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开始发胖了。
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在每一天重复的早上,我不再有规律的起床,没有了限时准备早餐的困扰。我所消耗的每一个小时,每一个不肯闭眼的凌晨,每一口吞下的脂肪,以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滑稽的真人秀时刻,不得不承认,这种鬼混的生活方式让人既轻松又自在;我丢掉口红,断了晨跑,拾起原味薯片,嚼着小熊软糖,灌下奶茶,毫无顾忌,大快朵颐。这里不是舞台,没有谁盯着你,没有人关注你是否有前途,没有人要和你抢位置,更没有人甩下一叠让人头痛的账单,你不必小心翼翼,不用畏畏缩缩,也不用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因为在这里它们统统不存在,你使你自己,回归到最本质的状态。
你录下真人秀的每一集,记录电视剧更新的时间,在夜晚里使整个房间充满音乐,于是你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该死的真人秀,你骂着狗血的剧情,你的生物钟被一次次重置。
我开始发胖了。
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懒得照镜子,却还是担心拖鞋的重量而小心翼翼地脱下它整齐地在一旁摆好,轻轻地踩上体重秤。
我发胖了。
如同我早上吃下的面包,做面包的过程,发酵,膨胀的过程,我被成功地做成了一块面包,香甜可口,泛着好看的色泽。
我胖了。
完美的面包。
在缺少交际的状态里,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怎样做,在完成了伟大的扫除工作之后,噢,忘了说,那个地下室可把我累得够呛——
我听到有什么声音从下面传来。
这屋子下面有什么东西。
我这样想着,跑出房子,绕了一圈之后终于发现杂草丛生的地下室入口,我拿到的钥匙显然不是全部的,我掏出手机,拨出了弗兰克先生的号码。
“你好,爱丽丝。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好,弗兰克先生,我想我掉了一把钥匙。”
伪装成快递的车开到门口,弗兰克先生的助手们现在是司机,是快递员,他们交给我一个盒子,就扬长而去。
简单的纸盒,没有任何装饰,打开它,里面是一把钥匙,上面刻着几个字:地下室。
我还是很满意这笔交易的,虽然我不知道弗兰克先生为什么愿意这样不计回报地帮我,要知道,在这笔交易中,我才是最大的收益人。什么,你有些不解吗?让我来告诉你一点真相:我并没有打算回去。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是吗?不过弗兰克先生答应了我。当然我并不会永远以这种身份住在这里,可能会去底特律?我不知道,总之留在这个世界就好,任何地方都行。我是永远都不想回那个世界了,就让过去全部沉淀吧!
他们没有理由让我留在这里的,如果说一开始的交换只是为了最终的重置,这样的话恐怕两个世界会乱套吧,这是不被允许的,我不知道,反正他们才是这场实验的策划者,只要不影响我,我不会去做任何干涉。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地下室有些什么吧。
我拿着这把看起来居然崭新的钥匙,进入了地下室,和普通的地下室一样,这里潮湿,阴暗,挤不进一丝阳光,只有悬挂在空中的灯泡才是这里唯一的光亮。看起来还能用,我扯了扯连在灯泡上的绳子,那微弱的光亮闪了闪,才镇定地笼罩起这块地方。
不远处的地上,都堆着看起来很沉重的木箱子,铁桶,断掉的梯子,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绳子。
就是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罢了。
“咚!”
那声音又来了。我朝里一点走去,竟然有些期待。
“吱吱。”
原来是老鼠。
我的视线落到地上,逃走的生物只留下四散的黑色颗粒,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面包或者饼干的残渣,还有旁边的一块黑黑的污渍。
该死,又得清理了。
两天,我把整个屋子打扫了个遍,真是让人煎熬的48小时,接下来,如你所见,陷入了这百无聊赖的循环。
就像往面包上刷上黄油。
没有一句拖延,不给一丝挽留的时间,我离开了那里。我无法向另一个“我”传达安东尼那最后的眼神,也压根儿没打算告诉她我成为了一个探秘者,算是一种变相的窥视行为,我可能会难以启齿,那是她的选择——我告诉自己,那是演员爱丽丝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去干涉她的人生,她年轻的冲动,也许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后悔吧。我觉得紧张又刺激,可也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
让我们暂时把那些放在一边吧。米拉娜在看了我的故事后,给我了一些启示,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企图代入自己“真实的”感受,这就像演员,假戏真做,让不存在的关系看起来亲密无间,或者苦大仇深,而真戏假做,要看起来形同陌路。
那么轮到第二个故事登场了。
阿历克斯被困在这屋子里有四个小时了。
他并没有被邀请,也许这是对他擅自闯入的惩罚,他想,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思考多久。
他只是被暂时困住了。马上就会出去了。
他这样想。
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墙上的一个挂钟。
“滴答,滴答”
在告诫着他时间的宝贵。
这里的窗子都是密封的,基本上把阳光都拒绝在了窗外,阿历克斯感觉到天一点点地黑了,屋内开始变得越来越暗,“五个小时,六个小时,七个小时……”他自顾自地数着,直到看不见表盘。
“我需要光亮!”他大叫着,没有人理他,因为不会有人在这里,阿历克斯这才意识到他闯入了一个是非之地,他开始紧张起来。
“给我一点光明吧……”阿历克斯喃喃着,用手在黑暗中摸索,“啪!”光亮来了,原来这里是有灯的。
他这才仔细地观察起这个房间来。
好像没有什么比“空空荡荡”更适合形容这里的了。
“十一个小时,十二个小时,十二个半小时,十三个小时,十三个半小时……”阿历克斯继续这么数着,因为他没有别的事可做了,渐渐地,他有些困了。
他进入了梦乡。
“啪嗒!”
这动静把阿历克斯弄醒了,“是什么?”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觉外面好像再次亮了起来,第二天了。
“该死的!”他抱怨了一句,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二十四个小时早已过去,时间仍在继续着。
阿历克斯感到有些口渴,肚子也受到饥饿的侵袭,突然,他看到角落里有一袋面包。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放置在那里的,一袋面包,看起来还很新鲜的样子,“也许是上一个过路的人留下的吧。”他想着,咽下一大块,“噢,这里还有水。”是的,那袋面包旁还有一小瓶水,就像是特意为阿历克斯准备的。他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灌下一大口。
虽然接下来阿历克斯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有些害怕,可是这些食物并没有带来什么问题,“滴答,滴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完全放下心来。
“这里让人感到痛苦。”对于除了数时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的阿历克斯来说,他快要发疯了,他抓起自己的头发,扯开自己的衣服。
“滴答,滴答”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令他讨厌这声音了,他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好像真的疯了的样子。他再次去打开盏灯,小小的灯泡如期亮了起来,可是却马上熄灭了。
于是黑暗再次灌满了整个空间。
“这是什么?”他的手触到了什么东西,阿历克斯拿起来,是一把刀,看起来锋利无比。“这大概是我最后见到的东西了。”他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滴答,滴答”
时间刚好过去了四十八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