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一个劲儿的打量着我的神色，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其实他就算什么都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林默的年纪太小，身体又差，一个八岁的孩子得了肾衰竭还被确诊了淋巴肿瘤，恐怕真的活不长了。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了这份确诊报告书，我仍是感到难以接受。
我突然想到了我妈泡在血水里的尸体，还有我外婆摔下阳台死不瞑目的样子。
那些与我有关，真心疼爱我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她们虽然什么遗言都没有留下，但是我知道她们一定想要嘱咐我：小抒，照顾好林默，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是啊……除了林默，我还有什么呢？
我之所以苟延残喘的活到今天，不过是为了复仇，将他们从我妈和我外婆身上夺走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抢回来，统统送给我唯一的弟弟。
可是现在…… “林小姐？你在听么？”主治医生看出了我似乎情绪不好，连忙问我：“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们再来谈你弟弟林默的诊疗方案？”
“不用了，”我看着他，无奈的说道：“你说吧，只要能把我弟弟治好，让我做什么都行。”
医生看了我好久，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我知道，医者父母心，他是怕自己叹息的声音太大，让我这样的孤女绝望了。我很庆幸林默的医生是个那么有耐心的年轻人，听他叹息，总好过听他说“钱”这个字让我觉得温情。
在这个国家里生活的人们几乎都畏惧生病这件事，一个小小的流感可能会花掉你一千块的存款，可是倘若得的是一场大病，那便是一个无底深渊。
之前在李叔的报亭外面我曾经听几个邻居讨论过这样的一条新闻，说是一个母亲为了帮儿子筹集医疗费用，为了三十万块钱的保险赔偿金而跳楼自杀。那个时候我同他们一样只是感慨母爱无疆，可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才能够清楚地体会到那个母亲的心情。
至亲至爱的人饱受病痛的折磨的时候你无法为他承担痛苦，为了他的病，一家人真的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可是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还是活不了多少时日，那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道家破人亡，不过如此。
我同意了林默的手术安排，可却发现了自己手上的钱根本不够。我将全部的积蓄压在医院里，包括昨晚上袁晨给我的那一万。
走出医院的那一瞬间，我被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得眼花，如我这般习惯生活与黑暗中的女人，似乎永远不配得到阳光的眷顾。
在这座城市里，同我有关的人与我皆有仇怨，我已经不知道该去向谁求援。
走在息壤的大街上，我突然想到了唐瑞。
之前他对我说，林抒，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要你。
那么我想，这一天恐怕真的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