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清坐在火车座椅上,双脚放在座位上,冷妈妈坐在她的腿边,屁股仅仅挂住一个角;冷小凡、骆雪兰、小芒果坐在对面的长椅上,宽宽松松、舒舒服服。
小芒果吃零食,骆雪兰和冷小凡也凑热闹,不时朝自个儿嘴里丢。冷妈妈看着这一家子没心没肺的人,不由得哀叹:唉,真是臭味相投!
冷清清瞅着老妈老胳臂老腿,还得笔直笔直的坐着,随着火车拐弯身体摇晃,心中不忍:“妈,我把腿放下来,您往后靠,坐着舒服一点儿!”
“不用,妈坐得好好的,你可别动,脚放在下面,血液循环不流畅,淤血会加重!”冷妈妈心疼的抚摸着冷清清受伤的脚,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伤在儿身上,疼在娘心头。
冷清清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眼睛不由得湿润了,她抬眼怒目瞪着对面,低吼道:“冷小凡!”
“姐,咋啦?”冷小凡从杂志上抬起头来,不明所以的望着冷清清。
“你就不晓得让妈坐坐?”冷清清冷着脸,睖了冷小凡一眼,目光扫过刚闭上眼睛,佯装睡觉的骆雪兰。
“妈不是坐着呢嘛!姐,你也真是的,一个人占那么大的位置,你要是心疼咱妈,把脚放下来不就得了?公共场所,你那样,不合适!”冷小凡一脸认真,反倒教育冷清清该遵守公共场所的规章制度。
冷小凡的话引来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大伙儿原以为他们是互不相识的两家人,岂料,是一家子,不由得摇头,感叹养儿子白养!
冷清清一时语塞,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家人争吵,惹得旁人看笑话,她嘴角嚅动了两下,没发出任何声音。
冷妈妈轻轻拍了拍冷清清的腿,安慰道:“闺女,你别动,妈这么坐着,舒服,只要我闺女的腿好得快,我乐意!”
冷清清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往回咽,活到三十二岁,一家人第一次这么齐全的坐火车,没曾想,却是这么令人心酸。
冷妈妈抬手一拍桌子,怒喝道:“冷小凡,把你姐的钱吐出来!”
“妈,啥钱啊?”冷小凡装模作样打哈哈。
“你姐家茶几上的钱!咋揣进去的,咋吐出来!”冷妈妈豁出去了,非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骆雪兰紧闭双眼,手从背后伸过去,揪了冷小凡一把,冷小凡腾地一下站起来,盯着冷清清:“姐,那一千块钱,是我们两口子请假的工资补贴,你说过,三倍工资补给我们的——也没多下多少,留着给小芒果买东西吃,你是当姑姑的嘛,给侄女买点儿吃的,是应该的!”
“哪儿来的一千块钱?”冷清清一头雾水。
“放在茶几上的啊!”冷小凡落座,骆雪兰心中窃笑,总算是夫妻同心一回。
冷清清面色凝重,回忆着这一千块钱的来历,好不容易才记起来,那是夏阳给她的,她没收,一直以为他收回去了。回想着在超市的尴尬遭遇,她恍然大悟,原来,这钱是夏阳身上唯一的钱。
冷清清冷冷的瞪着冷小凡,怒喝道:“冷小凡,你知道那是谁的钱吗?见钱你就拿,咋不钻到钱眼儿里去?”
“放在你家的钱,还能是谁的?你可别蒙我!”冷小凡不以为意,捂紧了上衣口袋。
“放在我家的钱,就一定是我的?谬论,那是夏阳的钱!”冷清清气急败坏,恨不能伸长手,甩这不成器的弟弟两耳光。
“他的钱不还是你的?他哪儿有钱,不都是在你包里拿的吗?”冷小凡的话音未落,冷妈妈气得破口大骂:“你闭嘴!小兔崽子,今儿要不是在车上,我非打得你认清钱亲还是人亲!”
冷小凡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骆雪兰半张着嘴,佯装打起了呼噜。
周围的看客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这女的心够大的,一家人吵成这样了,她居然还睡得挺香!”
“清清,都怪妈不好,不该引狼入室!昨天,我看到夏阳在茶几上找东西,还问他来着,你看看——他也没说——要不是小芒果说起,我还被蒙在鼓里!”冷妈妈难为情的望着冷清清,为她生养了这样的儿子感到悲哀。
“妈,这不关您的事儿!你把我的包递给我!”冷清清掩饰着内心的凄凉,平和的跟老妈说话。
接过挎包,冷清清拿出里边的钱数了一遍,确定夏阳只拿了七百块钱,除去超市付账,近乎不剩钱。
冷小凡盯着冷清清手里的钱两眼发直,无比羡慕的说:“姐,你收入那么高,真让人羡慕!那小子拿了你多少钱?咱们是亲姐弟,弟弟花了你的钱,总比那小白脸花了强!”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冷清清,还有人特意站起来,只为看她一眼。冷清清愤怒的吼道:“冷小凡,你闭嘴!少跟这儿满嘴喷粪!”
冷小凡埋下头,眼睛盯着杂志,小芒果不停的朝嘴里塞零食,只要有东西吃,就算是房顶掀了,她也不会插话;若是嘴闲着,准保一开战就会跳出来,喊着要尿尿。
冷妈妈感觉羞愧难当,幸亏这是在火车上,大家素不相识,若是在家门口,往后,还咋出去见那帮老姐妹。
旁人隔岸观火,骆雪兰隔岸听火,心中淋漓痛快,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将跟婆婆、大姑的斗争,进行到底。
今天,冷小凡终于当了一回爷们儿,在人前,让家里两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丢尽了颜面。骆雪兰不由得在心中夸赞:冷小凡,干得好,再接再厉!回到家,我一定要嘉奖你,本月,多给你五十块钱零花钱!
冷清清收起钱,拉上拉链,不由得心中惆怅,她很担心,身上没有钱的夏阳,该怎么办?
冷清清去了一趟夏阳家,深知他家的家境并不宽裕,若是经济条件好,哪个父母愿意让家中独子,离开家外出打工?
冷清清在心中默念:夏阳,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侧脸望着窗外,树木一闪而过,冷清清的心隐隐作痛,她大有返回青都市的念头,然而,当她不经意看到母亲两鬓斑白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暗想:树欲动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可不能做一个不孝女,一定要在老妈健在时,好好的孝敬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