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笼于辉煌建筑,淡雅依旧,难敌南阳王府书房之内鎏金爪龙红烛之光。
许语嫣双垂髻上除却绸带翻飞,簪花点点而添了素雅,娇嫩之颜略上腮红,黛眉樱唇,愈显美感。一身嫩色流烟长裙,外缀以颗颗垂丝珍珠,小小粉色绣花鞋做工精良,一看便是上品。
她此刻却是端坐于镂空红木雕龙椅,贝齿轻咬下唇,不自觉早已苍白至极。
“抱歉,此事,我们暂时不可轻举妄动!”
赵泺站于案前,墨发曳摇之际稍掩眸间愧疚之意。
“我明白,这件事情既然已经牵扯到了南阳王,自然不是什么小事。我会等,等到有报仇的机会。”
许语嫣狠狠压制着心中似是即刻便要窜起的火苗,纯净的眸子对上赵泺的视线,惹人怜惜。
“抱歉!”
“我们之间,难道除了抱歉就没有其他话了吗?”
许语嫣淡淡一语,竟令赵泺一怔,的确,他们之间,是否已无话?
“天色不早了,之前一路长途跋涉,语嫣姑娘还是早点休息吧!其他事情,我自会替你安排!”
赵泺温润垂眉,瞥过一眼低头进来的丫头。
“这是岁儿,此后便由你使唤,无论何事,语嫣姑娘都可让她来通报于管家或是我。”
“这就不必了吧……我自己可以……”
许语嫣自个儿本就类似于丫头,此刻瞧着岁儿的眉眼,同样一点儿也没有主子的感觉。
“府中大小事你都不明白,身旁若是没有人照看着,我不放心。”
赵泺凝了凝神,直至眼神似是严厉了些许,许语嫣才是微微点头。
“岁儿,岁儿……”
语嫣呢喃不自觉,心绪逐渐飘飞。原来有钱人家都是这样,可以掌控所有东西。自己的亲人,莫不是就这样白白死去了吗?不不不,她不会让他们如此便丢了性命。
那场大火,似是又重新燃于她的双眸之中,再也难以熄灭。
赵泺瞧着许语嫣离去的背影,掩于袖间的拳头愈握愈紧。那抹鹅黄略显萧条,许语嫣如此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也许所有都该是此番情绪。
延华殿,红木长廊已然盏盏灯笼亮起许久,安静的宫殿之中似是只有那烛火微微滋滋的声音。
余秀珠一身素色单衣,已然抽了各色簪钗的发髻随之散下,微风透过半掩之窗,稍稍撩起她的墨发。
未施粉黛的娇艳容颜于发呆之时,竟也不那么惹人讨厌。
“余贵人,天色已暗,何不早些休息呢?皇上定然不会来了!”
措辞拙劣的玉儿盯着自家贵人望眼欲穿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你一个小小宫婢懂什么!这些话还轮得到你来说吗?马上滚出去!”
余秀珠听玉儿的言语,愈想愈气,总觉其间润满了讽刺意味。
“是,贵人!”
玉儿也觉自己说话或是欠了妥当,垂下含泪的双眸,委屈之意于小脸之上尽显。
可是,她也不过是关心一下主子,为何又是得了个如此责备?
而独自于内间之中的余秀珠用力扯着手中牡丹色的帕子,柳眉早已是紧皱。
近日皇上去那排云殿的次数渐多,而这延华殿即便有顺贵嫔南宫妙月所在,依旧难以召回皇上的心分毫。而她,更是突然间便失了恩宠,甚至连她自个儿都不明白其中缘故。
双手抚着平坦的小腹,余秀珠嗅着那一股淡淡檀香,依旧难以静下心中的情绪。
冉如胭,卫清歌,呵呵,你们的恩宠,可别指望可以长久!
雕花纹龙凤大喜桌案上,一盅檀香于兽嘴之中缓缓吐出袅袅烟气,撩人心弦。
而此刻的排云殿,偏院之中,已然是暖玉温香,红帐翩跹。
翌日,延华殿。
余秀珠特意赶早儿下榻梳洗,一绾云陵单髻,镶玉银步摇一抹素色点缀,缕缕银丝垂下,于风中微摇。雕花之钗几支,将发髻稳稳拖于一侧。一身烟紫色坠珠长裙外披,玉色云纹对襟中衣裹身,银色腰封颗颗白玉而点,紫色波纹绣于其上,与之相得益彰。
“玉儿,进去通报一声!
主仆二人穿过各色长廊小道,步行至延华殿主位,余秀珠方是命玉儿前去通报。
“贵嫔娘娘,余贵人前来请安!”
稚嫩的声音穿过半掩的小窗,缓缓落入南宫妙月贴身宫婢如意之耳。
“顺贵嫔,余贵人前来,要不要……”
顺贵嫔南宫妙月慵懒躺于内间鎏金雕龙凤呈祥图案的贵妃榻上,薄薄绸缎毯覆于其秀足。
百合髻上嵌白玉金凤钗斜别,粉色玉花钗于周围,愈衬容颜娇嫩。粉色纱衣微披,内衬嫩色牡丹绣样对襟长裙,点点珍珠缀于裙摆。
听此通传,南宫妙月赤色烙凤纹珊瑚尾甲微勾,红唇渐抿。
“娘娘,如何?让她进还是不进?”
身着红色绣花宫装的宫婢吉祥正跪于一旁轻垂南宫妙月雪肩,见自家贵嫔不言不语,便是轻声问道。
“让她去前殿候着,本宫待会儿便去!”
南宫妙月缓缓闭上双眸,将眼底忽地闪过的狠毒掩于其间。
如意知晓自家主子的意思,便是出了房间通传口谕。
“这明摆着是将我晾在一边!哼,我才刚这样,贵嫔就如此不近人情!”
听到回应的余秀珠敛眉应答,待如意转身离去,她嫩唇再启却是暗暗呢喃着不满之意。莫不是自己莫名奇妙地成了顺贵嫔手中的废棋?
不,她不甘心。
于前殿站了好一会儿,余秀珠只觉双腿已然发麻,却是在顺贵嫔未来之时不可私自走动,正当她欲是放弃之时,当时瞥见侧门纱帘被轻轻掀开。
“秀珠参见顺贵嫔,贵嫔娘娘万福金安!”
“起身吧!”
南宫妙月挑眉,有些不屑地瞧着余秀珠急不可耐的模样,想必便是为了近日冉如胭得宠之事而来。
“不知贵人前来所为何事?”
略冷的声音令余秀珠一怔,瞬间将方才欲是闲聊一番的话语忘了个干净。
“既然贵嫔娘娘已然点明,那么秀珠便是不再扯其他话题了。不知娘娘是否知晓,皇上最近几日皆是去了那排云殿过夜?”
余秀珠抬首凝着目光落于南宫妙月之身,却是看不出她有任何波动的情绪。
“那又如何?皇上去哪儿,你我怎能左右?”
南宫妙月端坐,勾唇瞧着不远处的余秀珠,一抹讥笑微寒。
“贵嫔娘娘说得是,秀珠本不该说起这些。”
“既然明白,便是好的,本宫只希望贵人莫是过于在此事上留心,好好注意着自身。”
瞧着余秀珠抬眉时浅露的委屈之色,南宫妙月轻叹一声,却又是试图为她筹谋起来。
不过,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前程罢了。
“冉更衣近日得宠,本宫倒是觉得,贵人可以上前与她打好关系。”
“什么?”
余秀珠似是不确定南宫妙月是否说了此话,讶异地开口。
“本宫所说,是贵人先前去与冉更衣沟通情谊,待你们关系缓解,你又有什么可怕的?”
南宫妙月凝重淡言,稍稍瞥过殿下的余秀珠。
“秀珠明白,秀珠毕竟依贵嫔娘娘所言!”
余秀珠恍然,既然冉如胭如此得宠,她只要微微示弱,想必明面之上她也不敢说什么诋毁之言。
“去吧!本宫听你好消息。”
双眸之中飘起的不耐烦之意一晃而过,南宫妙月不禁于心中嗤笑,本来欲寻这余秀珠前去与冉如胭交好探探虚实,不料她已经自行前来,也省了她的劲儿。
“秀珠告退!”
已然得知该如何是好的余秀珠挑眉,匆匆碎步离开了前殿。
“贵人,怎么不回房间吗?”
玉儿见自家主子竟是直接出了延华殿,跟于余秀珠身后,轻声问询。
“你这丫头,何时能像其他婢子聪明伶俐些?还不去房间找件拿得出手的物事,即刻前往排云殿,我要与那冉更衣好好品味一番姐妹情深。”
余秀珠勾唇浅笑,见玉儿慌忙转身,一道精光在娇颜之上飞快掠过。
御花园,望月亭。
一支雕花镂空凤状银簪挽起雪飞凌云髻,冉如胭斜倚于鎏金龙纹朱色长柱边,一袭碎花紫裙起了妖冶之色,嫩色抹胸云纹而下,深色绣花绸带松束纤细腰肢,愈显魅惑。
冉如胭小手间握着一块圆状温润白玉,晶莹剔透,只是边侧稍稍有些瑕疵,便是略有斑驳的玉质。且其棕色的绸带编织成蝴蝶展翅模样,相互映衬着色泽。
“冉更衣,这块玉是……怎么会如此熟悉……”
身后端立的锦翠微微皱眉,眼神侘傺忽烁。
“这是当日进宫之时母亲所赠,如卫贵姬那支青玉簪子一般,都是留念之物。”
“那更衣为何不小心放着,怎地突然取了出来?”
锦翠听此愈发困惑,不解地瞧着自家主子。
“待会儿自会有用!”
冉如胭双眸之中完全未流露着不舍之意,即便是为了争宠,这一块白玉也是不可随意损坏的,这后宫或许即刻泛起波澜,但与她有何干系?
以上一世记忆,当下余秀珠应当是受了南宫妙月之意前来巴结她,这些,终究还是没有改变。
“冉更衣,余贵人于排云殿候着更衣,还请更衣速速归去!”
忽地,正于主仆思忖之时,一个粉色宫装小丫头匆匆上前,福身,稚嫩的双颊已然起了薄薄的一层汗水。
“知道了!”
锦翠摆摆手示意,转身便见自家主子嘴角噙着的笑颜,疑惑地搔了搔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