跟她们一起做事,她们说刚回来,好好陪军军耍会,把秦芬赶出了厨房。几个大男人饭后,坐在堂屋里抽烟喝茶看电视,逗军军玩。军军要看打仗的电视剧,他们就帮他找了个台,军军安静地看电视。秦芬回楼上,洗了澡,又下楼来拉军军洗澡,军军却坚持要把那集电视剧看完才洗,并要秦芬陪他看,还得抱着他。秦芬已经两周没有跟儿子亲热了,就抱着他一起看电视剧。
收拾停当,水仙爸又问了王队长明天采买的菜蔬、肉食等,都记到本子上,工人们的闹嚷声明显小了,月亮升上了天空,有的工人已经进入梦乡,鼾声此起彼伏。水仙爸妈踏着月色回家去,何源也站起来告辞坐上摩托车走了。肖技术员和王队长回到楼上,算这个月的进尺,工人的工资,赵寡妇陪着秦芬母子看了会电视。
赵寡妇问秦芬:“你婆婆住了这么长时间的院,带去的钱够用么?”
秦芬难为情地说:“唉,正为这事着急哩。差得远了哟。”
赵寡妇:“那你打算怎么办?是叫王队长预支工钱哩还是找人借钱?”
秦芬回道:“不好意思再开口预支工钱了,我想找水仙爸妈借。刚才人多,不好意思开口哩。”
这时电视剧终于完了,关了电视,军军要秦芬给他洗澡,拉着秦芬上了楼。赵寡妇关了院门,也回到楼上。这段时间她很少回家去睡,晚上就睡在军军屋里,陪着军军,当然军军进入梦乡后,她就悄悄去王队长房里,很久没给肖技术员和何源机会了。今天她心里想的是劝劝秦芬,看能不能说动她和肖技术员好上。
秦芬给军军洗了澡,抱到他的床上,不一会军军就睡着了。那边肖技术员与王队长对了账,告辞回水仙爸妈家睡觉去了,赵寡妇又下楼去把院门和底楼门关上。秦芬回到自己房间,准备睡觉,赵寡妇跟了进来,说是找她说会话。
赵寡妇问:“芬,医院那边还差多少钱?”
秦芬回道:“听医生说,还差四五千哩。这个月俊岭的钱也还没寄回来,我还没地方抓拿了,为这事闹心啦。”
赵寡妇说:“当然你找水仙爸妈借,他们应该没问题,你想啦这几个月下来,他两个再怎么着也存下个万儿八千的了,水仙每个月又往家里兑钱,虽说是刚修了新房子,但一家三口都找大钱,啷个说手上也灵活,借个四五千的不成问题吧。”赵寡妇帮着秦芬分析。
秦芬说:“我也是考虑到他们刚修了房,手头不一定有那么多钱才不好开口的呀。”
赵寡妇说:“这样吧,我借给你,免得你羞羞答答的不好意思开口。”
秦芬吃惊道:“你也才来这里上工,哪来的那么多钱借呢?”
赵寡妇得意地说道:“我有活银行啦。你可能听说了,我和王队长好上了,他每次到我家里都没空过手,三百五百地给零花钱,又是买项链又是买戒指的。我一个寡妇有人喜欢就不错了,可他还是个有钱的主啊,我是那辈子烧了高香修来的福哟。”说着,摘下脖子上的项链给秦芬看,又取下戒指来给秦芬试戴。又望着秦芬戴了戒指的手指赞叹,“唉,这戒指就适合戴在你这样纤细的手指上,我戴它简直是糟蹋了它。”
秦芬一边取下戒指,一边笑着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噻,有人喜欢你,愿为你花钱,那是你的福气呀。”
赵寡妇显出久经风月的样子,低声说道:“唉,其实男人嘛都一个样子,总觉得别人碗里的饭菜比自己碗里的好吃,偷腥的猫。照我说呀,你这么年轻,一个人熬着多难受,你看肖技术员又没结婚又想找女人,把他揪在手里,不就多一个银行了。”
秦芬这才明白赵寡妇的用意,回绝道:“你喜欢你自己揪吧,我没那兴趣。”
赵寡妇道:“秦芬妹子,你要知道他人年轻,能满足你身上手上的需要,比老男人强。”
秦芬奇怪道:“谁说我喜欢老男人了?”
赵寡妇说:“唉,都是女人,别遮遮掩掩的了,在医院我都看到了。”
秦芬这才想起在医院做手术后,是水仙爸接送的,赵寡妇误认为自己和水仙爸有关系了,真是又急又气。秦芬辩解道:“我的手术与那个老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信你可以问问水仙妈。”
又轮到赵寡妇吃惊了,“不可能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都亲眼看见了得嘛?”
秦芬反问:“你亲眼看见什么了?看见我和他同床了?人重在一起了?”
赵寡妇弱弱地回答:“当然没有。”
秦芬说:“他来接我是他老婆安排的,你这样猜是让他背黑锅哟。”
赵寡妇好奇地问:“不是他的,是哪个的哟?”
秦芬回答道:“反正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乱猜!”
赵寡妇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望着秦芬,惊讶道:“啊,不可能是俊峰的吧?”赵寡妇自己也摇头,觉得自己真的是在乱猜。
秦芬想打发她早点离开,催促道:“你没其他事去睡了吧,我坐车累了,想睡了哩。”
赵寡妇不情愿地往外走,又不死心地问:“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人家肖技术员可对你蛮有意思哟。”
秦芬不耐烦了,撵她走,说:“去去去,谁喜欢谁去。”
赵寡妇无可奈何地离开了秦芬的房间,走进军军房里去了。秦芬躺在床上却翻来履去睡不着了,一会想着如果在城里这会儿俊峰是不是又要抱住自己了,一会又想赵寡妇说的事,如果答应她等于把自己卖了,一会儿又想与俊峰的事今后怎么跟俊岭交待,后果不堪设想。
心里乱糟糟的,久久无法入睡,窗外月光朗朗,万籁俱寂。秦芬在床上烙烧饼一样,翻来翻去,不久听见赵寡妇轻轻开门的声音,又听见赵寡妇与王队长窃窃私语的声音,不久又听见赵寡妇满足的哼哼叽叽的呻吟声,和那老架子床发出的吱吱呀呀推磨一样的声音。秦芬感到酒劲上涌,浑身躁热,忙用枕头捂住耳朵,可在这沉寂的乡夜,那吱吱呀呀和哼哼叽叽的声音似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