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伸手去探他的脉搏,忽然,很惊讶地,“护心丸?”然后转过头来看我。我惊讶,糟了,这个没有瞒过他。护心丸现在只有我手头上有,如果我不在乎天河的死活的话,为何要喂他吃护心丸?眼看着要露馅,我摆手道,“什么护心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脸上充满阴骘,我不停地往后退着,我说,你别吓我,你拿这幅表情吓唬谁呢?我不禁吓!你别过来!
他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墙上,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我说,“你要杀就尽管杀啊,你这样折磨我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他再用一点力,我觉得我的脖子就要断了,他说,“你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我太在乎你罢了?你若是跟普通女人一样,你早死过几百遍了!”我说呸!你特么当年视我如草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对你说话的,你这个卑鄙的混账!
声音很大,我看见后面的天河缓缓站起来,举起那把剑,我张口要说话,可是幽木羽的力道恰好,就是留我呼吸用的气却又让我没法说话的那种。我摆手,心里默默喊着,云天河,你别过来,你不是他的对手,求求你好好让自己留那一条命吧!
那一瞬间,我看见幽木羽被刺伤,他一个甩手,天河被震飞出去,匕首完全没入他心脏,那血,像是决堤了的河,汹涌地从他嘴里冒出来。我冲过去抱住他,我说,天河,天河,你别死啊,你说过要给我最好的东西呢,你若是死了,谁给我兑现啊?我求你,你坚持住,你千万别死,我找人救你!
他给我露了一个惨淡的笑,依旧是那张好看的脸,血迹斑斑。他说:“你别再笨了,我本来就不想活,这样死了就更让你果断些,是好事啊。”
“好事?好事个屁!你活着就是最大的好事,你千万别死!你不死的话,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嫁给你,我嫁给你好不好?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的吗?你就这么死了吗?”
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整个人也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好……”他的手就一点一点地冷掉,混着我的眼泪他的血,化成最深刻的回忆,刻在我生命里。
果真,果真是,非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来让我记着你么?让我为此心寒一生?
那时,他总是不太爱说话,云浮就剩下了十余人,经常是争吵声不断,我忙着给他们打气,帮他们想办法生存,也经常累到半夜才得些许休息。有时候他就会等我,篝火印在他清秀的脸上,说不出地好看。他会递过来一个果子或者一杯水,道,“辛苦了。”后来便垂下眼,再不肯跟我说什么。他跟花荫的话会多一些,两个人的兴趣志向也类似。只是,谁会想到,生活又给我开了这个玩笑呢?
我受不起。
天河的脸依旧平和,跟他这个人一样,多年来不温不火,也不参与争端。那时候觉得他是最好的丈夫之选。我想,如果没有我多年的误解和一直以来的视而不见,说不定,我跟他才是一对儿,后面就是安安稳稳的生活,没有一丝起伏。
可是,谁想得到呢?
就这样抱着他的尸骨坐了一夜,夜风凉,明月亮。我说,天河,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就我们云浮的歌,《十二月归家曲》,好不好?
“首阳听雪,绀香望雨,莺时的草儿槐序的花儿啊,我听见鸣惆的虫儿”吱吱“地叫唉,季夏可以归家哟!
兰秋风归,南宫雁回,菊月里的黄花遍地哟!子春里的大风”呼呼“吹,葭月里望,冰月时节郎可还回呀?”
以前他还会说难听叫我别唱住嘴,然后就会听花荫哼一晚上。现在再也没人应我了,那个羞涩腼腆的,陪我走过风风雨雨的人,他,不在了。留下我一个人,苦苦地怀念着那时的人那时的事,转身一看,其实那些东西早就灰飞烟灭。
坐在那里,我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