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远夕知道,二少孔言聿因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无法久站,常年以轮椅代步。又因无法习武,所以便只能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来打发时间。如此长年累月,不仅样貌生得温文儒雅,就连浑身上下,也尽是浓郁的书卷气息。
纵使看上去性格冷清了些,但经过方才这么一会儿的接触,木远夕觉得他并非心机叵测之人。
于是垂头道:“回二少,这些诗词虽是奴婢所写,但并非奴婢所作,奴婢只是……在进孔府之前,有幸读过几本旧代诗人的佳作,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大抵便是我这种情况。”
孔言聿望着她,笑意渐渐攀上嘴角,“哦?究竟是哪几位诗人的佳作,令我徜徉书海数年,而从未得幸读过?若你存有那几位诗人的诗集,能否借来一阅?”
木远夕不禁有些汗颜,咬着嘴唇支吾半天。
孔言聿轻轻笑了笑,这一笑,令春天里的晨光黯然失色,令院子里的娇花羞红了脸,令身旁从小跟随的李正顿时惊愣,是他眼花了吗?方才那昙花一现的,是主子的笑容吗?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主子向来都是一副清冷寡淡的样子,不曾哭,也甚少笑,不曾忧,也不会恼。他上一次见到主子的笑容,是多久以前了呢?连他自己都忘了……
“罢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孔言聿此刻又恢复一惯清冷,那张白皙清隽的脸庞,仿佛平静无波的湖面。他朝李正微微抬了抬手,李正立刻会意,走到他身后去推轮椅。
“走吧。”但听他淡淡道了句。
木远夕慌忙爬起来跟上:“二少这是……要带奴婢去哪里?”
孔言聿似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波澜不惊的目光直视前方,缓缓而道:“你记住,无论待会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必惊慌,更不必解释,只需站在我身后便可。”
欸?赤裸裸的答非所问啊……拜托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
木远夕就这么一路蒙圈儿地跟着二少孔言聿,来到了小少爷孔志珣的春辉院。此时的春辉院就跟集市一般热闹,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不过都是些步履匆忙的下人们,手中或是端着热水毛巾,或是空碗茶杯,或是什么都没拿,双手紧紧叠在一起,面色焦虑,脚步迅疾。仿佛耽误一时半刻,就会小命不保一般。
整个春辉院,便是如此,笼罩在一种莫名紧张而焦虑的氛围当中。
木远夕不禁心下一沉。她这一夜未归,定是,出大事情了……
在越来越接近孔志珣的房间时,开始远远地传来一阵哀婉痛绝的呜咽声。
“我的儿啊……你醒醒……醒来瞧瞧娘亲啊……”
“娘亲以后再也不逼你读书了,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要玩什么便玩什么,你就是要那天上的月亮,娘也给你把它摘下来……”
“儿啊,我的儿啊……你别吓唬娘……”
孔志珣的屋前,跪了一地的侍奴,他们都是平日里伺候孔志珣的。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仿佛自知自己命不久矣一般,尽都垂眉低首,无望而颓丧着。
木远夕跟着孔言聿进到屋内,一进门便见孔老夫妇神色哀愁地坐着,内屋垂首站着几位年龄各异的大夫,皆是摇头晃脑束手无策的样子。顾眉趴在床沿,哭哭啼啼,悲切哀痛。那躺在床上的,便是她的宝贝儿子,孔志珣。
但见他幼嫩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煞白,奄奄一息。
孔言聿一出现,孔老夫妇先是一副没想到他会来这里的惊诧表情,后来见到站在他身后深深低着头的木远夕,脸上的表情越加震惊。
谁也没有留意,一直默默不语地站在孔老夫人身旁的戌艺婆婆,在见到木远夕之后,毫无表情的脸上忽而晃过一丝惊忧。
内屋和外屋之间,垂隔着珍珠门帘。顾眉的贴身丫鬟正站在那处,发现外屋的状况,连忙跑到顾眉身边,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尖细嗓音对主子说道:“夫人,小少爷的书童终于回来了!”
顾眉一听,迅速拧头朝外面望去,哭得通红的眼睛射出两道狠厉的目光,穿越门帘,如尖刃般直直刺向木远夕。
木远夕不由得心一惊,她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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