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们两个倒是很有默契,只要看到一个先来了,另一个必定就会绕道走开,而跟婉丽在一起的那个也绝口不提另一个,仿佛对方对于他们都是不存在的。这让她很纳罕,如果这种情况调个个,她是男生,他们是女生的话,会不会时时上演逼宫的戏呢。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还是希望他们不要因为此事而有什么冲突,到那个时候她就是有多少嘴也说不清了。其实,在婉丽的内心还是更喜欢跟海涛在一起,虽然他曾伤害过她。然而她却不能否认跟他在一起她很轻松,婉丽不会去考虑她的用词,她只要想到什么就可以说出来,无所顾忌。而跟黄建江在一起,却完全不能这样,在每说一句话之前她总会考虑一下,这句话该不该说,该怎样说,这无疑是很累人的。而且,每次他们说不了多久便会扯上以后的工作会怎样,好不好,能不能干,等等等等。
其实,黄建江所说的这些事,在他们同学之间早就讨论过了,他们之所以会从西安转学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是从单位直接来上学的,他们回去之后就会面临着提干,而像婉丽这些直接从高中上来的同学,前途却没有这么乐观。首先单位是否接收是个问题,再者接收了以后又会怎样。跟那些正牌大学生相比,他们明显比他们矮一级。再加上他们现在所学的都是专业性很强的课程,对于他们这些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真的不是一般的抽象,然而他们却不能说什么,即便是说了什么也是没有用的。所以,大部分的同学都是过一天算一天,有些同学甚至天天在宿舍里打麻将、赌博、酗酒、打架。这也是这个时期大多数成人高校所面临的同样问题。而婉丽,身为其中的一员,只除了洁身自好之外,就是努力去学好专业知识。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黄建江对于婉丽的前途总是很担忧。可是老祖宗不是说过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从第二个学期一开始分专业课,吕阳便选了运输管理专业,也正是这样他们碰到他的机会很少。自那天之后,婉丽总想着怎样才能给他转达郑丽萍的意思,却苦于找不到他。其实,她完全可以让海涛去找的,但考虑这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终于这一天,婉丽刚打完饭,就看见他走了过来,无精打采的,不过个把星期的时间,他仿佛一下憔悴了许多。看来爱情真的是很折磨人的东西呢。
“你好!”婉丽堵在了他的面前。他抬头看了看她,点了下头:“你好。”便想绕她过去。
“我有话要跟你说,你有空吗?”婉丽追着他问。
“好,你等我一下。”他只略一犹豫,便答应了下来,本来婉丽还想如果他拒绝她该怎么说呢。
他们端着饭盒在食堂里随便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晚?这会的饭应该是我们这样要减肥的女生才愿意吃的。”
“老师下课晚了,再说了,也没什么胃口。”
“郑丽萍……她……去找过你吗?”婉丽问的小心翼翼,虽然她知道她一定没有去找过。
“没有。”他吃饭的手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那一天,我问了她一下。”
“她说什么?”他的眼睛里又燃起了希望的光。
“她让我跟你说……对不起。”
“为什么她自己不来?”
“她说,她怕见到你。”
“哼,她怕见到我,我会吃了她!”他一脸的愤怒。
“也许,她怕直接跟你说会让你更难受吧。”
“这样我就不难受了?可笑,我还自作多情地为她跟家里人闹翻了,我还以为她一定会感激我呢。我真是个傻瓜,天大的傻瓜。在我跟家里人闹翻的时候,她大概在家里跟那个人夜夜春宵吧。说什么不情愿,也就说来骗骗我这个傻瓜!”他说着将碗往桌子上一扣,起身便走了。
“吕阳,吕阳!”婉丽在后面大叫。他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食堂。看着他丢在桌子上的碗,叹口气帮他收拾了起来。
“他是谁?”不用说一定是黄建江了,也只有他才不会认识她周围的人。
“朋友。”
“你还有多少朋友是我不认识的。”
婉丽狠狠地将饭盒往桌子上一墩,直视着他的眼睛:“请问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我认识你也不过几天而已。认真说起来,我们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是朋友,但朋友就该有朋友的分寸,我没有必要把我所有认识的人都跟你报备。”说完,她拿起饭盒,起身就走了。这是他们认识这段日子以来,她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
下午打饭的时候,一出宿舍楼,便看到吕阳站在那里,婉丽以为他是在等郑丽萍,出宿舍之前,郑丽萍还说先上趟洗手间再出来打饭的。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然而就在她走过他的跟前时,他却叫住了她:“能陪我走走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婉丽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一路无话,他们相跟着来到沙湖。已是三月天了,前段时间的倒春寒刚过,路边的小草却已悄悄地探出了头。微风吹过,带来的春天的气息。正是吃饭的时候,校园里人来人往,吕阳只低着头在前头走着,婉丽拿着饭盒,跟在后面,有些不伦不类。但是此刻她却顾不了许多。婉丽想他一定会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出来,能当他的听众的只有她。毕竟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的事情。
出了校门,经过小街,拐进湖大,穿过林荫茂密的校园,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便到了沙湖。乍暖还寒,湖上的风吹过,带来的丝丝的寒意。吕阳一直站在那里,仿佛成了一棵树。婉丽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天色暗了下来,湖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尽管已是春天了,可夜晚的天气仍然带着寒意,可是有很多的情侣为了片刻的相聚,仍愿意到这里来。
又有一对情侣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吕阳痴痴地望着他们,直到他们走远了,仍不愿收回目光。湖面上又传来的“吱呀吱呀”摇撸声,渔翁又巡湖了。
“这里有我们太多的足迹。”吕阳忽然开口。
“是啊,这里是情侣们最好的去处。”婉丽看着周围的这一对对,一双双。
“在这里,我们曾规划了我们太多的梦。”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下,“梦,到底是梦,醒了也就什么也没有了。”
“以前的我,虽然叛逆,可总体上还是比较听话的。可是自从认识了郑丽萍,为了她,我把父母的心都伤透了。如果她跟了我,倒也值了,可是如今我真的是两头都不是人了。”他从口袋里拿出盒烟来抽出一根点上,烟雾很快就围住了他。“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这个假期对父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哼,说起来我真傻,为什么就不等等,等到我真的牵着她的手走到我父母跟前再说呢?”说着,他用手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头,“我真笨,真笨!笨死了!笨死了!”
婉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在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后,才想起来应该去拉他一把的。可是伸出了手,她却停在半空中,因为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去拉,就在她犹豫中,他已将头埋在胳膊里痛哭了起来。婉丽伸出去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他。在这个时候,任何劝解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
天,黑了下来,周围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回走了。吕阳已停止了痛哭,只是默默地坐着。婉丽并没有催他,只是陪着他看湖水拍打着的岸边,听风儿在轻轻地低语。远处对岸的灯光洒在湖面上,随着湖水在跳跃着、奔腾着,像群喧闹的孩子,又像吵闹着的情侣,和好又分开了,分开又和好了……她的思绪随着这跳跃的灯光跑远了。
“回去吧。”不知过了多久,吕阳站起了身。
“啊?”婉丽一时回不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一下,“你总是这样神不守舍吗?”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回去吧。”吕阳苦笑着拉起了她。
“哦。”婉丽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坐的太久,腿都麻了,走了两步之后,双腿一软,竟差一点摔倒了。
“小心。”吕阳抢上一步扶住了她。
“腿麻了,等一会再走。”她扶住腿。
“婉丽,谢谢你今天能陪我。说真的,我的心情好多了。”
“我能做的只是个倾听者。”
“可是有的时候我们需要的也仅仅是个倾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