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菜炒好不少，但食客都还没来。孙伯君就把菜暂时放进烤箱保温，顺便准备最后拌个凉菜。
不过烤箱藏得住温度，藏不住菜的香味。被夏冬青拖到厨房门口时，路北北一肚子的馋虫立刻被勾了起来，她赶紧擦擦口水。
“你这点出息。”夏冬青说，“先看看菜，都让雨打歪了。”
“好好好。”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路北北又一屁股坐在了花盆面前。小心扶起西红柿的爬架重新插好，把小葱大葱的叶子梳理顺，抖抖辣椒树上的雨水，再拿卷细线，把东倒西歪的香菜和豆苗松松地捆一圈，以便让它们立起来。还有草莓的简易棚子，塌了一半，但是无伤大雅。
“婆婆！保鲜膜，竹签子！”路北北喊，“来几个呗。”
“柜子里呢，自己拿。”
孙伯君答，一边给刚切的皮蛋撒上香菜末，恰好是下雨之前从花盆里拔的自产香菜，品相完好。“你们快点收拾。”他说，“菜都炒好了，一会儿该凉了。”
“你不是要先照相嘛。”路北北说，“不要觉得你比我麻利。”
“话都让你说完了，咱们就等着瞧。”孙伯君说。
突然间，一场竞速活动开始了。夏冬青拉开椅子坐在一边，兴致勃勃地围观。这边是路北北坐在地上专心剪保鲜膜。而孙伯君正迅速把菜摆好盘，掏出手机一通咔嚓咔嚓。五张远景连拍，五张近景连拍，五张微距连拍，五张自由角度，婆婆的手速根本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但显然路北北更胜一筹，三下五除二，草莓棚子已然重新支了起来。
“婆婆？”路北北回过头。
“我这是让你。”孙伯君说，他正从二十张照片里挑出九张最好的，选用婆婆早已设定好参数的美食专用滤镜，再调色再打光。“艺术得精雕细刻。”他说。
“反正你输了。”路北北说。她拍拍身子，爬起来坐回椅子上，夏冬青不由咂咂嘴。
“都说手巧的人也一定聪明。”她说，“但是——”
“凡事有例外。”路北北说。
“我还没说完呢。我要说的是再聪明的人不努力也不行啊。”
“这是种族天赋，和聪明不聪明没关系。”路北北说，“你来种，保准也行。”
“得了吧，我昨天刚把那盆死仙人掌扔了。”
“仙人掌明明不好种，伦敦这儿气候又不行。”路北北说。她又看看孙伯君，头发自来卷还戴副大眼镜的大男生忙了半天，点了发送键，这才拉开椅子坐下。
但他还没来得及拿起筷子，手机突然振了一下，孙伯君赶紧抓起手机一通狂敲，脸上的表情从呆滞逐渐变成傻笑。路北北和夏冬青对视一眼，立刻起哄。
“婆婆女朋友心情很好嘛，今天微信回得这么及时。”路北北说。
“看来是这次寄的化妆品用着特别舒服。”夏冬青说。
“别闹，吃饭。”
孙伯君又说，不过这次带着笑。三人往餐桌边一坐，抄起筷子，夏冬青突然觉得口袋里什么东西扎了皮肤一下。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找路北北。“对了，北北，沈畅有封信给你。”
“信？”
路北北一愣，嘴里咬着的一块肉差点掉出口。“我住313，她住316，她给我写信？”
“又不是第一次了。”夏冬青说，“上次她不是也给我写过吗？让我帮她修她房间里的灯。其实是一句话的事，但她就觉得这很难说出口。”
而路北北突然就知道信里是什么了。她撕开信封，抖开信纸，沈畅俊秀整齐的字映入眼帘，果然。
——北北，那天我听你说之后，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给我讲一讲呢？
她合上信，放回信封。
“什么事情？”孙伯君问。
“弹琴的事情。”路北北说。
“那你就答应她呗。”夏冬青说。
“我又不会。”路北北答。
“可沈畅说，你就算不会，也一定很懂。这点我倒是同意他。”
夏冬青说着，耸耸肩，“你也知道，说话对沈畅来讲挺艰难的。她已经下了决心给你写封信，你就考虑一下吧？”
“可是她都到了欧洲，钢琴发源地，找个外国老师上课多好？”路北北说。
“觉得你更好交流呗。”夏冬青说，又看看路北北的手，“不过你手指好长的。不都说手指长的人适合弹琴嘛。你真的不会？而且你第一次见余可时——”
“不会。”
路北北说，掷地有声。米饭不知不觉已经见底，她又盛了小半碗。“那两个又不来吃饭？”她问。
“一个念书，一个睡觉。叫得来谁？”夏冬青说。
“好好的周一时光，居然用在这么无聊的事上。”路北北说。夏冬青不由又望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的生活明明很充实。”
“不管他们。爱吃不吃。”孙伯君说。
话虽如此，语气恶狠狠。夏冬青和路北北赶紧抄起筷子。和伯君婆婆的饭过不去，可比和他的人过不去要严重得多，一不留神菜刀都能飞过来。
不过他做饭的确好吃，搞不好开饭馆也没问题。三人大快朵颐，饭吃了一半，夏冬青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又放下，孙伯君便问她是不是要见导师汇报工作。
“看你最近总是匆匆忙忙的。”他说，“你们当工程师的都这么早出晚归吗？”
“工作以后是这样。”夏冬青答，“而且我最近开始跟着导师做项目了。现在赶一赶进度，下学期就能多点时间申请工作。”
“那倒是。我女朋友申英国的奖学金时，提前了大半年都没抢到。”婆婆说，“不过你得珍惜身体，这是革命的本钱。”
“多忙我也吃饭。”夏冬青赶紧说。
“我也吃。”路北北说。
食客做出了必定惠顾的承诺，厨子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夏天在伯明翰陪女朋友兼打工的时候，孙伯君已经体验了两个多月自己做饭自己吃的寂寞，好不容易熬到秋季开学，来了伦敦有了新室友，他可不想继续过这种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