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瑞姿在训斥教育女儿，我不好在旁插嘴说话，可是光坐着不劝，又好像不是事儿，只得硬起头皮招呼她们俩喝茶算是打圆场。
悻悻然端起茶杯喝一口，杜瑞姿说，“韵玲，这次回来就别回荷兰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对象结婚生子，或者学着接管公司事务也行！”
凌韵玲顿时一抬头，紧捏着杯耳，“我……妈，我还不想结婚。”
“你差不多29了还不想结婚？”杜瑞姿瞪着女儿，“你想弟弟跨到你前面先结婚你才肯结啊？”
“我、我真的不想结。”凌韵玲越说越小声，到后面更是声若蚊蝇，脸色泛白。
我冷眼看着她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心想，大姑娘一枚了她还抗拒结婚，难道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或者心理障碍吗？
知女莫若母，杜瑞姿紧皱眉头，可见到女儿这副样子口气也不是不软缓下来，“好，好，结婚的事慢慢来计较，反正你不许再回荷兰，先跟着我到集团公司来上班吧！”
凌韵玲一听，更用力地捏杯耳，以至于指节青白一片，“我，我能跟着晨朗学吗？”
唉，我暗地里哀叹，凌韵玲这话明显有歧义，会刺激到杜瑞姿的！
果然杜瑞姿的眉头蓦地就拧成一疙瘩，训斥的话马上冲口而出，“你就吃定弟弟不会严格要求你是吗？你还想拖得一时是一时？凌韵玲！你能不能睁大眼睛看清楚情况啊，你不争气就等于拖我和弟弟的后腿！家里那些人巴不得你成废人知道吗？！”
凌韵玲被训得脑袋恨不能埋进胸前，我见杜瑞姿骂得过了火，立即劝道，“妈妈，玲姐没别的意思，她是想跟我一起在晨朗手下工作，图有个伴儿。”
说着，我把手伸过去握住她手腕，“玲姐，您说是不是？”
凌韵玲这才抬头溜一眼杜瑞姿，轻轻点头，“是。”
杜瑞姿看看她，又转而望着我，“宁宁，那你负责教她？”
“您放心，那儿有我和关秘书长、萧特助他们在。”我笃定回视她。
杜瑞姿只得松口应承，并且抬腕看看表，“我们去专卖店逛逛吧，某人大婚得给足面子不是。”
我当然听得话里的讽刺意味，凌韵玲却是无动于衷根本接收不到信号。
结帐下到酒楼的大堂，杜瑞姿让凌韵玲坐上她的驾座，她自个儿却来跟我同乘宾利前往商厦。
她是有话要对我说，我上车坐稳后静等下文。
“韵玲的性格长成这样子，我实在拿她没办法了。”杜瑞姿没有浪费时间，一张嘴就向我吐苦水。
“是什么原因令她性格变成这样的？”我抓住重点问道。
杜瑞姿侧过头，深深盯凝着我，似乎想看透我是不是可靠，半晌后她咬咬牙根压低声音说，“十三四岁那会儿，她无意中跟踪她爸到了江玉倩家幽会，受惊后回家也不对我说什么，只嚷嚷着要出国留学，我以为她要随她那些同学一起去，心想着让她到国外见识一下世面也好，就放她到法国学油画，结果她一出去不肯再回国，大学毕业后到荷兰开了个画室埋头画了这么多年！”
我沉吟不出声，难怪她性格变得内向不想见生人，原来是见到老爸出轨了，小三儿还是妈妈的闺蜜，她当时年纪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只好憋在心里选择远走他乡逃避，纵然年纪大了也不想结婚！
“你说，她当时要是告诉我那该多好？！我可以早早地揭发凌泉海和江玉倩见不人的关系！她性格大概也不会变得现在这样子！可她就是不说！一想起这些我就生气！！”杜瑞姿恨意难消地拔高声调骂道，额侧的太阳穴也随之突突剧跳。
“事情都过去了，您别再生气了，气着自己那多不好。”我劝道。
杜瑞姿捺不住又继续开骂，“能不生气吗？看着活泼可爱的女儿毁在他们手里！凌泉海、江玉倩、容宛娥！我永远记着他们对我们母子三人干过些什么好事！”
得转移话题才行，再往深处说我怕杜瑞姿会爆血管，于是话锋一转，“那玲姐怎么又肯留在国内了？”
杜瑞姿长长透了一口气，“昨天她回到外公家，被她外公说了一整晚上，还拿病情严重来逼她留下，她才勉强答应的。”
“看得出来，玲姐是个很有孝心的人，妈妈您就放宽心吧，慢慢的她跟人多接触了，自然会变回开朗活泼的。”我安慰她。
杜瑞姿瞄瞄我，横过手来拉着我，“宁宁，我以前对你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我挺欣赏你坚忍不拔的性格，韵玲跟着你在晨朗办公室实习我是放心的，我跟她真的有代沟，因为她心理深处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明白的，我会尽力照顾她。”我拍拍她。
杜瑞姿终于放松了面部紧绷的肌肉，重新靠回椅背里，沉声叹喟，“唉，他们害得我心里有阴影，足足六年不敢交新朋友，连见旧同学旧朋友也会带着防备的心去看待人家，你说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种话头我不能接过去说，唯有默默望着她，给她安抚的眼神。
大型商厦没一会儿就到了，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开进地下停车场里停下，三个女保镖刚好分开护着我们仨下车。
乘电梯上楼去衣饰专卖店，凌韵玲没抬头跟人眼神接触，让我都觉得棘手。
到达楼层后杜瑞姿领着我们走进顶级品牌店内，身穿制服的店员一见她立马笑容可掬地迎上前热情打招呼，“凌夫人，欢迎光临！”
站于柜台内的店长也慌忙走出来笑着问，“凌夫人，这两位是？”
“这是我两个女儿。”杜瑞姿随手比划一下，目光便望往货架，“新品在哪？”
店长笑盈盈地亲自充当导购，“那些全都是新品，三位请移步过来……凌夫人、凌小姐，这些款式都是最新推出的晚礼服，每件限量发售，纯手工缝制。”
热情的介绍得不到凌韵玲的关注，她微垂着头没去看衣裙，杜瑞姿轻蹙眉头看看她，再目光旁落在了我脸上，淡声问了句，“韵玲，宁宁，你们喜欢哪件？”
还好她当众没斥责凌韵玲，我索性一步上前去，拿起那袭浅紫色的雪纺束腰礼裙往凌韵玲身上比比，说，“玲姐，我觉得这件特别适合你，妈妈您说是不是？”
“嗯嗯，是挺好看的，要不韵玲你去试穿一下？”杜瑞姿配合我说道。
凌韵玲看一眼我手上的礼裙，大概是觉得颜色顺眼，便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拿过来走进空出来的更衣室里换穿。
我和杜瑞姿对了对眼神，两下都松了口气，又再各自浏览货架挑衣裙。
一件件晚礼裙挂在那里，就像是花丛中挑花似的，看多了会头涨眼晕。
我只挑自己喜欢的素净颜色看，而不去听店长滔滔不绝犹如灌迷汤的介绍。
因为这里每一件衣饰都是纯手工缝制的，都出自于顶尖设计大师的精心之作，若是还听了那最专业的蛊惑介绍，指不定全部爱不释手，恨不能通通买回家了！
杜瑞姿就犯起了选择困难症，拿着两件衣裙让我帮着她选。
这时，凌韵玲开门走出来，我俩一齐扭过头去看她。
这件浅紫色的束腰及膝裙，把身高165的凌韵玲衬托得身形颀长，特别是那一双小腿，白皙得有如剔透白玉。
“这件挺配玲姐的，妈妈您说是吗？”我可不敢直接替凌韵玲拿主意，又把话事权推给杜瑞姿。
“对，不错，这件要了！”杜瑞姿一锤定音。
我接着指住杜瑞姿手上那件正红色的套裙，刚想招呼她进更衣室试穿，就听见站在店门口迎客的店员招呼道，“夫人，欢迎光临！”
“叫我凌夫人！”一把尖细的女声纠正店员道。
杜瑞姿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霍地转过身去死死盯着店门口，我随着她望过去。
见到一位保养得宜的美貌中年女人也怔愣站在那里跟杜瑞姿面面相觑，她身上穿着淡灰色套裙，正是这家店的出口。
仔细看清中年女人的面容，她不是别人，就是江玉倩！
我去！怪不得她会纠正店员刚才那句称呼，想当凌夫人想疯了吧她？！
清脆的高跟鞋声径直走向江玉倩，杜瑞姿咬重字音质问，“凌夫人？！哈，你也配叫凌夫人？！”
眸底闪过一丝难堪，江玉倩应该是没料到杜瑞姿会这么强悍地对她直接进攻，不过她倒是很快镇定下来，把尖细的嗓音压制成婉约的音量，“瑞姿，你即使不看在我面上，也要顾着泉海的颜面啊。”
意思是要杜瑞姿适可而止！
她不这样说，而是快快离开，杜瑞姿也许会嘲讽一两句就了事，可她不识相，这话一说出口就像往火上浇油似的。
感觉杜瑞姿浑身都蒸腾着怨气和怒气，她将江玉倩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江玉倩，你和凌泉海还有脸面吗？要我看什么？！对你这种不要脸的小三儿，就该像过街老鼠那样痛打！”
江玉倩一下拧紧眉心，在极力隐忍着最终一言不发转过身想走，杜瑞姿见状喝斥道，“喂！不要脸的小三儿！我还没放你——”
“妈！”与此同时，凌美妍的声音从店门外远远地传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