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云大人求见。”
“宣！”
小白深吸了口气，抬脚迈入了那高高的门檐，入内是光滑照人的黑曜石地砖，殿里中央放置了鎏金鹤异兽大鼎飘着淡淡的龙涎香。
“臣，云非白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白俯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标准的礼，这还是临出门岚音交代了她几句。
小白跪在地上，只觉得膝盖发凉，当臣子真不是人干的，每天上早朝还得一跪三叩首，等了一会也没听见皇上让平身的声音，有些疑惑的慢慢抬头瞄了一眼。
一只软底龙纹短靴便入目了。
凌云照伸手轻轻扶起眼前的少年，如泉水般清澈干净的眼眸，似远山薄黛，鼻端若有若无的梅花之味，这少年便似一棵冬天里的寒梅，惊艳，绝秀，挺立，当年他也是十分喜欢梅花，可惜汀州天热，很少可以见得着梅花，他便去梅里雪山，每次回来都描述那里的梅花多么多么美，说好带着自己一起去踏雪寻梅。
“皇上！皇上！……”小白有些疑惑的望着皇上，她好像是透过自己再看什么人似的，每一次见她皇上都会有那么一刻失神的。
一瞬间，凌云照立刻回了神，淡淡笑道：“伤势恢复得如何？”连一旁的黄公公似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皇上，对每一个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他也就看见皇上对长乐郡主的宠溺，和对李丞相的温和，其余的，多半都是伪装出来的。可是这样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关怀，如何能不让他震惊！
显然，小白也是怔了怔，这样的笑容，这样的口吻，好像她的娘亲，还有那眉间的凌厉参杂着温和，很像她每一次闯祸受伤之后娘亲这样问她。
那样的眉眼，那般神态动作，简直是像极了，小白愣愣的盯着凌云照，再也挪不开眼。
“咳咳！云大人……云大人……”黄史成轻轻地咳了一声，扯了扯云非白的袖子。直视龙颜便是对皇上的一种亵渎，更何况，云非白还是一个男臣。
“啊？”小白望了望黄史成，不明所以。
“无碍，去吩咐他们抬一把椅子过来，你重伤初愈，还是不呀久站的好。”对于小白刚才明显无礼的举动，凌云照显然是不在意的，那样疑惑中又带着几分儒慕的眼神。
“皇上……我……不是！臣……好像在哪里见过您。”前去吩咐人搬凳子的黄史成听了这句话脚崴了一下，这才是真正的神人啊，拉关系拉到皇上身上了，人家能不得皇上宠信吗！
凌云照只是淡淡笑笑不说话，果然是他的后代，只是一眼便觉得他们双方如此熟悉。
“皇上，臣多谢您的厚爱，可是云非白的志向并不在朝堂，还希望皇上收回成命。”定了定心神，小白正言，作辑。
“哦？那爱卿的志向在哪处？不妨说来听听。”头顶上女皇的声音想起，听不出喜怒。
“云家是百年的杏林世家，云非白一身医术，只愿意悬壶济世，救人性命，而朝堂，臣自认没有能力涉足。”一旦当了翰林侍读一个多月后她会很难抽身，更何况如此近身侍奉皇上，万一被人查出背后身份，或者是女儿之身，个个都是欺君大罪，脑袋非得不保。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当这个，可是她又得有进出宫闱的权利，方便查找和氏璧，又要帮何东他爹找证据平反，因此太医院御医一职最是合适。
“所以？你是想要……抗旨不尊！”似问似答的一句话，轻飘飘的却让小白震了震。
她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这时女皇的不悦，聪明的就应该应下，可是小白偏偏是个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执拗性子。
“臣不敢……臣只是说说臣的想法而已。”话外之意决定权还是在陛下您的手上，再说刚才不是您问的我吗！小白很自觉的省略了后面的话。
凌云照直直的瞧着云非白，眼神一刻刻冷了下来，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小白依旧眼观眼鼻观鼻，耳听八方巍然不动，管你咋盯，我就是不懂！
“哈哈哈……这性子！还真会随了他了！”当年云沐扬也曾经拒绝过皇上入仕的要求，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在小白还在思索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女皇早已如踏祥云轻飘飘的坐上了龙椅。
“圣旨以下，朕可是金口玉言岂有反悔之理！……不过，朕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答得符合朕的心意，朕也会让你称心如意！”凌云照似笑非笑的望着云非白，明亮的丹凤眼斜斜的勾挑。
原来他们家是遗传的丹凤眼啊，怪不得卫昭有。这是小白第一反应。
“朝中大臣今日有三十余位请求朕立太子，如果是你，你应该怎样回复？”好一个问题啊，一问便是朝廷斗争的核心，这样的问题她又如何能回答！
真是奸诈！当皇帝的都这么爱把握人心吗！明知道他根本无法回答还故意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好与不好还不是全凭皇上一句话。
“皇上，这个问题臣无法回答，如果非要臣回答，还请皇上恕臣无罪。”
这人！滑得跟猴子一般，凌云照有些无可奈何的道：“准！”
殿外的卫昭听见这一句有些失笑，简直是……方才接到皇上的宣旨便急忙入宫了，没想到皇上正在召见云非白，昨夜跟他谈了之后竟然奇迹般的彻夜难眠，脑子里都是他淡淡的容颜，淡淡的话语，该死的，就跟入魔了一般！
不过，他也很是好奇，云非白会怎么说。
“皇上，臣不会回复，只是下一道旨意，让那些大臣家的后辈们当几天的一家之主，让大臣们也清闲几天，之后让大臣们写一封体会，这样他们就不会再这般了。”
卫昭有些无奈，这样近似无赖的说法也真亏他能说的出口，不过这样说一语双关，大臣们在家里当习惯了一家之主如何能够忍受闲赋在家，让平常一贯打骂的儿子们当家作主，这还不闹翻了天，更何况一个人习惯了发号施令，便决不允许有人侵犯他们。
这也如同皇上一般，皇上当政二十多年，一直手握大权，此时盛年依旧，怎么会早早的立太子威胁自己手中的权力！
将心比心！
凌云照眼神复杂的望着小白，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少年，良久道：“朕是皇上说过的话是金口玉言不能儿戏！不过……朕可以同时任命你为太医院院判，这样如何？”
奸诈！真是奸诈啊！把她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明明说好回答的符合她心意不就好了，这个答案明显她是认同的竟然还给自己塞了这么个活！
“皇上！那……能不能给臣两份俸禄啊？”原本凌云照等到的以为又是小白拒绝的话，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句话，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那般小心翼翼讨喜的样子，凌云照顿时龙心大悦，忍不住调笑了句道：“可以，不过干得好有赏，干得不好可是要罚！”
“皇上，蜀世子已经在外等候许久。”殿外的小太监猫着身子前来禀告。
“哦？快宣！”凌云照摇了摇头，被一个云非白弄得晕头转向还真是……
“儿臣参见皇祖母！”卫昭一身天水之青的蜀锦，衣袖之上零零碎碎有些维花，白玉腰带束腰，碧绿簪子冠发，依旧是手不离扇。
很是随意的一辑，抬眼望见了一旁坐着的小白勾唇一笑：“呦！云大人多日不见在府里养病越发的姿色动人了！”
小白磨了磨牙，笑意不减的回道：“不敢不敢，可不及世子爷魅惑众生，臣今早从枕霞楼经过，还能听见姑娘们发牢骚想念世子呢。”多日不见？呵呵，昨晚又是谁大晚上跑来威胁她！
一个开口调戏一个笑意相逢，凌云照确是故作不解的询问：“哦？朕在清烨行宫时便听闻非白是昭儿带来的，你们何时认识的？”
“我们……”
“我们一早就认识！璇玑公子天下谁人不知啊！再说，云大人也堪称儿臣的……入幕之宾。”一句话将小白原本要澄清的话给堵了个死死。
那暧昧的话语在场的宫女太监们彼此心领神会，谁不知晓蜀世子风流好色男女通吃，云大人如此天人之姿，自然……
唉！
唉！
唉！
原本有些痴心妄想的宫女们皆皆在心里莫叹了口气。
小白拍掉卫昭伸到她腰处的爪子不客气的回道：“蜀世子！您的姿色……请恕臣无法接受，臣，并不好龙阳之癖。”
一瞬间，卫昭的脸上附上了团紫青之气。
一瞬间，大殿内的宫女太监全部石化。
“咳咳！好了！昭儿，庶人卫仲泰的直袭亲眷和一干谋反之人处理的如何了？”凌云照轻轻咳嗽了一声结束了这一场诡异而又暧昧的对话。
“启禀皇祖母，庶人卫仲泰的正妻自缢于王府，妾氏女儿今日全部已没入教坊司，一干反臣共一百二十人于昨日午时菜口街头斩首示众。”卫昭低着头平静的陈述着这一切，好似说一件再为普通不过的事。
从小白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卫昭充满冷意的眼眸，难道事情不是她看到的吗？这对祖孙相处的还真是……有够不同寻常的。明明很是相亲相爱可是为何……
为何皇上会把一个明明是得罪人满手沾鲜血的差事丢给卫昭，而卫昭明明是将和氏璧这等旷世珍宝送与皇上，但暗地里却如此厌恶。
卫昭垂了垂眼眸，昨天一百二十颗人头齐齐斩断，那如潮水般的鲜血一层层的洗刷着菜市街头，偶尔自己的衣袍也会溅上几滴，这都是人命啊，有妇女，孩子，老人，河间王谋反之时他们还尚不知情，可却要受到如此牵连。
她为了怕人说她残害先皇子嗣便让河间王子嗣全都流放，可是流放过程中呢，是不是也能‘意外’病死，或是遭遇山匪？
“如此甚好！这几天你也是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你们都退下吧！”凌云照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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