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两架直升机在周围旋了两个大圈,并没有向地面开火,而是飞到更高的位置,投下两个带着小型降落伞的东西。那东西缓缓落下,还没落到地面就爆炸了。
震耳欲聋的声音冲击着耳膜,像是两声沉重的闷雷。空中瞬间腾起两团白色爆炸状的云气,迅速往下串,形成两股强大的气流,只感觉到指挥车被气流掀翻,我们就如同骰盅里的骰子一样在车厢里翻来滚去,我的身子重重地扑倒在车厢侧壁上,头也狠狠撞了上去,撞得两眼发黑。忽然,我感到呼吸无力,稀奇越来越困难,尽管我努力张大嘴巴,却还是像快要窒息一样。这时,只听于蓝大喊:“对方用了云雾炸弹,赶快往四周跑,否则我们都会被高气压伤了窒息而死!”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迅速撤往四周,对方用了秘密武器,整个区域面临高压强流,很快缺氧。不要迟疑,不要施救,以最快速度撤向四周!”汪敬尧的声音在颤抖。
时间不容思考,我率先冲了出去,周围全是缓缓下坠的白色烟雾,地面就像是被喷洒了气态干冰一样的舞台,犹如仙境,要人命的仙境。
我在这浓浓的烟雾中急促地迈着步子,向后跑去,没跑多远就感到浑身疲软,四肢无力。这种感觉恐怕比高原缺氧还严重几十倍。虽然大口地呼吸,浑身却越来越无力,心跳加速,脑袋也开始昏沉,迟钝。然而那让人窒息的空气迫使我一定要逃离这里,我挣扎着朝桥的方向跑,石桥的轮廓若隐若现地就在眼前,却好像远在天边,抬腿也越来越吃力。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甚至出现了重影,紧接着就天旋地转了。
我失去重心,倒下了。
但意识还算清醒,窒息真的让人痛苦万分。我心里想着,就算死,也不要死在这里。我匍匐着身躯,向桥的方向爬着,或许过了桥就安全了。我甚至想一头扎进透亮的河水里,逃离这片空气。或者变成蚂蚁钻进地缝里也好呀!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急刹车。两个轮子滚到我眼前,停下。就在我揣测这是敌是友时,几双手将我抓起,拖了进去。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我看到几张熟悉的,双轮廓的脸庞。同时我贪婪地享受着车厢里那些富含氧气的空气,犹如一个刚走出沙漠的人,大口大口地喝水,一个饿了十天半个月的人拼命地哽噎一块过期面包。
“你小子真不仗义,一到关键时刻就丢下我们跑了。”于蓝笑骂道。
“我……”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好你命大,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还跑了这么远。”索飞也在车上。
“大家尽量少说话,车内氧气很快就被耗尽了。”正在驾驶车辆的汪敬尧提醒说。
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车就熄火了,发动了十几次引擎依然不能启动。
“倒霉!竟在这时候扯淡!”汪使劲拍打着方向盘,不停地发动引擎。
“不用浪费力气了。”索飞说,“外面没有氧气,点火嘴是无法点燃火花塞的。”
一群人这才恍然大悟。
现在怎么办?呆在这狭小的车厢里,等氧气耗尽然后气绝身亡呢,还是吸足这里的空气搏一搏?这总比等死好。
“这云雾炸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要命?”汪自言自语道。
于蓝向他解释:“他的官方名字很多,种类也很多,在俄罗斯叫真空炸弹,在AM国叫燃料空气弹。弹体中的炸药是一种沸点低易挥发的液体,一旦从弹壳中撒出就会立刻汽化,形成气溶胶状云雾。云雾一旦点燃瞬间爆炸,产生巨大气浪,威力惊人。最要命的是这种云雾的密度比空气大,会像水一样流向低处钻进缝隙,消耗掉一切氧气,导致人员窒息,机械停转。越战后期,AM国首次在越南战场使用了它。当时越军尸横遍野,而那些万恶的美军大兵却把这当做撤退前的武器试验。我们现在遇到的威力比传说中的小了很多,要知道,标准的云雾弹光靠强压和冲击波就可以摧毁一切有生单位,号称炸弹之父,所以这个应该是弱化版。”
“那KAC集团的人是从哪儿弄到的这东西?”我问。
“他们,应该是自己做出来的,因为今天用的并没有常规云雾弹那么大的威力。那群人里,懂什么的怪胎都有,所以这些疯子科学家做出这样的东西并非难事。”于蓝说完,又问索飞,“博士,知不知道外面那些气体是什么?”
“从外观和气味来判断应该是氙气和二氧化碳的混合物,比空气重4倍,像水一样泻下来,然后在地面扩散,同时厚度也在减小。等到低过呼吸线以后,就相对安全了。”索飞回答说。
“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多久?”汪问。
“这可不好说,要看地形和量的多少。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一条河,容纳不少压力,所以最快也要10分钟吧。”索飞说。
大家都知道,在窒息的情况下一个人怎可能坚持10分钟呢?
“救援什么时候到?”于蓝问汪敬尧。
“总部已经联系好附近的军队和医院,最快也要20分钟。”
汪敬尧咬了咬牙。
看来只能等待了,现在只有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才能勉强保命,除非马上能找到一个高地。可惜这河对岸却是一片洼地,这些要人命的气体此刻正在缓缓流过去,而且这些白色气雾里也可能会有毒气。附近的高地在化工厂背后,那里是他们的火力区,去了也是找死。
忽然间我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躲在这车里,一旦被对方的飞机发现,一个炸弹就能把我们送上天。于是我赶紧把这个担忧说了出来。
“有道理。”汪敬尧略加思索赞同道,“车里安全,却也危险。被发现就只能坐以待毙了。趁现在氧气还没耗尽,我们得出去挑战一下,就像潜水一样,深吸几口气把肚子填满,然后用力奔跑就是了。”
我张大嘴巴深吸几口气,然后抓住车门把用力推,奇怪的是它却丝毫无反应。索飞见了这番状况,解释说:“外面的大气压是里面的好几倍,也就是说你要加大好几倍的力量才能推开这扇门。”
于是我抬起腿,准备一脚踹开。
“等等。”于蓝叫住我,像想起什么似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香烟盒,把里面的烟倒出来,又问,“车里有没有什么封闭的容器?”
大家一时没想明白她要干什么,她又解释说:“如果有容器,可以把里面装满空气,关键时刻还能救命。”
我们迅速用目光搜寻了一番,发现三个装满矿泉水的瓶子。于蓝把瓶子里的水倒去,盖上盖子每人一个,我却很悲剧地拿到了那个小烟盒。
就这样,我们扔弃那辆车,带着武器顺着桥撤向对岸。刚到对岸时,就听到头顶巨大的轰鸣声。一架武装直升机追了过来,发现那辆车,随即射出一枚火箭弹将其炸成碎片。接着又朝我们的方向飞来。
于蓝见状,迅速转过身,定住脚,托起手中那杆狙击枪对准那家伙连送三弹。最后一枪打在油箱上,那直升机瞬间炸出一个火球,然后拖着浓烟打着转转,坠进河里。
“耶!真棒!”我们齐声欢呼,来不及停留,继续逃窜。
索飞第一个停下来,掏出怀中的瓶子塞进嘴里,使劲一吸,瓶子蔫去一半。他拔出瓶子盖紧,又继续跑。随后,汪敬尧和于蓝也用同样的姿势消耗了各自的备用空气。
我掏出巴掌大的烟盒看了看,还是决定再忍忍。不过没到10秒钟,就再也忍不住了,像个毒品吸食者一样把鼻子凑上去,十分享受地吸光了里面所储存的空气。虽然就那么一丁点儿,抵不上平时的半次深呼吸,但却在心理上得到一番安慰。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了,这种安慰纯属狗屁。在我没有力气趴在地上的时候,一切感性和理性的东西都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空气!空气!哪里有空气?我体内已经没有任何能量再去思考了,只能坐在地上,眼看着同伴的背影离去。不过于蓝意识到我掉队了,他们三人又陆续折了回来。然而也无能为力,因为他们都自身难保。这时,索飞不行了,倒在路边。
空气,哪里有空气?鞋子!对,鞋子里有。我立马脱下鞋子,放在鼻子上,只闻到一股汗臭味。我又环顾四周,看见一只蛤蟆跃进了路边草丛。草丛!草丛里或许还有空气!对,我一头扎进草丛里,脸竭力向下贴着。在这里,在密密麻麻的草根之间,我终于吸到了一股带着泥土味的空气!
一股凉飕飕的气流从鼻腔里流到咽喉,最后进入肺腔,我的肺鼓起来了。一些细胞重新有了活力。我抬起头来,视线清晰了一半,他们三个也好像领悟到了什么,都照样子趴进草丛撅着屁股,在哪些尚未被挤走的空气里吸取着一丝丝氧气。
就这样,我们一边跑一边找草丛,然后撅起屁股吸里面的空气。您要是亲眼所见,一定会被这些人的窘态逗得大笑不止。但是,现在是个严肃的时刻,我的神经丝毫不敢松懈,直到发现了一座50来米高的小土丘,才算松了一口气。我们登上顶,大口地,放肆地饱食着有氧空气。四下望去,下面一片雾海,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建筑、树稍和其它的一些东西,这就如同泰山顶上看到的云海一般壮观,然而在这美丽的景色之下隐藏着的却是残酷的杀机。到现在,这片白色恐怖依然没有停歇,正缓缓下沉着,同时又像水流一样往四周扩散,气雾所到之处,鸟儿纷纷腾空飞去。按照这个速度,不出10分钟,山下也应当安全了。
一路上,汪敬尧的步话机就响个不停,直到上了山顶,他才有力气说话。从通话内容来看,只有不到1/3的人撤了出来,其余的生死不明。大概一刻钟后,北京军区某部的增援队伍陆续赶到。一支数百人组成的防生化作战队外加上一个小型直升机编队,势必要一战拿下。不过,汪敬尧的战场指挥权被转移到了一名团级军官手中。
部队重新集结,空中战斗单位优先抢占了制空权,接着是紧张的救护行动。几十名医护人员戴上供养瓶在防化兵的掩护下四处搜寻幸存者。最后,得到一个确切的数字,在这场云雾炸弹的袭击中,有58人牺牲,其中包括三名医务人员。汪敬尧在电话里接受了上级的训斥,并作保证,一定要在两小时内结束战斗。
战斗再次部署。首先需要一个特工小组潜入到工厂内部,切断电源和一切通讯,造成对方临阵指挥混乱,与外界失去联系;在就是获取实验室和指挥人员的位置;前两项完成后,地面生化部队才开始行动,其他战斗人员紧跟其后。
“尽量控制住伤亡数字,必要时可以对那些实验室和首领藏匿处的任何区域进行局部摧毁。命令下达完毕,行动!”团长指挥官斩钉截铁地说。
特工小组率先出动,这次由于蓝亲自领队,她利落地戴好头盔和猪脸面具,穿上自行供氧的生化作战服,腰间别两把长筒消音手枪,整理好随身装备就帅劲十足地出发了。
我则留在指挥处,协助电子作战队入侵他们的局域网破坏其控制系统。
几分钟后,于蓝找到了实验室,并通过北斗导航报告了位置和坐标。随后,对方的电子系统也被瘫痪,满地遥控炸弹无法引爆。团长下达了总攻令,飞行小队炸废了院子里的几辆装甲车,地面部队冲了进去,激烈的战斗再次打响,汪敬尧手持一把冲锋枪身先士卒。
对方依靠建筑物做掩护进行了殊死抵抗,甚至动用了激光致盲枪,榴弹炮以及人体炸弹等残酷的防御方式。战斗又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我们的人依然未能进到C区B楼的实验室和对方的指控中心。
“他们不到50人的战斗单位,却把我们一两百人堵在这里,说出去都是个大笑话!”指挥官紧握拳头在大腿上狠狠砸了两下。
“这并不奇怪。”我听见旁边一个参谋说,“这些雇佣兵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和我们作战,你再看看他们的武器,哪一样在我们之下?他们可以采用任何的极端手段,我们却不得不顾及战场伤亡数字,还要留住一些东西和人。这不是一场战斗力的较量,说明不了什么。”他指着化工厂的平面图继续说,“C区A楼,这是个最重要的据点,它就像个战地堡垒一样立在最关键的位置,既可以火力截断我们已进入A、B楼之间的那些战斗人员的退路,又可以协助主楼A栋的防御。即使楼中的战斗单位只有十几个人,但那些处于高射击位的激光枪和重机枪可以紧紧咬住我们。”
“炸掉它!”沉思中的团长一咬牙,痛恨地说。
“当真要炸掉它?”参谋扭过头似信非信地看着他那张国字脸,“不用控制战场伤亡数字了?”
“管不了那么多!他们少死人,我们就得多死,照办!”团长干脆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呼叫B4712,呼叫B4712,立刻摧毁C区B栋大楼,收到请复述……”
地面通信兵下达了摧毁指令。很快,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建筑物的坍塌声从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随后,捷报连连传来。
B区已经被我部控制……C区A楼已经在我方包围之中……
对方战斗单位悉数被歼灭,枪声逐渐停止,几乎所有的人都朝那栋主楼赶去,我和索飞也固然不会就地远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