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通镖局众人对小孙女的看法并没有听进多少去，各自琢磨老爷子退下来后的形势，说是各怀鬼胎也不过。老爷子早就将他们的心思看透，这么些年来，自从少时艺满出师，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心无力过。大风大浪都走了过来，然而今天却有些不知所措。想过各种不利的情况，但没有这么差。然而，真正无法放下的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把孙女亮出来，就要扶她上位，要不然事情更糟。
看似热烈的讨论，看似对孙女没有任何非议，实则早已貌合心离。大徒弟忠厚老实，但是不傻，也看出众人心思已变，没有多少心机和城府的他脸上越发难看。老爷子注意到这点儿，担心大徒弟会爆发，轻轻咳嗽一声，将众人注意力集中过来，“我跟大岭山的九爷交过手，可谓深不可测，我若是全力出手，胜负该是****开，若是……像这次的较量，我俩确实打个平手。你们当中少有能到这个层次，若是遇上，务必要小心些。至于说大岭山给咱们开出的有利条件，我是不愿占他们便宜。所以，可以先试试其他镖路，实在不行再回来也可以……”
“师父，开新镖路恐怕会影响咱们的声誉和名望，而且也会损失些钱财，还请您慎重。”说话的是二徒弟，这个老二也算是有些聪明，只可惜都是耍小聪明，常常做些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说起顺通镖局的声誉名望，他估计根本不会在乎，更在乎的则是损失的钱财。虽说将他适才而用安排在账房，但是这么算计小面儿上的钱财，对镖局不利。
“可是若收了大岭山这点儿小恩惠，会不会遭到其他同行斥责，说咱们忘了祖师爷的训教，不知好歹……”
“老三，你的意思莫非还是要去剿匪不成么？那么多土匪，你不去跟他们搞好关系，恐怕这奉天都出不去，光是咱们辽西这一片有多少山头儿你知道么？能打的完么？”
看着几个徒弟争来吵去，老爷子眯缝着眼睛，心里忽然在想大岭山的事情，看当时九爷翻身而起说那些话的时候，手下喽啰愣神是愣神，却很快就接受了，原因诸多，但是有一点儿可以肯定，大岭山能够在短时间内异军突起，必然跟这么高效的执行分不开。
老爷子不得不制止了徒弟们，“按我说的，老大老三去看看新镖路，其他的照常走这边，他送咱们这点儿好处可以收下些，但是不能形成依赖。跟手下弟兄们说明白了，这一小段儿路并不太平，还得是靠咱们真本事才行。不能有任何懈怠。”
“另外，若是在大岭山地盘附近遇上了事，务必要咱们自己摆平。不论大岭山是否来人，都不用他们管。就算是以死护镖也不能受他们半点儿恩惠。明白了没？这点儿至关重要！”老爷子说道最后声音提高了不少，众人起身应答。此时，有心之人已经意识到老爷子考虑到的问题了，不怕跟大岭山正面冲突，就怕他们暗地里玩儿阴的。
刚散开，正要跟孙女说一下她的不足之处，以及趁机跟她讲一讲该如何做事，外边有人来报，老爷子一听说来人是官面的，还是自己的老伙计派来的，心里不由得一震，莫非出事了？跟来人见面，听完之后这才明白，心中暗自琢磨这件事，九爷年纪虽小，但是还不至于这么阴险。
侯黑秀才自以为聪明，实不知已被顺通镖局洞悉了一切。来拜见时，顺通镖局招待的礼节非常高，甚至让侯黑秀才感觉就算是总督徐世昌来顺通镖局也就这待遇。谈的也很恰当，至于说让九爷来登门赔罪，顺通镖局的人连称不敢，说这次的事情责任都在自己这边，是先伤了大岭山的人……侯黑秀才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没什么力道，有心借题发挥对顺通镖局开展攻势，无奈顺通镖局一点儿都不招架，完全顺着他来，如此倒是不好意思了。侯黑秀才离开之后，只能告知九爷，让他看着办，同时心里也在琢磨该怎么样对付了顺通镖局才能让他们求着自己把它吞了。
李铭九接了侯黑秀才的消息，看过之后再次意识到问题不对。那老爷子可没这么客气，然而侯黑秀才的描述跟自己所知截然相反，这点儿不得不防。张大河当即派人去了奉天，准备调查一下侯黑秀才的事情，看看这小子到底是在做什么。李铭九把正要离开的王凯、许子木叫住，“你俩别去。”
“怎么？”张大河也愣了下，王凯和许子木也是如此。
“不合适。”李铭九微微摇头，张大河马上会意。原来是担心之前的事情。这样一来不得不让陆宝冯光再次出马，暗中查出侯黑秀才是在做什么。
“我也去一趟吧，暗线的事情交给陆宝冯光，明面的事儿我来。”老周请缨，实则对侯黑秀才的表现担忧万分，亦是疑惑万分。
“你去也好，若是真的出了事，可以由你接手过来。”张大河说道。
“不错。”李铭九点头同意。
老周正要要退下去收拾东西准备动身，李铭九又道：“不如这样……”
“老周去奉天，一是做明线的对侯黑秀才的调查，二是去顺通镖局一趟。这次他们的反应很反常，恐怕对咱们大岭山有什么阴谋诡计在部署，得小心提防下，老周去了正好探探虚实。切记要小心行事。”
“这个我明白。”老周点头，“我是代表你去的话，是不是给他们带点儿东西？”
“瓜果梨桃就好，不需要太重了。”
“若是问起山上的事情……？”
“应该不会，他们会回避这点儿。不过镖路的事情可能会再次提一下，到时候你也重申下就好。”
“我这就动身。”
“等一等，”李头儿又把老周叫住，然后问李铭九，“老周去是单纯的拜访还是顺带着赔礼道歉。”
“应该专程赔礼道歉吧？”李铭九看了看张大河。
“嗯，不错。咱们跟他们没什么交情，拜访的事儿去也可以不去也可以，此外咱们又不是要开镖局立杆子，又不在他们地盘上。没必要这么做。这次去就是为了赔礼道歉。”
“那样的话礼品是不是要重一些？”李头儿问。
“这么一说的话还真是。”老周也点头，沉思着，看样是在琢磨送什么合适。
“这样吧，”李铭九有了主意，“咱们跟他们没那么熟，以后跟咱们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而且潜在的交手的可能性非常大，以后有冲突的时候也少不了。既然这么多不利的情况加在了一起，那就没必要跟他们送过硬的东西。”
“不错，关键是表示了咱们的诚心就好。”
“总得说得过去吧？太次了就是打咱们的脸了。”老周为难道，送礼这种事真的很难选，要考虑了对方的情况，两者的关系，自己的承受能力，所要表达的目的……太麻烦了。老周是大管家，管钱，但是在送什么这件事上，那还真是没什么头绪。
“我琢磨了一下，要不咱们……”李铭九看了看其他人，然后低下头压低了声音，众人集中过来，然而李铭九却还是没能说出口，就在众人要泄气的时候，李铭九说道：“要不咱们把那几张唐伯虎的画和文征明的字儿送去？”
“不合适吧？”老周一听脸拉的老长。不是心疼东西，而是，那些玩意儿本身就是假的。送个假的玩意儿让人说闲话。老周眉头皱了三皱，还是开口说道：“九爷，这玩意儿假了不好吧？”
“那东西咱们找人看过了，十个里边只有三个看出是假的来。做的足够好了，他们看不出来。而且就算看出来又能怎么样？古董这东西谁能保证一辈子不打眼呢？是不是？”李铭九已经铁了心要送几副仿制的字画。不过品质还是很高的，是近些年还算是颇有名的人仿的。看起模仿的程度，恐怕是见过真迹的。李铭九当时真的不信那是假的，然后让老周带着转了整个奉天，终于确定下来，的确是假的。
“呵呵，九爷，你这个也太狠了，赔礼道歉也太……”
“这也是从侯黑秀才这里看出了点儿问题，尤其顺通镖局的态度，这是特别反常的。我估摸着过不了十天半个月，他们就会请我过去，那会儿，估计就是布下天罗地网要来收我。否则还不会这么这么客气的，你想想老头子那会儿对我是怎样的态度就行了。绝对不可能这么客气，还什么拿出宫里赏赐给贝勒爷的君山银针茶叶给他喝，这个太假了，太有问题，就像这几副字画，若不是……”李铭九自我辩解了一番。不过仔细一琢磨，他说的一点儿都没问题。
“行，依你说的，我就带着这几幅假玩意儿去。”
“哎……不要这么说。古董可没什么真假，也就是这个不是真迹罢了。要是过个三五百年，甚至用不了那么多，过个百八十年，这幅仿制的东西都成了古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