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烈臣问道:“哪位长官 ?汲金纯?”见邱恩荣默不作声,孙烈臣冷笑道:“好,我这就去见他。”说罢当先往外走去,邱恩荣赶紧跟上,一行人立刻车厢,片刻之后下了火车。段芝贵从 窗户边看到两人往票房走去,心中暗想,还是张作霖做事牢靠,这一次若是没有孙烈臣出面,恐怕我现在就被带走了。不过这小子做事 也太不着调了,这二百万竟然是官款,而且从邱恩荣刚刚的表现来看,恐怕张作霖也是用了我的名字取的……段芝贵仔细琢磨着,对张作霖处理官款的事情略显不满,但也知道这是为了自己。
然而,段芝贵见孙烈臣旅长许久不回,感到情况有些不妙,扒着窗户往外看了看,票房那边人影攒动,想来是孙烈臣在那里为自己争取着。再看看火车周围的这些士兵,个个怒视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惊慌。段芝贵琢磨着,张作霖跟冯麟阁是把兄弟,就算是对待自己真心实意,可毕竟没人家关系紧密,如今能够相信的也只有张作霖跟冯麟阁因为权力而有所斗争这一个矛盾点。越想越觉着张作霖靠不住,而他派来的这个孙烈臣更不用说了。这家伙看似老实得很,可是他太聪明了,什么事情一眼就看透,这样的 人还是小心些为妙。段芝贵思考再三,下令把官款卸下。这二百万如果是张作霖自己给的,自己坚持坚持还行,这年月哪里有当官儿不收银子的,但是这东西张作霖私自从官家取来的,那就只能忍痛割爱了。
段芝贵下令之后,身边自然有人打开车厢去卸东西。可是当初装货的时候太大意,当然也是根本没想到会有现在的意外发生。打开车厢的时候,外面众多士兵已经注意到火车里的军火,马上就有人往票房跑去,显然是要告诉他们长官火车上有军火的事情。虽说张作霖跟冯麟阁都算是富户,不缺少军火,但是这东西不跟银子一样么,谁会嫌少呢?段芝贵心里略显懊悔,当初就应该把银子放在自己身边儿看着才行,现在看来,这批军火是保不住了。
二百万官款被卸下,堆在站台上。刚刚完成这些,就见汲金纯、孙烈臣、邱恩荣从票房里出来,汲金纯铁着脸,邱恩荣脸色也不好看,在看孙烈臣也同样没好脸色。显然经过争论并没有达成协议,忽然,孙烈臣向两人说了什么,然后一溜小跑往火车边跑来,片刻之后上车来到段芝贵面前。段芝贵殷切的看着他,孙烈臣触及到段芝贵的目光后赶紧低下头,小声说道:“奉天各界人情汹汹,一定要截留专车押回奉天,经张师长婉商多时,才答应不扣专车。可是官款恐怕是得留下了。”
段芝贵赶紧答应,“没事没事,官款留下就留下。”如今的形势还看不清么?在要钱还是要命的问题上,自然不需要过多的考虑。
“可是……他们说车上的军火……我知道这并非是从奉天搬运的,所以据理力争,但是汲金纯这小子不讲理。这一次他一个旅都在这里,我带的人手也不够,着实不能……”孙烈臣越说声音越小,羞愧之意明显的很。这一切都在段芝贵的意料当中,同样也没办法,只能安慰道:“孙旅长做得已经很好,这些事的确不好拦下。可是我也不想把军火留下,……”段芝贵的确是不想放弃军火,这都是自己的东西,要说官款那是刚收的还没捂热乎,但是这军火可是自己辛辛苦苦从京城运来的。段芝贵咬了咬牙,“这样吧,我去跟他们说一说看看。”说完之后起身要走,忽然又补充道:“还请孙旅长护送我一下,我怕汲金纯见了我会直接动手。”段芝贵硬着头皮下车去找汲金纯理论, 这也是逼急了,他是真的不想下车,但不下车能行么?
在孙烈臣的护送下,段芝贵来见汲金纯。汲金纯跟邱恩荣丝毫没有见到长官的样子,也不敬礼,汲金纯到背着手,邱恩荣双手插在兜里,忽然,他一歪头,身边有人手疾眼快赶紧递上一支烟,邱恩荣嘴巴微微一张,叼住烟嘴,手下人点着了火,邱恩荣吸了两口之后才伸出一只手夹住香烟。段芝贵来到近前之后,尚未说话,孙烈臣已经快步上前,他要替段芝贵说两句。但是他刚刚超过段芝贵就被段芝贵拦下,段芝贵微微摇头,讲排场也得分时候啊。
段芝贵此时早就没了火气,看了一眼汲金纯,说道:“这批物资是我从京里带来,并非是奉天的东西,我离开奉天自然也要把它们带走的,这是天经地义……”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扣押你,现在由于张作霖师长从中说和,勉强让你离开,但是这东西你可不能带走。”汲金纯不客气的说。
“汲金纯,你也太不要脸了,段长官……”
“孙烈臣你闭嘴吧,这都是长官在谈话呢,你插什么嘴?”汲金纯瞪了孙烈臣一眼。
“汲金纯旅长,你这么……”
“段长官,咱们兄弟费了这么大劲把你拦住,是为咱奉天老百姓做事呢。张作霖放了你也就罢了,你还不要脸的想把东西拿走,门儿都没有。还说东西是从京城带来的,扯淡,谁信呢?谁看见了?咱就看见你带着官款带着军火从奉天逃走。”邱恩荣把烟摔在地上,然后吐了口痰指着段芝贵说道。
孙烈臣忍不住了,猛地要往杀那个冲,段芝贵赶紧把孙烈臣包住。心里这个着急就别提了,暗道孙烈臣你怎么一点就着啊,没看到他这是故意激怒咱们吗?
这时邱恩荣使了个眼色,身边两人立即冲上去捉拿段芝贵,这两人动手,其他人也立即行动,大部分人都是按住了孙烈臣以及他的手下,而段芝贵则被邱恩荣的两个贴身手下给拿住,一个採着他的衣领,另一个则按住了段芝贵的脑袋,帽子也被打在地上。而段芝贵的护卫们则被彻彻底底的堵在车厢里根本出不来。孙烈臣骂着,段芝贵也在喊着,邱恩荣则在大笑着,唯独汲金纯脸色依旧阴沉,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就在这时,忽然两道寒光飞速闪过,只听两声惨叫,抓着段芝贵的两人已经松手,蹲在地上呻吟着。原来是两把飞刀,正好扎在两人的胳膊上。
段芝贵自然是惊喜万分,而汲金纯跟邱恩荣则是震惊,两人第一时间已经把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四下里张望着,寻找着凶手。片刻之后,汲金纯想明白了这件事,知道是有人暗中保护段芝贵,并且也基本猜到了是谁。汲金纯是知晓张作霖、冯麟阁合作的人,因此也知道其中的细节,而邱恩荣咋不知道,邱恩荣仍在骂骂咧咧的四下张望。汲金纯说道:“放人。”邱恩荣还想说话,汲金纯把眼睛一瞪,“放人!”及接着给邱恩荣解释道:“有高人在场,除非杀了段芝贵,否则对咱们没好处。”这句话声音很低,是对着邱恩荣说的,邱恩荣不傻,瞬间就明白了汲金纯的意思,赶紧命令手下人松手。说起来接到的命令也是把东西扣下,但是人不要管。段芝贵是要放走的,刚刚邱恩荣也是临时起意要吓唬吓唬段芝贵,也幸好有这两把飞刀,否则还真不好收场。
孙烈臣来到段芝贵身旁,跟他咬耳朵道:“恐怕今天的事情不容易了结,还请长官……”
其实不用孙烈臣提醒,段芝贵早就看清了形势,但是扔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然后下令搬东西。
片刻之后,火车上的军火全部摆放在站台上。这时,汲金纯说道:“冯师长已经电请中央查办,段芝贵你回去之后也等着受罚吧。”
段芝贵没理他,甩手回到车上。上了车之后立即下令开车。但是被汲金纯等人喊住,说是要清点官款和军火之后才能放行。段芝贵不得不同意,但此时他脸上已经羞的通红,这番羞辱,段芝贵铭记在心。当汲金纯的人把官款点完,确认无误后,军火刚刚清点了五分之一,汲金纯心中暗想,这钱是要还回去的,但是这东西嘛……当即命令人停止清点,然后告知可以放行。段芝贵赶紧下令开车,这时加足了马力的火车迅速离开。
孙烈臣要护送段芝贵到天津之后才回去,因此也在车上。段芝贵心中忐忑,想起当初袁世凯的命令以及自己在奉天的表现,不禁觉着自己闯了大祸。赶紧拟了一封电报,告知袁世凯自己身体不适,必须要去天津租界的医院里医治……孙烈臣看着段芝贵的表现,心中暗笑不已。
却说李铭九跟张大河一路跟着段芝贵,在车站看到段芝贵被抓的一幕时,张大河已经准备动手,李铭九说道:“想来张作霖跟冯麟阁是要逼走段芝贵,肯定不会扣押他,汲金纯恐怕也是一时气恼才动手,咱们再看看。”
张大河点点头,“嗯,也是。不过还是给他点儿警告吧,免得段芝贵受伤,咱们也算是还了他人情。”
“也好。”此时 的确是还人情的时候,李铭九掏出两支飞刀,灌足了真力之后扔了出去。李铭九的本事自然不用提,这飞刀使得炉火纯青。但是当他看到邱恩荣放人之后的脸色,李铭九这才恍然道:“看来刚刚咱们出手正好给他解了围,想来他汲金纯跟邱恩荣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
当看到军火被卸下,又看到汲金纯不再清点之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李铭九说道:“既然汲金纯欠了咱们人情,那咱们就得让他还回来。”
“再拉走一批军火?”张大河问道,他觉着这么做有点儿不太合适,明目张胆的拿走汲金纯的东西,有点儿冒险。
“富贵险中求,得试试才行。”李铭九劝了两句,张大河也同意了。
两人当即离开去联系许子木等人,在下半夜的时候,许子木、马碛已经带人来到车站。
李铭九说道:“军火咱们还得再拿点,还是用老办法,一定记住,用老办法来搬运。”李铭九叮嘱完,许子木等人散了出去。然而汲金纯已经命人把守着,并且向冯麟阁请示该如何处理。如今是两家共同办的这件事,这东西得分开才行。汲金纯是这样对手下人说的,但是他心里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张作霖这次冒然行动虽然侥幸起到了推动作用,但是在军中一切都要按命令行事,早先跟冯麟阁师长商议好的行动计划就是命令。张作霖没有听从命令。
汲金纯叫来邱恩荣等几名心腹,商讨军火分配的事宜,讨论该怎么样才能多分一份儿。然而都知道自己多分到的那些就是从张作霖手里夺来的……
许子木等人已经开始行动,对付这些把守的士兵实在太容易了,根本不需要什么高手,随便挑两个人都能收拾了他们。但是不能这么做,既然是来运东西,那就要悄无声息的行动。许子木等人用了马碛的迷香,这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张大河也有这东西,只是少用罢了。看着兄弟们开始动手,李铭九叮嘱道:“做好防备,小心别被人家发现了。”
之后,李铭九跟张大河悄悄来到汲金纯等人所在的屋顶,然后想办法来到后窗,偷听屋里的谈话。两人本来满怀着希望过来,但最终结果却着实令人感到失望,汲金纯等人在做着无谓的争论。李铭九心中暗想,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已经谈论了其他的事情之后在商议军火的事情,要么就是根本没啥要紧的事。李铭九跟张大河商量了一下,觉着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于是悄身离开,并没有人发现这一切,汲金纯的手下人能发现他们的还没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