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流淌在嘴里的味道,充斥在鼻间的气味。
他终于支持不住,在一个雨夜倒在了山道上。失去意识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喊一声救命,只是,他用尽力气力喊出来的最后一声,还不如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
是奶娘么?娘娘来接他了么,好温暖啊,就像幼时趟在奶娘怀里,听她讲父亲的故事,年纪轻轻震慑六院十三门,从来没出现过的天才,英俊潇洒,修为高超,无数少女的芳心就被那个站在云端手持长剑,衣决飘飘,如日光般耀眼的少年虏获,哪怕与娘成亲多年,也有很多少女不肯出嫁等着父亲。
“爹,,娘,,,”他轻轻叫出这几个字。
突然,他又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让他家破人亡的夜晚,满地的鲜血,此起彼落的呼喊声。
“爹!娘!”他尖叫一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个焦急的少女,她神色紧张,却又带着开心。
“你醒啦”那少女问道。
“这里是?”他看着四周,自己躺在一张竹榻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房间素净,除了一张桌子,几个小凳,就再无其它了。
“这里是树荣院,你昏迷好几天了,要不是药伯伯非要去采那只有雨夜才盛开的甘忍草,你早就死在路边了。”那个少女说道,“啊,你先别动,你太虚弱了,还不能下床,我去找药伯伯,让他给你看看。”
说完,那少女就向外跑去,刚跑到门前她又回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周云旗神色一黯,道,“我,我叫方雨”
“方雨,方雨,名字倒是好听,我姓佛,名豆蔻,你可要记住啦。”
抬起头来,她已经跑出门了。
周云旗抓紧被子,心里喊道,我终于到了,爹娘,妹妹,你们要保佑我,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过了没多久,外面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好了好了,你别推我了,我的老身骨可禁不起啊,他只是虚弱一些,没事的,哎呀,说了让你别推,你还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豆蔻拉着一人走了进来,那人白须几乎拖地,一身青衫,头上挽着个发髻,听声音虽是老人,可一张脸却一点皱纹没有,双目漆黑,他挂着微笑走到周云旗床边看着他。
周云旗本想起身向他见礼,但这人外表奇特,他专注于此就忘了。
“这是我药伯伯,他医术可好了,伯伯你快给他看看。”豆蔻抓着来者的手道。
“啊,晚辈失礼了。”他掀起被子翻身下床,哪知双脚刚刚抬起,却被这药伯伯按住,这看起来轻轻一按,周云旗却毫无反坑之力,一双腿就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豆蔻带来的这人便是树荣院药师堂的堂主,本名季博衍,门下弟子都称呼其为药长老,只是这豆蔻乃是他收养的孤女,并非门下弟子,是以称呼他药伯伯。
周云旗知道来人地位不凡,依言躺着,不再强起。
季博衍伸手搭了一会脉,又让他吐出舌头,掀起眼皮,看了一会道,“我就说他只是虚弱而已,你跟我学医也不短了,怎么这都看不出来。”这话却是对着豆蔻说的。
“人家,人家是不放心嘛。”豆蔻红着脸低头说道。
季博衍看着周云旗,又看着她,笑了笑道,“你这小妮子。”
“药伯伯~”她头低的更深了。
“哈哈哈,好好好,我不说。”
周云旗看着两人一来二去的说话,他虽然经受家变,心事重重,却终于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虽然知道跟自己有关,却还是不懂两人的蹊跷。
“孩子,你怎么会在我落雁峰下昏倒的?”季博衍不在玩笑,看着他道。
周云旗挣扎着起来,季博衍知道他有话要说,不再按着他,任他走下床。
他撑着竹榻边缘跪下,给季博衍磕了个头说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是磐岩鎭周家家仆的孩子,周家遭逢巨变,无人生还,我幸得出门办货才能逃过一劫。”
“你说什么!”季博衍抓着周云旗的手道,“你说周家出事了?可是周子墨周家?”
“是,正是。”周云旗咬着牙,把周家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是他并没有说得太详细,毕竟,他当时“不在”周家。
“天啊,天可怜见!周师侄一家居然……”季博衍说到这里竟然哽咽得不能自持,一行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药伯伯,您别太伤心了。”豆蔻站在一边听着这些事,她虽然心伤,但终究并不认识周家任何人,也就没有季博衍那般心痛。
“前辈请看。”周云旗右手一翻,手掌上显出一印,这乃是家印,各门各派都有,但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形状,像周家的便是一朵云,此印必须有家主或者掌门等亲手施为,别人仿造不得,而且也只能由印上的人才能消去,算是避免奸细或者大门派之内自己人相见时的佐证。周子墨成亲之后本想继续留在门内,但他师傅怕限制他的成就,便亲手消去此印,让他自立门户。
周云旗是周子墨的亲生儿子,自然也被他父亲印上了此印,而且因为血缘关系,他父亲死后能解该印的,也只有他这个至亲而已。他早将此事想好,是以并没有消除自己的印记,当做可以取信树荣院人的证据。
果然,此印一出,季博衍最后的怀疑也消失不见,握着他的手只是痛哭。
看着他心痛的样子,周云旗心下不忍,好几次都想跟他坦白,但怕万一暴露身份引来仇家注意,也只能强自忍下。
“周家除了你再无生还的人了?”季博衍擦干眼泪对他道。
“一家上下四十三口,除了我们几个出门办货的孩子,都……”周云旗道。
“你以后可有去处?”季博衍问道。
“我父母都是周家买来的家仆,如今他们一去,我根本不知自己是否尚有亲人在世,所以才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希望可以拜在门下,盼望有朝一日可以学有所成能为周家报仇雪恨。”
“好好,好孩子,你先起来”季博衍扶起他道,“我去跟掌门汇报一下,看能不能收你进来,就算不能做弟子,至少留你在我药师堂有个落脚的地方。”
“谢谢前辈。”周云旗又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
“豆蔻,你好好照顾他,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一个闪身就走出门去。
“你还饿不饿?要不要我再给你拿点粥来?”豆蔻扶着他做在竹榻边,“药伯伯说你现在肠胃虚弱,还不能吃荤腥也不能吃药,需先吃流食调整几天,才能正常进食。”
周云旗道,“我还不饿,佛姑娘,这几天都是你照顾我的吧,辛苦你了,谢谢。”
豆蔻红着脸道,“没事的,药伯伯把你带回来那天,你浑身泥泞,虚弱极了”,其实,他昏迷中一直喊着爹娘,妹妹,眉头皱着,一会流泪,一会双拳紧握,只是她担心他又想起悲伤的往事也就没提。
周云旗突然想起自己换了一身衣服,他虽是富家少爷,平时总有丫头婆子照顾,但也毕竟是个男子,要是被一个不认识的少女……
“佛姑娘……”
“你叫我豆蔻就好了,反正你日后就算不去弟子房,也会留在药师堂,别这么见外了。”
“好,豆蔻姑娘,我的衣服是……”他一边说一边捂着胸前的领口。
“啊,你那日被药伯伯救回来已是深夜,除了守丹炉的我,都……都……”她再也说不下去了,红着脸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