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笑初无视了老闫同志对她不用家里跑步机的抗议,照例出门去跑步。南方的夏天总是闷热难当,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出了好几身汗,浑身上下都感觉黏糊糊的,于是她手脚麻利地洗了个澡,之后就窝回房间吹空调。
笑初伸手拧开书桌上的小台灯,琥珀色的灯光就这样柔柔地晕开来,给整间房覆上了一层暖黄的纱。
她刚在椅子上坐下,郑琦就给她发来一条微信,提醒她记得解决采访的事情。
明天就要交稿的话,再约面采估计是来不及的了,那就在电话里凑合一下吧。
她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最后无奈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手机响起的时候,谢煜桁刚洗完澡,他一手用毛巾随意地揉搓了一下头发,一手拿起电话看了看,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表姐效率还是挺高的嘛。
想着,他按下接听键,用肩膀把手机夹在耳边:
“喂。”
“喂,是我。”
短暂的一阵沉默后,谢煜桁淡淡开口:
“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有没时间?”
电话那头顿了顿:
“有。”
于是她也没再对他客气:
“因为你的打岔,今天上午的采访没做完,可主编非让我明天交稿,所以我想现在跟你做个电话采访。”
他被她不情愿的语气逗乐了,但声音仍维持着一副高冷的样子:
“你对你的采访对象,都是这个态度吗?”
不知道是谁白天还不许她喊他谢总,现在却又端着谢总的架子,真是够了。
笑初强迫自己把语气柔和下来,变得毕恭毕敬一些:
“不好意思谢总,今天上午的采访因为我个人原因意外中断了,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接受我的电话采访?”
他轻笑了一声,没再为难她:
“这个态度还算能接受,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因为谢煜桁的配合,采访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挂断电话后,笑初打开电脑,把录音笔里的文件导入进去。她的光标点开,谢煜桁低沉悦耳的声音就透过音响流泻出来。
笑初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盯着播放器里起起伏伏的波形图,听着他如同讲故事般把当年他内心的想法娓娓道来。
上午采访的那段录音并不长,笑初反反复复地听了好几遍,心里像滚了无数团毛线一样,纠缠在一起,乱糟糟的。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知道,从前表面上清清冷冷,看似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他,对他们俩的感情也曾有过这么多的担忧和害怕。
他说他从前理解不了她的执念,害怕她回来后就要放弃他。
他说他是真心想让她留下来,两人一起奋斗和成长。
他说刚分手那段时间,他每晚都喝很多很多酒,觉也睡不好,压力大得无法排解。
后面的话就因为谢煜桁按了录音笔上的停止键而没有了,可他最后说的那段话,以及眼中闪烁着的真诚,却直击她内心最柔软之处,让她在那一瞬间萌生了答应他的想法。
他说他从没放弃过重新找回她的念头,往后的日子他会永远相信她,会支持她想做的所有事情。
所以其实他也明白,横亘在两人中间最大的障碍其实就是信任二字。
小时代里顾里说没有物质的爱情是一盘沙,她则始终认为,没有信任的爱情才是一副空荡荡的躯壳,无论外在多么好看,都是徒有其表,摇摇欲坠。
既然两人都把问题想通透了,似乎就没什么再值得纠结的,也许她真的可以尝试着跟他在一起看看,也许结局不会如她原本想象中的那样悲观。
翌日早晨八点,笑初是被林梓熙的夺命连环Call给吵醒的。她费力地撑着惺忪的睡眼接起电话,起床气深重。
“林梓熙你一大早的搞啥呢!我昨晚赶稿到凌晨三点,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吗?”
电话那头的林梓熙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小初,我们去旅游吧,就去澳洲怎么样?”
笑初简直要怀疑闺蜜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这一大早的莫名其妙说什么要出去旅游,她打了一个哈欠,极度不满地说道:
“林梓熙你是不是昨晚出去通宵喝酒了,说醉话呢吧你。”
“我没有!我现在清醒得很,我说真的,你马上去报社请假,我们收拾收拾明天就走。”
笑初这才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你来真的啊。我天。出国哪能说走就走,你签证办好了吗?”
“哎呀,你忘了我上个月不是就想跟阿泽去澳洲玩来着,签证都办了,结果阿泽单位临时有事就没去成,现在签证也还没过去,可以用。”
“你这纯粹就是突发奇想啊,受什么刺激了?”
“谁受刺激了,”林梓熙翻了个白眼,“昨天我跟阿泽把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末,我昨晚思索了一宿,老娘长这么大就谈过这么一场恋爱啊,跟初恋就结婚了啊,人生经历太少,太没有乐趣了,不是很多人都会在结婚前办一个最后的单身趴吗?我对趴倒没什么兴趣,所以想整个单身旅行,说不定中途还能有跟外国小哥来个艳遇什么的。”
“……还艳遇,你不怕阿泽到时候飞过来把你拎回去打屁股吗?”
“想太多了你,怎么样,走不走,一句话。”林梓熙没耐心继续跟她磨磨唧唧,直截了当地问道。
笑初不知怎么,突然脑袋一热,应了下来:
“走走走。”
“那成啊,我们去两个星期吧,来回机票我定,你对那边比较熟,你就负责酒店和做导游咯,那我挂啦。”林梓熙一口气交代完就掐断了电话。
笑初呆坐在床上,怔怔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
咦,她刚刚答应了吗?
恍惚归恍惚,笑初一如既往的是个行动派。她翻身起床把昨晚熬到半夜写好的稿子发给了郑琦,然后给她打电话请了假,当然理由没敢用出去旅游,而是说家里临时出了点事要处理,请假半个月。郑琦看在她一直勤勤恳恳工作的份上,大手一挥便准了假。
安排好工作的事情,她马上又联系了一个在澳洲开酒店的朋友,以最优惠的价格搞定了住宿的部分,之后就舒舒服服地躺回床上睡回笼觉。
几近入睡状态时,她模模糊糊地心想,跟谢煜桁之间的事就等这趟旅行完回来再处理吧。
因为笑初平时属于做事极有计划的人,不爱打无准备的仗,所以当她们两人坐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的时候,她仍旧觉得这种说走就走的行为十分神奇。她戳了戳旁边正拿着PSP打游戏的林梓熙,感叹道:
“我现在还有一种飘在天空上的不真实感,怎么一日之间我就又要回到我大土澳的怀抱了呢?”
林梓熙忙着打怪,头也不抬地鄙视道:
“你就是太被条条框框圈着了,有些事就是要出其不意才有趣。”
笑初见她打游戏打得入神,也没心思搭理自己,便交代她看好行李,自己背着小挎包在大厅里四处游荡。
候机厅里的店铺多如牛毛,书店、餐厅、服饰店等一应俱全。她这里摸摸,那里逛逛,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小时。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登机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她连忙从饰品店里出来,一路朝登机口狂奔过去。
“你也是够可以的啊,打你电话也不接,我差点以为我们要上不了飞机了。”林梓熙一只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冲着站在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她埋怨道。
“怪我怪我,逛得忘了时间。”笑初赶忙伸手接过其中一个箱子,转过身子朝已经逐渐排起长队的登机口走去。
就在转身的这一瞬间,她瞥见了一个高大宽阔的背影正朝远处走去。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林梓熙喊她:
“喂,回魂啦,快点来排队。”才回过神来。
她晃了晃脑袋,甩掉这无端的猜测。
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在这里遇见他。
澳洲,布里斯班机场。
澳洲之所以被中国人民亲切地称之为土澳,自然是有它的原因的,其中一个就跟澳洲本土的英文用语有关系。比如说,世界各地的英语国家基本都是用EXIT来标示出口,唯有澳洲用的词简单粗暴——“WAY OUT”,意思就是出去的路。笑初还深刻地记得她刚到澳洲的时候,对着这个土气的出口指示笑了好长时间。
因为南北半球季节恰好相反,中国的酷暑之时正是澳洲的深冬之日。但是因为布里斯班地处澳大利亚的东北部,相比于墨尔本和悉尼更靠近赤道一些,因而它的气候非常宜人,即使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清晨最低温也不过六七度,到正午时分甚至可以达到十四五度。
这也是当时笑初选择放弃墨尔本而选择在此工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