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众神恭迎五帝之际,银灵子四下张望了起来,这悬圃果真实如其名,乃一悬浮于半空的花圃,只是这些花草皆为稀世之物,银灵子大多都不识得。
悬圃四周绕有藤草,中心高起,被一条蜿蜒清溪隔为五个区域,每个区域各有一色花,延溪而开,中为黄,北为玄,南为赤,西为白,东为青。各区域最南处皆有一高台,高台中央又有九级玉阶,其上各有一神座,刻着不同的图腾,龙、禽、蛇等,各不相同,银灵子猜测应为五帝真身之模样。神座之下偏右有一玉座,比神座稍矮。
便在此时,乐声嘎止,五道身影凭空而降,各自入座。此时众神皆在五域之外,银灵子又隔着水御球,既未看清他们从何而来,亦看不清长相。
众神齐揖。
“免礼——”宣话的乃一只青鸟,比寻常青鸟大了数倍,额间一撮五采羽,在帝座上空徘徊。青鸟见众神皆已平身,接着宣道:“佐神之选即始!赐座——”
话音刚落,便见藤草结行,化为椅座,众神纷至黄帝、赤帝、青帝所在之域外,围观兴之所在,藤草便也随之而动,伺坐之。
而玄帝及白帝身边则各多了一神,便是已然选定的佐神。玄帝佐神一身玄衣,胸前有一水之标记,其面色雪白,神情冷漠,坐于石座之上便如一尊冰雕般冷若冰霜,让人有种敬而远之之感。而白帝佐神则身着一袭白衣,其上镶有金丝,胸前有一金之标记,其身型颇为壮硕,一头金发被穗条高高束起,看上去十分精神。
众神纷纷坐定,而候卿本欲乘此寻蚩尤问问女巫戚近况,可环顾四周却始终未见蚩尤。
身后忽传来共工的声音问道:“东张西望做甚?”
候卿转过身来,对着共工一揖,却未回话。共工扫过候卿胸前,眉头一皱,道:“这物什不宜戴着去甄选。”
候卿却下意识握住了水御球,往后退了半步,共工略一低头,眼中一瞬的黯然,再抬眼时又是一泓深潭。
共工看着候卿,以神音道:“水御球太过惹眼,无论你出于何因戴着它,只怕适得其反。”
候卿倒确有此顾虑,一路而来已经引来太多注目,只是以他现在的神力,还无法匿之于无形,而银灵子又需其神力维系幻术,等下比试起来,有何变数尚未可知,妖族擅闯神域,性命堪忧,生死全在神族一念之间。
候卿仔细一琢磨,觉得共工确是解此难题的佳选,方才后退实为其无意之举,乃其历经劫难后的自保反应。候卿当下以神音将银灵子一事粗略一讲,便见共工神情微动,却辨不明喜恶。
便在此时,闻青鸟宣道:“今日乃甄选土、火、木三系佐神终试,各候选入位——”
共工对候卿道:“把水御球给我罢。”
候卿看向共工,以神音道:“此妖算是心善,曾救人于危难,她也只是好奇,我也就……”却见共工手一摆,道:“我不会伤她的。”
候卿见候选已陆续就位,念及共工亦非有族群之见,便将水御球解了下来,交与共工。
共工接过水御球,忽而愈握愈紧,候卿一惊,小声唤了声:“主神?!”
却听共工以神音道:“待我以守御术接替,你勿虚耗神力,只管专心比试。”
银灵子此时却不知这些,只觉灵力压顶,迫得其几难维继幻术。水御球被握碎那一刹,银灵子心有万绪,却无计可施,唯眼睁睁看着候卿,任由天命了!
然而下一刻,迫感顿止,银灵子四顾一看,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晶状物内,应是被共工挂在了胸前。
候卿看到冰御球时,不由松了口气,悄然卸了神术,对着共工一揖,又看了眼银杏叶,便上了黄帝神域。
银灵子目送候卿上场,一时百感交集,她知方才虽只是虚惊一场,却是共工的警告,不然没必要先握碎水球。可她却甚是不甘,看着已站在前方高台之上的候卿,暗下了决心,生死既不由己,更应随心而活,才不至追悔!
此时候选皆已入位,佐神之选便要开始了。众神纷纷入座,藤草更可随心而上,停于半空,视野更佳,只皆低于五帝之位即可。佐神已定的玄白二帝亦转动神座观选。
共工氏族皆坐于黄帝神域半空,共工坐于氏族众神之间,只是氏中众神碍其主神之位,不敢近身贴坐,故其左右各留一虚席。此时却见正离缓缓迟来,径直坐于共工右侧,对共工略微一揖,共工却仿若未觉,只将身子往反向略侧了侧,未作回应。
银灵子心思玲珑,瞧了这一出,便也乖觉,暗固幻术。黄帝域处于五域中位,此刻正可大致窥得五帝模样,有这千载难逢之机,银灵子忙不迭小心张望了起来,只见黄帝不怒而威,赤帝风流卓异,青帝温雅深致,玄帝慈眉善目,白帝清新俊逸。
在五帝风采之下,银灵子不觉竟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不由暗暗心惊,神族帝神级果然名不虚传。
“佐神之选始——”随着青鸟一声宣叫,一片鸦雀无声,皆仔细听着青鸟宣布甄选规则,闻其道:“终试分两回,第一回为群试,由三帝出题!及第者进入第二回武试,胜者便为佐神!若不分胜负,由各自审神推选,终由三帝定选!”
银灵子看向选台,每个佐神候选各有六位。既为终试,先前应已遴选过,留下的皆精英,银灵子看着候卿侧颜,着实为其欢喜。
便听青鸟又宣道:“土正审神为钟山山神烛龙,火正审神为槐江山山神英招,木正审神为太山山神角川!”
银灵子抬头望去,便见三个魁梧身影从天而降,一为人面蛇身,坐于黄帝之下,便是烛龙;一为人面马身,坐于赤帝之下,便是英招;另一则为人面鹿身,坐于青帝之下,便是角川。他们虽长相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点,皆是一脸面无表情,看上去便是铁面无私的。
接着,青鸟一一飞到三帝神域之上,宣群试题面:
“黄帝题曰——瘠田丰登!”
“炎帝题曰——沮洳(jù rù)取火!”
“青帝题曰——枯木逢春!”
观选者一片窃语,候选者一阵苦思。
三帝遂纷纷施了神术,每位候选跟前便有了各自题面所示之境,并设了结界将候选们一一隔开。
此时另有三只青鸟各顶一漏壶(1)飞来,清溪边藤草成案,自行停于三帝神座边,漏壶摆于上。
“限时一壶!始——”
青鸟同时啄开壶底小洞,一时全场俱寂,翘首纷纷屏息待,唯闻滴滴水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