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午一上班，马局就把江林叫到办公室，和他谈了很久的话，是关于他的工作安排的。
江林知道马局一直想重用他，一是看中他的忠厚老实，吃苦能干，更重要的是马局一直觉得江林是他的人，一直对他是忠心耿耿的。关键的时候能给他卖力，重大的原则性问题上，他是毫不含糊，完全站在马局的线上的。柳局做了多年的副局长，一心想扶正，已做了多年的努力，谣传已经投资了几十万，到现在依然是只花不果。那柳局也是个死心眼的人，坚持要在本局解决问题。谁知道生不逢时，还是前世的孽缘，他偏偏碰上了马局，这个贯走江湖，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两人从进入这个局的第一场会议，就开始斗法了，到现在也已经有五六个年头，明枪暗箭，由来已久。马局叮咛江林，一定要谨慎从事，决不能在非典工作上出现一点疏漏，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错误无论大小，只要影响了全县的防非工作，那你一世的修行可就到此完结了，你没有看这几天报纸上一直在登处理人的消息吗？要紧之又紧，慎之又慎，你是业务科长，很多事情都是你经手具办，如果出了纰漏，处理人你将是首当其冲！
马局还向他约略的透漏了可能让他进局机关领导班子的意向。马局暗示他，他正在考虑把他做为纪委驻局纪检组长的人选向上推荐，已经向组织部有关领导作了口头汇报，如果事情发展的顺利，将是大有希望。好好干！你们就象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江林深深的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领导对他多大的恩惠。马局拍着他的肩膀，开玩笑的说，“关键时候，可不能感冒哟！”他用了一个电视上流行的广告词，把他给逗笑了，他的嗓子干干的，怎么也笑不出声来，只能一个劲的点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江林走出马局的办公室的时候，脸微微的发红，心跳的速度比平时快了整整一个八拍，走路的步子显的特别的有力气。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身上的热血还在一个劲儿地望上冲，他真想跳起来，在办公室里攒足劲儿蹦几蹦。但是他没有，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因兴奋而红涨的脸，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要冷静，要冷静！碰到事情要能存得住气，这只是个好的开端，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他想起了柳局那阴死阳的脸，嘴角上挂着的诡秘的微笑，他的心慢慢的沉静下来。会不会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缭绕......去年发生的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
去年年初要开县人代会，县政府要还届，社会上开始有各种各样的关于下一届人事安排的传言。现代社会，老百姓的小道消息来的特快，组织部快成摆设了，仿佛他们个个就是组织部长似的。张三某人要当县长，李四某人在拼命的跑关系，据说是想当副县长，王五是省里某省长的死码子，这次是一定要力保的，刘三已经投资了一百多万，某某职务势在必得......有错误的，但奇怪的是常常有言中，也正是因为常常有言中的，大家对这小道消息才特别的感兴趣。
因为来的快，及时，有时候还是满的准确的，不花三钱俩本，传播的人自然会主动的找上你来，和你津津乐道，舔油加醋，有叶有梗，花里胡哨，五彩缤纷，煞是让人眼花缭乱，由不得你不相信。那时，有人在传播，马局是下界副县长的人选。有人认为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就认为非常的可能，甚至能提出个理由一二三来。什么马局是县里实力最强的局长，在社会的口碑一直很好；什么马局和省里某某领导挂上了钩，他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有关系不用，可就过期作废了；更有人说的邪呼，亲眼看到马局从银行里提出了三十万块钱，他不生意不买卖，一次提出那么多钱来做什么？不相信你可以问张三的小舅子的二表姐的四姑父，这是他亲眼看到的......
江林把在社会上听到的传言告诉了马局，一来是想听听马局到底有什么新的打算，自己可以早做点思想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二来也是出于对马局的忠心，马局能提拔他当然高兴，这对自己也没有坏处。现在社会上都在传言了，谁能保准不是真的呢？但是马局的反映让他大吃一惊，马局听了江林的汇报，一直在抽烟，好象一直在沉思某个问题，或者是某个环节，或许是在考虑如何对他这个很信任的下属表达自己的思想。
“这是个阴谋......”马局好久才淡淡的对江林说，“你最近注意这方面的消息，及时的告诉我。有人想在后面做手脚。”
果然，事情过了有半个多月，局机关接到县纪委要来局查帐的通知。有人举报局里帐目存在着严重的问题，举报的数目很是详尽，还有小金库的问题，各种数目一一列出。这显然是一个对局内部事务比较熟悉的人写的举报。马局的看问题真的是高明，他隐隐的听到远处的雷声，感觉到暴风雨即将来临了。
县纪委和审计局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在局机关坐镇查帐，一查就是2个半月，把局机关已经局下属的各个机构近几年的帐目通通翻个底朝天，好象是要一定要从里面找出点蛛丝马迹来。那段时间里，江林被多次叫到审查组去说明一些情况，因为局里的有些开支是经过他的手开支出去的，也有人给审查组幕后指点，他是马局的铁杆，有好多的事情他都是参与的，如果想查出点什么来，想搞倒马局，必须从江林这里开刀。江林这时才真正的感到了世态的险恶，他心里很害怕，有多少个夜晚，他很久不能入睡，有时候半夜里醒来，再也睡不着......有时候，实在经受不失眠的折磨，他就怕起来到网上去看电影，去聊天，去疯狂。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下，江林在聊天室里认识了薇......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据他所知，马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经济问题。话又说过来了，现在的社会，那个傻瓜还会在帐面上留下什么漏洞来呢。小金库被查出来一部分，纪委决定没收三十万元，收就收吧，反正那也不是从谁的腰包里掏出来的，大河里无水小河里干，让县里罚没了，没有钱大家都不花呗。其实，哪个单位里现在没有小金库呢，没有小金库，领导们想办点事情靠什么呢？单位里的福利靠什么呢？有本事当个事儿的告吧，都罚完才好呢！这当然是马局的生气的话，不过去年的八月十五，大家就尝到了没有小金库的滋味，别人的单位里都发了奖金，发了月饼和礼物，马局说，今年一分钱都不发！！
后来马局告诉江林，那是柳局在捣鬼。其实他根本没有想去竞争什么副县长。能多做点事情，就多做点事情，不比当个什么头衔的官好吗？说到柳局，他总会爽朗的一笑，哈哈，小儿科，有我老马一夫当关，想从我的头上爬过去，没那么容易！
在这防治非典的关键时候，马局这样想是完全有理由的。平时工作中，他常常是粗枝大叶的，但是在关键的敏感性事情上，他从来都是谨慎而细致的。这两天他一直在基层检查工作，从早到晚，一点也不肯松懈。昨天刚刚发了一个通报，对防非工作不力的单位和负责人进行批评。“有些干部，不动点真格的不足以产生震动！”江林隐隐的感觉到，马局想动杀机了，他不知道这个倒霉的家伙会是谁。
“马局，县防非指挥部的领导来检查了。”办公室小程气喘嘘嘘的跑上楼来。马局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领队前来检查的县防非指挥部副指挥长、卢副县长已经上了二楼，到了马局的办公室。江林感觉到这次检查来的似乎有点突然，他隐约的感到，这次突然的袭击显然是来者不善，善着不来。
马局安排在小会议室里接待检查组。小会议室是清早刚刚喷过过氧乙酸消毒的，现在室内还飘荡着微微的酸味。“立即通知，局防非指挥部的全体成员都参加会议。”会议的气氛显得有点紧张，马局简要的汇报了局长办公会议研究的局防非方案，顺手把本局这几天每天一期的防非通报、以及这几天的下级单位按局里的要求，每天都本单位防非情况、工作人员流动情况和外来人员的接触情况、对个别从疫区返回人员的隔离和跟踪检查情况，恭敬地递给卢副县长。卢副县长认真听取了汇报，又详细的看看有关资料，刚才还紧拧的眉头现在已经稍微的舒展开来。
卢副县长深深的呷了口浓茶，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讲话。卢副县长首先肯定了局里对防非工作的认识是清醒的，站在了讲政治的高度，从“三个代表”的高度，抓的很认真、很及时，工作力度是大，成效也是显著的，要再接再厉。当前，全国的抗费形势依然是严峻的，任何人、任何单位，不能有任何的麻痹松懈，一定要高度负起责任来，切实把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在县委、县政府的坚强领导下，坚决到好抗击非典这一丈，确保抗非工作的全面胜利。当然，从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反映你们局所属的单位存在防非不力的问题，从我们明查暗访的情况来看，总体情况还是好的，但是也确实存在一些死角，县防非指挥部，要求你局，限期在今天夜里12点之前，把有关的问题全部解决掉，并向防非指挥部做出书面的汇报。
送走卢副县长，马局的眉头拧的紧紧的，立即召开局防非指挥部的全体人员会议，把全局所辖的单位和地域，从新做了分工，三个副局长各把一块，各自带着自己的人马，开赴防非第一线，每天晚上10点前向马局本人汇报一次，突发时间随时汇报。实行分工负责，分块把守，谁出了问题谁负责，局长负总则。
“大家要齐心协力，现在是非常时期，出点事情大家都不好看。劝大家在这时候最好不要瞎倒腾事情，我能给你兜的兜住，兜不住的，那时候就别怪谁了。大家能相聚在一起，那是个缘分，别到时候撕破脸来，都不好看......” 江林回到办公室，脑子一直还在会议室里，脑海里还在萦绕着马局最后的那几句话，他知道那是冲着谁来的。江林感到形势越来越险恶了。他仿佛又看到柳局走出会议室时，眼里闪烁的一丝阴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