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风谷缓缓站了起来,把头埋得很低,长长青丝垂垂而落,遮挡住了他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他就像一个被人唾弃的孤魂野鬼一般,就这么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房间。
风谷……他终于走了。
房间内只剩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解其然,万分惊异而又忧心忡忡。
孔言聿紧紧皱着眉头,沉痛地凝视着木远夕,眼中满是担忧。几度欲言又止后,终于踌躇着开口:“夕儿刚刚醒来,切不可劳神动怒……”
木远夕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二少啊二少,哪怕现在你也还这么关心我吗?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单纯乖巧的夕儿了,你把夕儿想象得太过美好,到最后,只会令自己失望透顶,如梦一场空……
我既然能让风谷离开我,就同样也能让二少你弃我而去……
木远夕对孔言聿回以故作轻松的微笑,道了句:“我没事。”
然后看向大家,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地说:“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你们走吧……”
林申儿抓着木远夕的手,“可是,这会儿该吃饭了……”
木远夕把手缩进被窝里,自己也跟着整个人缩进了被窝里,最后转个身背对着大家,再也没有一句话。
还好,没有一个人说“都睡了整整五天了怎么还没睡够呢”的话,不然真会尴尬死。说来也是神了,上一世的她那种“就算面前是个大屎坑也阻挡不了作为一名吃货的食欲”的特性,在此时此刻竟荡然无存。她睡了整整五天,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却丝毫不想进食。看来是真的心有郁结,难以释怀。
但她不允许自己消沉太久。她深知自己肩负的使命和仇恨,更知道自己穿越而来的这一生,从此注定无法太平。无论如何,她都要振作。
躺在床上思考了许久的人生,她终于一跃而起,跑出去觅食。然而房门一打开,便见孔言聿林申儿和柳衡母女齐刷刷地堵在门口,满脸担忧,却瞬间惊喜。林申儿手里捧着的托盘上是各式点心主食,柳衡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夕儿,可是饿了?”孔言聿微笑着看她。
木远夕忽觉鼻头泛酸,心窝里顿时腾起一股莫大的感动。二少啊二少,请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好么……
夜晚,林申儿又一次进来给木远夕送餐食,木远夕好容易得到和林申儿独处的机会,于是借机以八卦的心态询问她:“这次武林大会最终胜出者是谁?”
林申儿见她似乎拜托了一整日的阴霾,终于肯主动撩话了,很是开心,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什么更让人开心的事,于是干脆坐在床边,兴高采烈跟拉着木远夕的手说:“谁是魁首的事并不重要,待申儿告诉远夕姐姐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吧!那就是——一直以来欺人太甚的大少,终于自食恶果,在比武大会上败给了魏易魏公子,而且还受了他一剑重击!”
果然。
那天在比武大会上,妖僧突然对木远夕下蛊,阴差阳错地竟帮了她一个大忙。因为在她晕倒之前,看到风谷从擂台上惊慌失措地跑下来,想来他是因为担心她,因此而退出了比赛。
如此一来,那么一切,自然就如原先的计划一般如约进展。
所以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那大少现在如何?”木远夕问。
林申儿似乎也不大清楚,想了想说:“至今昏迷,生死不明。”
这好消息突然变成坏消息了——生死不明,也就是还有生的机会……那天杀的家伙,怎么这么命大!他大爷的……
木远夕又问:“……如今大少命在旦夕,二少身为他的亲弟弟,应该很难过吧?”
林申儿摇摇头,“那日远夕姐姐昏倒之后,我们就匆忙离开了观武现场,大少受伤的消息,还是后来由随从带回来的,二少听后也没什么表现,连去都没去看他。相比之下,二少更担心远夕姐姐的病情,这几日日日茶饭不思,在这里一直守着远夕姐姐。”
木远夕听闻,默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忽然一阵绞痛。
“大少毕竟身份高贵,在比武大会上受伤,可有人会受此牵连?”
“这有什么的,”林申儿似乎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比武大会本来就是一场公诸于世的公平的较量,比武的规则是定死的,如果输不起,那就不要参赛,既然参赛,那就别怪刀剑无眼了。大少就算再蛮横霸道,那也不能怪人家魏公子,想想去年那场比武,大少还狠狠将魏公子当众羞辱了一番呢!所以大少有今日的下场,全凭咎由自取!申儿早就替二少看大少不顺眼了!再加上前不久远夕姐姐又被大少重伤,我更是对他恨得牙痒痒。怪只怪如今申儿年纪尚小,又不会功夫,不然我定为远夕姐姐报仇!”
木远夕拉着林申儿的小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抿嘴笑她:“你还想替我报仇,你现在才十岁的一个小丫头片子,人家年纪整整大你一轮,我想你估计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呢!”
“谁说的!二少早就想安排我学武了,说是可以更好地照顾和保护远夕姐姐。哼,等我学有所成,而大少此次又侥幸不死,那么将来有朝一日,申儿一定找他单挑!到时候,我正年少而他已老,我林申儿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击败!”
木远夕对着她摇摇头,无奈地附和道:“是是是,我的申儿志向远大,将来一定能打败天下无敌手~”
林申儿见木远夕笑了,便也更加开心,一脸粲然看着她:“不,申儿并不想打败天下无敌手,申儿苦练武功,只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如今申儿在这世上已是孑然一身,二少待我有知遇之恩,远夕姐姐待我如亲姐妹,申儿这辈子,只想好好陪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
她看着林申儿,心里不禁涌入一股暖流。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如此微妙,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彼此视为至亲,像一家人一般。可笑的是,枉我两世为人,上一世是个孤儿,这一世也一出生就成了孤儿。虽也曾在木老爹和何姑的呵护下,感受过十二年的家庭幸福,但最后却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姐妹决裂。如今的我,于这世上,又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儿。
我特么上上辈子到底做了啥缺德事儿?
木远夕将林申儿的手越握越紧,努力撑着笑容,对她说:“申儿,无论将来如何,申儿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林申儿也笑着猛点头:“远夕姐姐也永远是申儿的好姐姐!”
吃过晚饭,林申儿收拾好餐具便离开了。
木远夕于是爬起来,写了一封字条交给一直站在门口的柳娟,约柳衡明天一早老地方见面。
柳娟走后,房间里再是一个人也没有,孔言聿和李正这会儿不知上哪儿去了。毕竟睡了整整五天,木远夕在房间里再也待不住,便到院子里赏月乘凉。其实最佳赏月的地方是屋顶,只可惜她没有内功,所以无法习得轻功,于是只能苦逼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将就着。
皓月当空,凉风送爽。寂静中,突然一声浑厚的声音划破夜空,带着些微的轻佻和调戏,远远传来:
“姑娘一个人在此赏月,不觉得孤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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