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呆呆跪了一会儿,“姊姊!”卫巡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她,“姊姊,为何放哥哥如此凶,曾经他不似这般啊!”
少年的声音很是惊惶无措,昭雪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搂着他站起身。
二人一同走出了房间,霍去病一个箭步跨过来,脸色一沉,立即伸手抚上她的脖颈,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转身就走。
看他按着腰下剑的模样,昭雪一下子明白他要做什么,连忙一把拽住他:“我没事呀,去病哥哥——你,你也该早早回军营去了。”
她压低声音:“你不是又要出征了吗?怎么还有工夫在这里浪费?”
脚步一顿,霍去病回头,这是又在赶他走了么,心里不由一阵失落,轻轻一叹。
“喉咙当真没事?”他喃喃,压抑着内心狂躁的气息,“那个男人,他——”
昭雪向他轻松一笑:“我能解决,相信我。”
霍去病冷笑:“最好如此。”
昭雪知道他对雷放早已是心生忌惮,无可奈何,转向一边的赵破奴:“在这叨扰赵大哥已久,我和巡儿也该回去了。”
“啊,大小姐随时来都可。”赵破奴挠头。
去病的怒气他已经完完全全感受到了,却不知大小姐这举动,是不是还在为雷放说好话哪?
辞别他们,昭雪只紧紧握着缰绳,手中马鞭挥动,就连白龙也感受到她的积郁,老老实实地赶路。
很是想不明白。
背叛了家族?
她的母亲,竟是淮南派到长安的卧底;潜伏在朝廷当红的卫氏身侧,这是一招险棋,也是一把利剑——不,是一把双刃剑。
既然雷听兰必然有什么原因不得不逃离长安逃离卫家,逃离之后又只能在外颠沛流离,联想到淮南王一族的手段,昭雪只能作如此推测。
莫非一切责任就能全推给了淮南王,推给了一个死人?昭雪冷笑,这可不是她会接受的结果。她可没那么好忽悠。
心中一动,身后听到了卫巡的惊呼,背后风声乍起,昭雪一个侧身,躲开背后袭来的鞭子。
她居然不小心带错了路,思绪复杂时拐到了这样一个小巷,她立刻勒马停下,回身将卫巡护在身后。
面前的黑马上,那黑纱蒙面的人看身形应当是个女子。昭雪初以为是朵利珎,但细看之下,草原儿女朵利珎分明要更健壮些,这个女子当是典型的汉人女性。
“这可是长安,你如果乱来,我是会叫人的。”昭雪冷冷道,暗自庆幸今天带了燕支剑出来。
那女子没有说话,看那面纱的轻动,似乎是在发笑,随即翻身下马,摸出腰际的匕首,摆了个有些奇怪的起手式。
昭雪心中一凛:“巡儿退后!”也迅速跳下马,锵然拔剑。
蒙面女子左手使鞭,右手一把短匕,如箭般飙到面前。
昭雪只有一把兵器在手,挥动燕支剑格住那鞭劲,正要一个后翻,喉间已感到一凉。
刺客似乎微笑了一下,“唰”的一声,她的大腿却被划了一下,顿时吃了一惊,迅速后退。
昭雪方才双脚配合着碎步,忍着喉咙的疼痛一个前探,奋力斫中女刺客大腿,逼得刺客退后。
伤口火辣辣的痛楚,莫非是淬过毒?昭雪强装镇定地站立,卫巡刚刚被她推到十步开外,现在却怎么也站不住,叫了声“姊姊”,就想要冲过去。
肩膀上忽然多了只手,他猛地回头,却看到雷放冰冷的瞳,直直地刺向那边对立着的两人。
那女刺客看到对面的雷放,怔了一瞬,雷放一言不发拔剑上前,女刺客一个拧身,竟然转身就跑!
雷放回头,神色一变,立即抱住软倒的昭雪,少女已经完全晕厥过去。
“让开!”霍去病的声音插进来,就听到他紧急的脚步声,雷放抬头看他,淡淡道:“颈间毒血要吸出。”
听到打斗声赶来的霍去病毫不犹豫抢过昭雪。看到这样的情形,心头早是怒火炽烈,听雷放这么说,他立时低头去吸出毒血,转脸吐在地上,果然是一片乌色。
卫巡瞪着他们,紧张地看雷放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丢给霍去病,又换一只瓷瓶倒出些粉末敷在昭雪颈间。
“你与那刺客是同伙!”卫巡叫了出来。
霍去病一愣,卫巡走去他身边,跪在昭雪面前:“不然,你怎知姊姊中毒,怎知需吸出毒血,又怎会身怀解药?”
少年这样绝望地叫着,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
“巡儿莫哭。”霍去病轻轻拍他的头,声音沉稳有力,卫巡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靠在他身边。
看着昏迷的姐姐,卫巡声音哽咽:“去病哥哥,他……分明是和刺客一伙的!不然他怎会有解药?他肯定心里恨着姊姊!”
“不要……随意怀疑。”昭雪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霍去病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感觉可好?”
她点点头,喘了口气。但听卫巡刚刚说到刺客,她一愣,忽然伸手抓住霍去病的衣袖。
“去病!”她抖索着,“刚刚……刚刚那个刺客,是杀我母亲的人!”
那把匕首,分明是当时渭水边,听兰拿在手里御敌用的匕首。定是那刺客杀了母亲,夺了那柄匕首!
霍去病脸色一变:“我立即命人追查!”他伸手扶着她站起身,“还能骑马吗?我送你回府。”
浑身还有些发软,昭雪苦笑,点点头,又要麻烦他了呢。
卫巡这边已把白龙和飞尘拽了过来,面有畏色地看了看雷放,快步走到霍去病二人身边:“去病哥哥……”
“扶雪儿上马。”霍去病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卫巡嗯了一声,很听话地来帮忙。
霍去病将昭雪抱上马背,昭雪立即尽量用力地抓住马鞍,整个人仍旧有些昏昏沉沉、摇摇欲坠。
卫巡帮着扶住姐姐的腿,霍去病翻身上马,双臂一收让昭雪靠在自己怀里,昭雪在迷糊间,很自然地松开了马鞍,下意识伸手抱住他的腰。
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霍去病一拉缰绳,白龙立即嘶鸣一声,迈开步子。
“若那刺客真是杀害姑姑的凶手,我定当抓住她,送到你面前。”雷放道。
他返身对着他们,单膝跪地:“那柄鱼肠剑,我亦会为大小姐取回。”
霍去病冷哼道:“稍后再查办你,若是雪儿有个差池,你就仔细些!”口中喝了声“驾”,昭雪还没来得及问点什么话,白龙便狂奔了出去。
或许,它也知道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吧。
“原来,那把匕首就是传说中的名剑‘鱼肠’。”昭雪依偎在霍去病怀里,心里想着的却是刚刚的一系列事情。
霍去病“嗯”了一声:“当年专诸刺吴王,用的便是这柄‘鱼肠’,若非匕首长短,怎能放入鱼腹?”
他顿了顿:“想不到,淮南雷氏竟拥有两把古时名器,当真不得了。”
昭雪不由讪然:“我也只记得那把匕首是什么模样,我可不知道鱼肠承影究竟是什么价值;但是,那把鱼肠剑既然在那个女刺客手里……”
她眸子收缩:“我的母亲,即使不是被她亲手杀死,这件事也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
一边的卫巡咬紧嘴唇,他的想法与姐姐不谋而合,只是,放哥哥是否当真和那刺客是一伙?他当真不敢想象……
搂着她的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昭雪竟然觉得有些乏了,下意识地往霍去病怀里蜷去。
“只在此刻,方感到你在我身边。”霍去病忽然低声说道。
“何苦累你背负这许多?雪儿,你何苦呢,有我,有舅舅,都愿帮你,我知你的非凡,可,我当真不忍心,我不愿看你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当真为你心疼,雪儿。”
他的手,分明抱得更紧了。
昭雪脸上发热,他……他刚刚说了什么呀?他心疼……他说他心疼自己吗?
“雪儿,我不日将又战河西。”霍去病又说道,将下巴搁在她头上,“此番可要同去?”
还没等昭雪发表意见,霍去病已经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可被舅舅好好交代过,再胡来,保不准怎么教训我;但雪儿若是真要去,”他嘿嘿两声,“我也敢带。”
“那……那就不用了吧。”昭雪轻轻叹息,心里却有些莫名的触动,脸上也有些热了起来。
这番话听他讲出来,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很受用……
简而言之就是,她爱听。
她将霍去病的腰又抱得紧了些,埋头在他怀里。从卫巡的角度看去,就是姐姐无比小女人地依偎在去病哥哥的怀里。
两个人之间,如云苓大哥曾例举的,就像恋人一般的亲昵吧?
卫巡心头很是高兴,即是说,姐姐找到了好归宿呢!
昭雪可是想不到自家弟弟会有这样的念头。霍去病送他们回去到长平侯府,喉间的伤也只有浅浅的血痕,等擦干了血渍,便看不太清楚了。
“你相信雷放和那女人是同伙吗?”昭雪问,又不放心地在喉头摸了摸。
“若非同伙,也定有干系。”霍去病淡淡道,“营里我自会对他严加管束,城里……”
“难道你要报给长安令?这样不就会查出他的身世吗?”昭雪急道,要是报官查出雷放的身世,巡儿和她的身世也说不定会暴露啊。
看她这样着急,霍去病勉强一笑:“自是不会,但我有办法。”他轻轻揽了她的肩头,“走,去向舅舅说方才的事,他应有对策。”
昭雪的伤并不深,女刺客虽给鱼肠淬过毒,雷放的药用得及时,也没有异感。霍去病见卫青对昭雪并无责罚之意,暗暗松了口气,匆匆离去赶回军营。
虽然不曾对他们发脾气,但看着卫青的脸色,这次意外受伤,真是让他非常非常的不满。
“雪儿,你道,那女刺客会是刺杀听兰夫人之贼?几分把握?”还是卫青想得周到些,冷声详细问询起来。
昭雪想了想,肯定地道:“那把匕首一定是我母亲的,但那个刺客……我好像不太确定是同一人。”
卫青点头:“即使并非元凶,也定是同党,当着手去查,雪儿无需操心,交由我来。”
“嗯。多谢爹爹。”昭雪小心翼翼地道。
果然过了约一周,霍去病就带着他的骑兵们再次出发了。根据昭雪所记得的,这次霍去病作为统帅,带着公孙敖、李广、张骞再战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