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与其他各省军阀之间也不是没有矛盾的,由于张勋妄自尊大和独断独行,各省军阀敢怒而不敢言。张勋每发表一次意见,各省军阀只能随声附和。一次,福建督军李厚基的同意电报来迟了一步,他就大骂李破坏北洋团体,影响盟主威信,吓得李厚基 来电谢罪,并且委过于秘书办稿太迟。后来北京选举副总统,张勋命令各省盟员通电为徐世昌捧场。李厚基 很快地就有回电说:“与其推戴东海,毋宁推戴我帅”。
这时候各省北洋军阀纷纷仿照前清督抚的成例。称为“某帅”,只有张勋一个人称为“大帅”。由于大盟主的威风越来越大,除了退盟的长江三督而外,各省盟员逐步地下降为他的应声虫。其中有些恬不知耻地建议以后不必召集会议征求同意,一切问题经由盟主决定,大家无不乐于服从。但是,甘心做奴才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盟员对盟主的反对是越来越深了。大帅”驻节的徐州,有时成为政治避难所和各种各色政治野心家进行阴谋活动的 “市场”。被北京政府明令通缉的帝制犯顾鳌、薛大可都被“大帅”聘为机要秘书。张勋还有电报邀请杨度、孙毓筠等全部被通缉的帝制犯都到徐州来,北洋派有关的下台军人政客如六建章、阮忠枢、龙觐光等都被“大帅”礼聘为高等顾问。暗杀宋教仁的主犯洪述祖也在徐州做了“大帅”的座上客。号称“文圣”的保皇党魁康有为应 “大帅”的邀请,也到徐州来进行活动。
徐州由“中华军国”向前更迈进了一步,成为复活“大清帝国”的半公开活动场所了。因此,全国人民对徐州会议一致表示愤慨,南方五省督军也有通电加以斥责,黎元洪一再促请段祺瑞内阁制止督军团目无法纪的行为,但是直到半个多月之后,北京政府才下了一道禁止军人开会干政的命令。命令说:“近有少数之人,每囿一隅之见,或组众集议,凌轶范围,或隐逋逃亡,托言自固。甚至排斥官吏,树植党援,假爱国之名,实召亡国之渐。……若仍不顾大局,一意孤行,国法具在,公论胥存,本大总统为捍卫国家计,亦不能不筹所以善后也!”
这是北京政府敢于公开谴责各省军阀的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但是同一天,北京政府下令解除了唐绍仪的外交总长,这就说明北京政府对制止军人干政是外强中干的。
同一天,段以内阁名义发表艳电说:“近阅迭次通电,热诚所激,间有过情,道路传闻,并有约期集议之举。嗣后国家大计,诸公有所献替,幸其各抒所见,剀切直陈;其或关系重要,亦可专员来京申意。苟利于国,敢不拜嘉。至于逾轨之行,举非国家统一所利,诸公躬膺重寄,务乞以身率属,共济艰虞。”
这个电报把他们干涉国会、排斥阁员、威胁政府、图谋不轨种种不法行为说成是 “热诚所激”,把公开举行的徐州会议说成是“道路传闻”,并且委婉其词地教导他们,只要干政不表面化而采取较为隐蔽的形式,仍是可以容许的。这个电报发表,就使制止军人干政的命令成为空文。
第二天,段另有卅电分致各师、旅长说:“各师、旅长以治军为专责,于国家用人行政,自不应越权参预。近阅上大总统有电,竟有该师长等联名其中,殊背军人之义。各该师、旅长于整顿军队计划有所建言,尽可到部或派员陈述。至于私约会议,有淆听闻,甚非国家之利,宜切戒之。”
段祺瑞在国务会议上声明他并未预闻徐州会议。他说:“当项城病情险恶的时候,张勋要带五千兵到北京来,我打电报警告他说,你如果敢于带兵到北京,我就派兵打你。同时我还电约华甫,如果张勋敢于调兵北上,请他派兵和我的军队两面夹攻。”
北京政府对禁止军人干政发表命令后,那些“唯大帅之马首是瞻”的各省军阀纷纷电呈不再参加会议,并且撤回了他们派往徐州的代表。冠盖往来的徐州顿然呈现了人去楼空的冷落场面。张勋电问段祺瑞,艳电是否出自总理本人的意志?回电说:“吾辈私交虽厚,公谊难容”。因此,张勋牢骚满腹地通电有关各省说:“去河北贼易,去朝廷党难!” 尽管张勋的气焰被压低,徐州会议不能继续召开,但是帝制派、政治阴谋家和投机政客仍然十分重视张勋的军事实力,段祺瑞的策士徐树铮仍然与他密电往来,梁启超也曾到过徐州。因此,张勋还敢于以个人名义继续发出攻击财政总长陈****的电报。当国会提出关于徐州会议的质问案时,他还敢去电恫吓国会说:“部下健儿阅报后,群情愤激,拟入京面较曲直,然后待罪阙廷。”
倪嗣冲和北方各省军阀代表到南京来向冯国璋祝寿。这一时期,北洋军阀常借各种酬应方法接触,祝寿便是其一。到南京祝寿的名单中,有段祺瑞的亲信:徐树铮、靳云鹏、吴光新、曾毓隽、丁士源等。此后王占元的五十二岁寿诞,倪嗣冲的50整寿,都是他们交换意见的机会。而北洋军阀们自冯国璋领衔的规劝电发出后,纷纷大做文章,什么“拥设论”、“国会不良论”、 “责任内阁制论”。这一期间的中国,没有民意,只有军阀们的“高见”。
倪嗣冲邀请到南京祝寿的代表们到徐州举行会议,这就是第三次徐州会议。******听说徐州又在开会,乃发出了三个电报,一致冯国璋,请他就近劝告各省代表取消这个会议;一致各省军阀,请撤回他们所派的代表;一致靳云鹏,劝其勿出席徐州会议并应迅速回京,其实,这次会议,段是暗中鼓励的,因段系要人都参加这个会议,同时因为一般空气都支持段,而段自己不愿意蒙受驱黎或者压迫国会的恶名,所以段希望借刀杀人,假手于一个老粗张勋。
徐州会议开幕第三天,决定了五点:一、请总统罢斥“佞人”;二、取缔国会;三、拥护总理;四、淘汰阁员;五、促成宪法。
“至此,张勋有了十足的理由动手了。 当然,这也就是咱们的机会了。”冯麟阁直直的看着汤二虎,“老弟,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起来可就难了。这一次进京可绝对不只是咱们一家。”
“还有谁?”汤二虎无意识的问道。
“还有很多呢,……”冯麟阁给汤二虎讲了讲有哪些人,并且声明,这些人如果到了京城支持张勋完成大业,那么他们就是开过功臣,封侯拜相那都是小事一桩。
“如今东北只有咱俩能去了,张作霖肯定是不回去的,他派了两个小子去徐州开会,这两个小子既不会做人也不知好歹,最终被张勋赶了出来,不过看在张作霖的面子上勉强留下了他们。你说,这种情况下,张作霖还可能派人过去么?打不起来也就算了。”冯麟阁提到张作霖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讥笑,汤二虎不太喜欢他这样做,可是每次想到自己所处的位子,也就明白没必要给人家挣个长短。
“怎么样?想通了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冯麟阁继续劝道。
汤二虎原本也不知道前途如何,自从离开奉天之后虽然都在做事,一直都很忙,但是每晚上躺下来之后,自己就在想改怎么做,接下来该怎么做,该带着兄弟们怎么走……作为主将,必须要想到日后的事情,已经不会在张作霖手下的时候了,以后该继续做老本行么?说起来,汤二虎让手下人去做了几趟买卖,但都不怎么样,一来这几人是新手做不熟练,二来跟老百信打交道,总是不容易的。此时冯麟阁给出的这个提议,足够诱人了。脱离了张作霖,那么进京去支持皇帝登基,那么就是开国功臣,也不要求封侯拜相,总之能给口饭吃也就足够了。汤二虎想到这些,对冯麟阁颇为郑重的说道:“你也去么?”
“那是自然。皇上即将登基,怎么着也得去看看。而且小皇帝登基之后,肯定有不少人开始邀功,你我要是不去,不拜拜的浪费了这个好机会。……”冯麟阁继续劝说,以自己当前的人手来看,进京绝对是够分量的,但是关内那帮老兄弟们可未必会这么想。
却说张勋出发之时,带着一个包裹;手下人问他包裹里是什么,他诡秘地一笑,说:“到时你就知道啦!”
张勋路过天津时和段祺瑞见面。张勋假惺惺向段祺瑞表示此行是为他驱逐黎元洪,但是段祺瑞从徐树铮那里已知徐州会议内幕,因此看张勋的眼光就跟看马上就要掉进陷阱的老狗差不多。段祺瑞对张勋一边怂恿,一边为将来计,又事先说句和张勋“划清界限”的话:“你如复辟,我一定打你!”正春风得意的张勋大剌剌地说:“复辟是一定的,只是暂时还不想办!”
张勋到达北京,第一天在南河沿张公馆休息;第二天去见黎元洪,要求立即解散国会,否则他不负调停之责。进京之时,张勋要求带卫队,黎元洪允他带两千人,不料一下来了六千多人,黎元洪知道大事不好,只不过对他来说既没有人手也没有金钱,只能在心里诅咒他,张旭违背规矩,完全就是自己找死。如今谁会相应黎元洪呢?原本就是大草包一个,到时候真动手的话,黎元洪可是连自己的贴身卫队都未必能够为自己挡枪挡剑,这帮人虽然是从湖北更过来的,但是授命于其他人,跟随黎元洪,只是当初的一个约定。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自从张勋来到京城,黎元洪就没有睡过一天睡过安稳觉。然而,焦虑毕竟不能解决问题,焦虑一点儿作用也帮不上,还会消耗人的精力。黎元洪这几天白天就经常打盹……,张勋气势汹汹,要求三日内解散国会,毫无协商余地到发布辫子军驻扎天坛、先农坛,把刀架到了黎元洪脖子上。
黎元洪无计可施,只求保住民国的共和国体,幻想满足张勋的解散国会要求后,能让其停止进一步行动。黎元洪已知自己一纸征召令,惹下了塌天大祸。现在的情况是,即使他张勋自己要做总统也比宣统复辟好!换总统不涉及国体,而一复辟,这个国体倒退是他黎大总统一手造成的!
解散国会要内阁总理副署,李经羲躲在天津不敢上任,代理总理是伍廷芳。对这一妥协行为,伍廷芳绝不副署;黎元洪听从他人建议,说如果肯副署的话,就提拔伍廷芳的儿子伍朝枢为外交次长,伍廷芳大怒,说这有辱人格!张勋听说黎元洪已就范,就缺老伍签字,派人来威胁伍廷芳,伍廷芳丝毫不为所动,这位已双耳失聪的中国第一个留洋法学博士说:“职可辞而名不可署,头可断而法不可违!”
黎元洪又派人去天津找李经羲,李经羲说:“我未就职,不算总理。”,不签。受派的人急了,竟又有脸没皮地去找一个半月前刚被免职的段祺瑞,段祺瑞当然说:“我已经下台了,哪有副署的职权!”
黎元洪急得要哭,哀求王士珍“帮忙”当一回总理,把这文件副署了,王士珍说:“如果总统一定要这么办,我就辞职出京,一切事情我都不管!”
最后,还是那个江朝宗挺身而出,愿意副署。黎元洪如见救星,赶紧任命他为代理总理,立即签署解散国会的文件。这两个文件的落款日期是张勋要求的六月十二日,因为到处一圈又一圈地找不到人当总理,发出时其实已是十三日早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