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故事从稀疏的齿缝中流出时,我们子孙满堂
喜怒不形于色的毕玺,不仅相貌继承了双亲的优点,性格更调和了冰火两重天。毕玺是烟台姑娘,她的爸爸毕光明是妇产科医生,同事眼里的他谦和儒雅。毕玺的妈妈陶梓是个美人,她在全职照顾毕玺前曾在文艺团做过三年文宣。心肠再热人再好,也因碎嘴从未被升职加薪。陶梓对毕光明身上的百无一用的书生气爱恨交织。她心比天高,却终究只能在她老大,毕玺老二,他们家的贵宾狗老三,毕玺爸爸毕光明老四的排名中,对着柴米油盐发号施令。她精致挑剔,曾蓄发至脚踝处,并将其养了三年。菜出锅后颜色不好看都要倒掉重做。毕光明深沉如山,博大如海,吸收着他女人的刁钻和锋利。陶梓越是咄咄逼人,毕光明就越是温润如玉。她越是骄横跋扈,他看她的目光就越温柔。退避三舍不够时,他就再开辟个百里桃源。类似嫁给毕光明让陶梓抱恨终生的话,毕玺都快听不下去了,可毕光明却总是笑而不语,二十五年如一日地宠爱陶梓。
陶梓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这不仅击碎了陶梓的舞蹈家梦想,还令她因为周围人额外的照顾而喜怒无常,疾病肯定了母爱的伟大,她是冒着生命危险生的毕玺。望女成龙,陶梓怕女儿重蹈覆辙,毕玺自幼就被按照社交名媛豪门贵妇的标准培养。毕玺3岁起就开始苦练琴棋书画,她16岁时,就已二胡9级,钢琴10级,小提琴7级,古筝8级。她不仅能说得一口流利的俄语,更能写一笔漂亮的俄文。最让陶梓满意的是,毕玺遗传了她的身材和俄文素养。毕玺在跳芭蕾舞的第九个年头时受伤,让陶梓一病不起。直到医生说恢复得若好还是有机会跳舞时,陶梓才起死回生。陶梓对毕玺的绝对军事化管理,让她成了所有明恋暗恋着毕玺的男生的公敌。在应该和男孩子牵手站在橱窗前望着婚纱,或看电影吃爆米花的年纪,毕玺就已被束在金字塔顶层。
陶梓嫌弃毕光明赚不到大钱,经常喋喋不休说他没用。作为男人,他也想让妻女能生活的好些,想帮她们实现梦想。但他务实谨慎,无法奸诈地大富大贵。直到毕光明因所收藏的古董赚了一桶黄金,陶梓才停止诅咒他的藏品是破烂。从此毕玺的家境一波三折,陶梓炒股失败后债台高筑。她又鬼迷心窍想通过赌博重新锦衣玉食,将全家陷入更深的沼泽。最后能回归普通生活水平已是难得。毕光明常说,家和万事兴。无论陶梓犯什么错,闯什么祸,他总是安慰,从不苛责。
毕玺最崇拜的男人就是毕光明。当别人说女高男低时,他总是一脸和气地说最幸运的便是娶了个好老婆。毕玺小时候认为爸爸窝囊,那时她被妈妈培养出了势利心,常甩他脸色。但随着涉世,读经,识人的增多,她开始崇拜毕光明。小时候,毕光明会边哼着新编的越剧边让毕玺骑大马,他会给她买线装的小人书,教她涅泥人儿。妈妈带她在各种补习班疲于奔命时,他总是欲言又止。长大后毕玺才发现,对爸爸的回忆竟然比时刻相伴左右的妈妈多,而且都是温情的,平安的。出入,都有他的爱做她们的盾牌。他可以瞬间为她们力大无穷。毕玺知道,陶梓并未委屈,因她得到一个男人完整而忠贞的爱。她也知道,妈妈狐假虎威罢了。陶梓越瞧不上他,她就越依赖他。是毕光明让毕玺知道,自己已然是面天,却心甘情愿活在女人烛光下的男人,才是大男人。
毕玺最喜欢的女人是她的姥姥胡秀琴。毕玺的大姨在韩国做服装生意,胡秀琴便和小女儿陶梓一家生活直到两年前去世。胡秀琴的父亲是黄埔军校四期的学员,在她8岁时出外打仗就再没有回来。陶梓几年前想过到台湾寻亲,想到即便找到了也未必能续上亲便作罢。毕玺的姥爷陶戎也是军人,27岁时在上海与18岁的胡秀琴相识。那时即便胡秀琴家道中落,她仍是有佣人可吩咐的大小姐,出门有人给开车门,打阳伞。胡秀琴能义无反顾地抛弃一切和陶戎回山东农村老家做二房,这在当时堪称壮举。毕玺觉骨子里敢爱敢恨敢拼敢闯的基因就来自于姥姥。胡秀琴几十年间只和娘家通过两次信,一直过着种田的生活。陶戎想要个儿子,胡秀琴20岁生了大女儿,在38岁时才生了陶梓。直到现在,毕玺喊她大姨叫舅舅,她大姨的儿子喊小姨陶梓也叫舅舅。说到表哥,他是陶梓唯一允许女儿来往的男生。中学时他们喝日本清酒,表哥不胜酒量,毕玺说你行不行啊,表哥当时就怒了,一口喝进去撂下杯子说,不能说一个男人不行。毕玺对此印象极深。
生前,胡秀琴一直保持着上海大家小姐的生活姿态,一天洗3次脸,用雅霜擦脸,抹人头马痱子粉。在毕玺印象中,姥姥是个优雅又仪态万方的女人,姥爷非常疼爱姥姥。姥爷的行事做派仍有着军人的秉性,赏罚分明,恩威并重,陶梓小时候经常被关禁闭练字,罚跪是家法之一。老爷子疼孙儿,到毕玺这代慈祥很多。1997年,姥爷因脑炎被误诊而去世,姥姥在众人看顾下才未尾随而去。姥姥年轻时就穿着婚纱照相了。那婚纱是老太太的镇箱之宝,毕玺见过一次。姥姥说,给我的毕玺留着结婚用,你妈和你大姨我都没舍得给。
彼此是唯一的目的地,绝不会中途易辙。即便战乱年代的传奇是时代造就的,荡气回肠都有着身不由己,但毕玺仍认为,那年代的爱情才是爱情,姥姥姥爷的故事才算故事。
女人若爱一个男人,即便物质上不依靠他,心理上也会依赖他。她的坚强若没卸给他,一是对他的能力尚不放心怕他应付不来,二是她疼他胜过他疼她。毕玺希望她一言不发,对过去和未来都没有表达,有个男人能看到她所经历的一切,对她的心路历程了如指掌,对那未发生的一切,也能做出有据可依的预言。
无论我们结婚时去多少商贾名流明星政要,都不抵你把红本本放在我头顶再拿起,好似掀开我的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