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说笑了,余贵人应当是之前因丢失紫色珍珠才慌了神,这才驳了皇后娘娘,定然不是因为恃宠而骄,娘娘多心了,让贵人回去多多休养便是好了!”
冉如胭勾唇,柳眉稍敛,福身对颜素问说着。
而此刻,颜素问也发觉是自己乱了思绪才会如此,如此说道的确欠妥当。正欲改嘴婉言,却是一个男声乍响耳边。
“朕也觉冉更衣所言不假,但余贵人也是真情实意,皇后何须计较!”
来人一身玄色宽袍大袖,云纹对襟刺绣,硕大金色龙纹宣扬其至高无上的地位,黑色长发被缀珠玉冠竖起,飘逸而又威严十足,修眉星目温柔添许,双足蹬云格揽月长靴,踏尘却又无尘。
“臣妾参加皇上!”
“妾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皆为福身,目光却穿过赵淮落于一旁陪同的卫清歌之身。
只见卫清歌稍挽凌云髻,一支精巧镂空玉簪再添素色,粉荷小花点缀,嫩色耳坠于珠垂之上微摇。一身嫩色多层流烟长衫,外罩浅绿绣叶外披,袖间纹又梅花枝头色,精致浅棕绣落叶花鞋一步步临近。
“卫贵姬安好!”
余秀珠见此微觉不妙,卫贵姬如何碰到了皇上?
她本是略略狰狞满为怒意的双颊顿时将情绪掩了下去,浮起几抹温柔才缓缓开口。
“皇上!”
柔媚却又隐隐存着低泣的声音而出,余秀珠柳眉微蹙,尽为令人怜惜的神色。
“怎地,莫不是你也觉得朕同样偏袒于冉更衣?”
赵淮目光灼灼,却是悄悄掠过余秀珠,瞥着冉更衣。
这女子,真是好计谋,好口舌,这样的人,恐怕是最为适合这后宫了吧?
“秀珠不敢,皇上金言,秀珠怎敢相驳?”
余秀珠慢慢扯着帕子,垂头将委屈之意尽显。
“那就是不服气?”
许是有卫清歌于一旁,冉如胭也是讶异,赵淮竟然没有直接翻脸。
“皇上,妾不过是因过分在意步摇一事才因而口舌笨拙,哪里还会不服气呢?”
余秀珠丝毫没有方才的恃宠而骄之感,正欲靠近赵淮,却被赵淮一眼冰冷而停了脚步。
“余贵人自今日起禁足一月,发俸禄两月!有谁有异议吗?”
他威严至极的话语满满都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妾领旨,妾这就回了延华宫。”
余秀珠还未开口解释便是被加重了责罚,怒意掩于心底难言,双颊稠红。
冉如胭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竟是莫名的同情,天子的恩宠,如何能够想得长久?
“冉妹妹!”
一声亲昵,冉如胭还未回神,卫清歌已揽住了她的手臂,巧笑倩兮。
“卫姐姐!”
应答完,冉如胭才想起赵淮等人皆在身旁,不禁敛眉抿唇。
赵淮一愣,他也是未想卫贵姬会与冉更衣相熟,狐疑的目光直直扫向冉如胭。
许是发现了这道目光,冉如胭刻意规避。
“皇上,皇后娘娘,妾今日也是累了,想先行离去,不知可否?”
苍白的脸色不加遮掩,冉如胭扶着额头,可以感觉到手心渗出的冷汗。
“朕就真的那么令人害怕么?”
赵淮没有应允也没有拒绝,却是冷冷地瞧着冉如胭,不明她为何如此,明明方才她可以淡然自如地应对事情。
“皇恩浩荡,皇上自然不可怕,只是妾自身近日身体有恙,才会如此失态!”
冉如胭福身,垂眉,双眸正在竭力隐藏着悲哀之意。
那年那日,他也曾说过这句话,那年的她却是应答,是。如今她换了回答,应当是再无缘分了吧?
“皇上,何必如此为难冉更衣?”
颜素问笑颜临近赵淮,微微摇头,继而转身对上冉如胭。
“冉更衣既然身体抱恙,本宫唤你出来实是有些不妥了。卫贵姬,你与冉更衣要好,你便陪着冉更衣一同回殿休息吧!”
精巧的话语之间丝毫未露妒意,却是稳稳地将她们脱离皇上视野。
“皇上是否同意臣妾安排呢?”
赵淮微勾薄唇,语气冷淡。
“皇后之决断自是妥当非常,后宫由你管理,实是幸事!”
“皇上今个儿有空前来,不如让春芽回去取了焦尾,妾献丑一番如何?冉更衣虽身体有恙,但闲情一番想必对身子也有好处,与卫贵姬可留下听听,提提有何不妥之处!”
娴嫔林婉柔温婉临近而言,瞧着赵淮冷眼模样,却是明白此为默认,便伸手示意着春芽离去。
幸得她知晓皇上欲留卫清歌的心思,方可一露。
林婉柔将古琴置于案上,染着粉色蔻丹的玉甲微勾,便是瞬间曲音娓娓,悠悠琴音绕了石梁,为凉意添了几抹温寻。
正于众人沉浸于琴音之中,赵淮突然冷冷开口。
“既知卫贵姬才华横溢,不知朕是否有幸,令你赋诗一首呢?”
卫清歌猛地睁眼,有些仓皇地对上他期待的目光,不禁双颊粉红一片。
“是妾献丑了,还望皇上皇后莫要怪罪!”
众人皆将灼灼目光落于卫清歌冥想之身,未觉琴音一颤,林婉柔逐渐冷下的容颜眉眼依旧。
“徒有一焦尾,莫过有心人,谁知琴琴至,自许一落生。”
待她缓缓吐露四句五言,赵淮愈发对卫清歌青眼有加。
只是微微勾唇,便已算是嘉赏而过,赵淮顺时起身,应当是有了离去的意思。
“朕还有些要事处理,便也不耽误你们姐妹看戏,只是勿要又闹一出好戏,如卫贵姬吟诗作对,这后宫事儿不就少了些吗?”
“臣妾明白,臣妾必当严加对待,不会令后宫之事扰乱朝政。”
颜素问抿唇,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淮轻轻拂袖转身,思忖着颜素问的态度转变,曾经,她不争不抢,为何突然的……莫不成,是为了余清连平定南方洪水之灾一事?
“臣妾恭送皇上!”
“妾恭送皇上!”
顺贵嫔南宫妙月已然心中不爽,皇上前来,却将目光稳稳地落于冉更衣之身,而她作为贵嫔,却是连言一句的资格都无了。
卫清歌,冉如胭,你们以为这样便可夺得皇上欢心吗?未免太过狂妄了。
雅贵嫔虽是面露喜色,仍是有些妒心,不过冉如胭乃自殿之人,若是她入了皇上的圣眼,自己应当也能顺势……
台上之戏已然散去,而台下之戏却是恰恰才开始。
林婉柔缓缓松下情绪,双手渐平了跃动的琴弦,古韵戛然而止。
“皇后娘娘,此乃妾新赋之曲,《醉上西楼》,不知有何不足之处呢?”
“娴嫔的曲艺哪里是本宫可以指责的,本宫可是一点儿研究都没有呢!”
颜素问微微侧身,将目光落于已获殊荣的卫清歌之身。
“不知卫贵姬有何话要说呢?想必以卫贵姬才色,应当可以看出个所以然吧!”
方才听她之诗,已然将林婉柔的情绪道了明白,呵呵,醉上西楼,还真是个好名字。
“妾不敢多言,古琴虽好,只是自觉不适此音律,娴嫔之曲,听为悠闲,实则哀伤,但情绪并未淋漓,许是娴嫔怜惜焦尾,不敢加以完全把持,应当一把新琴才可撩拨出如此心意。”
卫清歌微微福身,继而轻声而语,完全未觉娴嫔灼灼的目光。
“卫贵姬果真才貌双全,此番短曲便可了然如此,本宫真是佩服!许是之前因余贵人一事累了身子,才会令曲子稍稍逊色。”
林婉柔弯着眉眼说道,随之福身谢罪离了听雨轩。抱着焦尾的背影,骄傲却为悲哀。
“既然大家已无了看戏闲情,本宫便寻下次机会再邀妹妹们前来,真是扰了大家的雅兴。”
颜素问冷了眉眼,稍稍瞥过卫清歌与冉如胭,瞧着一旁一言不发的顺贵嫔与雅贵嫔,方始勾唇。
“皇后娘娘严重了,今日变故自是无人能够料及,谁也不知……”
冉如胭说到此却是一顿,好似突觉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
众人听此便将不喜之意移至了初始的罪魁祸首余秀珠之身,反倒是将卫清歌抛掷一边,唯有段莺莺了然,心中对冉如胭的防备愈发重了。
听雨轩一刻之间便是冷寂了,仿似看戏之人从未来过,而只有戏子,演绎着自己的长戏。
冉如胭突然默了,自己本身又何尝不是一出戏?
御花园,花圃娇颜,幽香阵阵乱人心。
“卫姐姐,你与皇上是如何相遇的?”
冉如胭正挽着卫清歌的手踱步回宫,却是困惑急求一个答案。
“这,得多谢妹妹的心思了!”
卫清歌微微勾唇,扯了把她的袖子,冉如胭这才恍然。
可是,总归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还是不明白呀!
“妹妹莫急,姐姐待会儿回殿便与你细细道来!”
卫清歌像她从前那般故弄玄虚,眉眼之中尽为笑意。倒是桃红忍不住说了个“宫”字却被卫清歌立马捂上了小嘴。
支支吾吾的声音,冉如胭第一次觉得如此心烦。
他们方才一同来到听雨轩的模样,应当已经洽谈许久了吧?他们,可真是郎才女貌呢……
“桃红,你真是多嘴,你看我要不要教训你!”
卫清歌似个吃糖的孩子,心中已然甜腻至极。
他们终是相遇了,她也终是了了自己的心思。只是,冉妹妹曾经所言又是浮上了她的心头,他们永远不可能是寻常夫妻。
冉如胭瞧着她多日未露的笑容一刻尽散,便将应当是会坏了气氛的提醒咽入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