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河借着火光看了看怀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然而山寨的大厅里依旧没有要休息散去的样子，大厅里众人依旧在辩论着什么。说是辩论不过是有些美化，更多的则是向其中两人解释，或许是施压更合适。李铭九看的乏味，只能看见他们或是愤怒的挥着拳头，偶尔有人甚至要拔枪的冲动，但是没有真正动手，都非常的克制，跟之前果断杀掉一人的行径大相径庭。李铭九暗自琢磨应该是大哥所说的他们这是为了稳定山寨的局势。
陈坨子跟张秃子还在，跟其他人站在一起。李铭九可以扔两支镖结果了他们，但是现在还不能。李铭九在琢磨着什么时候下手最好，按大哥说法是等他们在望北楼的角色有了明晰之后再下手，现在看他俩的情形应该是个小头目，要不然也不可能站在这里。李铭九又在琢磨大哥刚刚说到的对张胜和衣道侊的态度，确实值得深思，不过按说他们应该不会有其他心思才是，自己对他们可是足够信任的……
“快完成了。”
“嗯？这就行了？”李铭九凝神看去，仍没见的有什么区别，还是在争论着。
“他会强势上位了，接下来估计会软禁了那俩小子，不过，其他人也不是没有支持他俩的，别看都在围攻他们，但是并不是一条心。这新上位的掌柜势力一般，看来这小粱半瞎还是挺会做的，手下势力制衡的很均匀……确实厉害。”张大河感慨良多。
“那……”李铭九话音未落，就见那人双手分开了人群，径直往中间虎皮椅上走去，到近前转身坐下。其他人一直静静的看着，都愣住了一般。这次，他说的很清楚，李铭九也能从口型读出一些，大致是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家大业大总得有人当家做主，今天定不下来，明天梁老大过世的消息一传出去，当即就有其他绺子来进犯，早早的完成了过度，外边会知道早有布置，不敢乱来……这话说完，立马就有人行礼，至于那两个不同意的人，无奈的相互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微不可查的摇了摇。
“这就完了？”
“暂时是完了，好戏在后边呢。”张大河兴致十足，似乎后边的确有好戏一般。
大厅内的形势稳定下来，新上位的当家人指了指空出来的太师椅，看样子是要点选新炮手了。果然，有一人被叫了进去，他指着那位子让他坐下。但是，不少人反对，就连刚刚在支持新上位当家的都在反对。他皱起眉头，不满的环视众人。最后，站起身来，其他人并没有多么给面子，依旧在争论着。他有些难以服众。接下来又是一阵吵闹声，最终那位子还是空着，新进来的那人也只能立在椅子旁边，同他一样，站在椅子后边的还有两个人，是后来又被叫进来的，看样子是得让他们相互竞争了。
“看来是任人唯亲了，难怪都不同意。”张大河点评。
“这样也好，对咱们有利。”
“那是，大头乱小的更乱，这才是败坏的开始。”张大河看了看陈张二人，“一会儿看看他俩是在哪边，这三个抢挣炮手的人肯定会相互拉拢人心了。”
现在，大厅内终于平稳下来。新上位的大掌柜给他们讲了几句，都是站在虎皮椅前，是站着面对众人。或许，是他觉着坐下来之后不足以用高姿态的眼光来俯视他们。说的很简短，大致就是在说些过年的话，李铭九都觉着没劲，心中暗想，若是我也是坐在大厅里的一个，碰上这样的当家人，我也反感。张大河似乎感受到了李铭九的厌恶，“这小子准是有势力扶持，要凭他自己坐不上来。他没这个气魄，没这个本事。”
“不过看他相貌倒是挺凶悍的。”李铭九笑道。
“外强中干罢了。”
新上位的当家人领着各位炮手出来，在大厅台阶前站立，三阶台阶下的众人将目光汇聚到他们身上，然后移到他这里。看得出来，他有些激动。紧接着慷慨激昂的讲了几句，起先还好，说的让人悲愤而又振奋，例数粱半瞎三代人的积淀，例数这些年望北楼的过往，后边就坏事了，昂长的故事听得让人生厌。不过李铭九这次可是听得津津有味，他不知道这些事情，越是能够了解望北楼，对他们可是越有利，因此，这些故事李铭九听得仔仔细细的，还跟张大河不停的讨论。
望北楼跟青马坎交手不是一次，而是三次，第一次规模最大，死伤最多。青马坎的冲击确实厉害。后边两次一次是在营口的“贸易冲突”，其实就是黑吃黑，这次闹了平手，因为有第三方势力介入，刚刚开打了一会儿就被按了下去。那是地头蛇，不得不给他们面子，否则对谁都不好过。另外一次则是在八道壕，当时的八道壕是张作霖藏东西的地方，结果被杜立三得知了消息，准备打劫。望北楼也是得知的，这得益于粱半瞎苦心经营的关系网，是上边最先得了消息，但是却没有去剿灭了这里的心思。至于上边如何得知的，粱半瞎就不知道了。但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那可是好事一桩，趁着张作霖不在，他们有心思打劫了这里。结果，这一时机正好跟青马坎撞到一起，不容分说就是一场大战，最终因为青马坎势力更胜一筹，准备的也更加充分，望北楼吃了亏。不但没捞着好处，反倒是损兵折将不少。
“这青马坎确实厉害，人多枪多。”
“人多枪多还是其次，关键……其实无所谓了，反正现在都被剿灭了。”张大河开始还有点儿凝重，不过随即就放开了，觉着无所谓。当初张作霖抓了并处决了杜立三的时候，他跟李铭九还在奉天呢，当时的庆功酒宴也在。
“这小子说这些干嘛？”李铭九听了好几个故事，可是看这位新掌柜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再看看身边的人以及台阶下的人，都有些无奈了。
“可能是诉苦吧。”
这一通讲话用了接近一个时辰才完成，最后还是身边人实在看不下去，悄声告诉他天快亮了，得早些准备。这才恍然，然后吩咐了下去。给粱半瞎办白事是头等大事，安排了人送帖子，安排了人做好警戒……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各自散去。他看着离开的众人，这才伸个懒腰，看样子也累坏了。
“咱们会不会收到帖子？”
“应该会。”张大河点点头，忽然看了看李铭九，“诸葛亮哭周瑜这事儿就别想了，咱们跟他没那么大交集，搞不好反而会更糟。”
李铭九刚刚的确想到了这一出戏，本来就没拿定注意，现在有了张大河的劝诫，也赶紧收了心思，“那咱们……”
“这些到时候再说，这白事不是那么好做的。”
“怎么？”
“这小子心急的很，就算……咱们就算是他是被粱半瞎指定的继承人，那也得……至少得过了头七再说，为了表示对他的尊敬，过了头七都不算是最好。但是一般来说为了防范外敌，头七之后上位也是最常见的做法。他倒好，粱半瞎尸骨未寒，棺材都没准备呢，就急着坐上大掌柜的位子。你没看见他坐上虎皮椅的时候其他人什么表情么？之前还在帮他指责那两人的人都开始反对了，后来直接安排了一人接替炮手，难怪都不同意，这还怎么服众？我琢磨着，说不定这粱半瞎的白事也就是他的白事了。”
“大哥是说有人对他下手？”
“很有可能。这会儿说不定就有人开始调查粱半瞎的死因了。不过，咱们前边说了，他后边肯定是有势力支持，就看他们怎么做了。”
“那咱们……是不是帮着除掉他？”
“这个得看情况。我觉着这小子虽然有野心，但是胆识不够，心智更是不够。充其量就是一个内心不甘的傀儡。咱们先摸清他的后台势力，摸清他们想要怎么做，搞明白其他人怎么想的，然后在决定是否除掉他。我觉着这小子就现在表现的情形来看，不杀比杀了好。杀了说不定就有更有本事的人上位。这望北楼势力大，得慢慢瓦解他，适当留下能够制衡的势力也是应该。若是他们分的太散最终被消灭，或者重新聚拢起来，对咱们都不利。”
“哦。也就是说，这小子要是能帮咱们把浑水搅混，那就助他一臂之力，若是他想统一，那就除掉他？”
“不是，不是，不是看他能不能搅混。让望北楼更乱只是皮毛而已，是看他们接下来的发展情况是往哪一边走。有利于咱们就留着，不利于咱们就除掉。但是不能冒然支持。他背后已经有势力支持了，咱们得把他们摸清之后才行，要是咱们运作的好，咱们两边支持他让他无从得知更偏向哪边的意志，那就更好了。”
“咱们还……”
“当然，当然得扶持几个咱们的人。”
“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