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香。”她轻轻唤了一声,就看到眼前的女子泪盈于睫,向着她就要跪倒,被她立即一把扶住。
“你的父亲和姑姑都已经回去了,你怎么还留在这呢。”昭雪的声音非常平静,“都是要嫁人的姑娘,怎么还到处乱跑。”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绿香哭泣着,紧紧地抓着昭雪的袖子,“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小姐和侯爷之间……我,我却……”
昭雪轻轻拍她的背,想起霍去病说过的话,感到他们之间这事确实是有蹊跷,不由问道:“绿香姐,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绿香抽泣不已:“奴婢奉命出了云华院,刚刚走过秋风院那边的树林,便只觉一阵晕眩,失去知觉;等到醒来,便是……便是在榻上,冠军侯府……”
这番话不啻于一声惊雷,显然这人是有预谋的,不是什么巧合,而是特地要对绿香和霍去病下手。
不然,这人怎么会特地跑到长平侯府的深处,将绿香迷晕,又不辞辛苦将她脱光衣服搬运到冠军侯府去?
这样想来似乎有了些眉目,但看到绿香也是一脸愧疚,不禁心软。
绿香又有什么错,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可是霍去病已经别无选择,而她卫昭雪,又能有什么理由以什么身份去阻碍这件事情的发展?
唯一能做的,应该就是找出那个背后动手的人罢。昭雪的眼神渐渐深邃,触及绿香的脸庞,心中的痛却是一阵又一阵。
怎么释怀……她怎么可能轻易地就释怀呢?那毕竟是她好不容易决定要去爱的人,那样美好的憧憬,却这么轻易地就遭到了破坏。
一定要找出……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昭雪在袖中握紧拳头,她会找出这个人,她绝对不会原谅那个人!
一旦知道了绿香遭人陷害的经过,昭雪对绿香的同情更加的深。
毕竟,男女关系中,女孩子总是会处于弱势位置,绿香是受害者之一,追根究底,就是因为有人在背后作弄。
绿香一边哭,一边不住地说着“对不起”,昭雪轻轻拥住她的肩膀,她还能怎么样呢,这个姑娘她还要一直责怪下去么?
就算责怪,又有什么办法?昭雪感到自己的眼泪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咳咳,小姐。”小萱忽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相对而泣,昭雪抬头,迅速一把擦去自己的眼泪,向她微笑:“什么事?”
小萱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小心:“是颛孙姑娘……让奴婢来唤小姐,说有事同小姐说,让小姐别再站在外面了,天凉。”
想起刚刚,颛孙诩已经同她特地说过,“记得要早点进屋,外面凉”。昭雪点点头,放开了绿香,看着她:“早些回去吧,现在你已经不是奴婢了,也不用再回来看我。”
她向着里屋走去,小萱也不看绿香一眼,气哼哼地跟在小姐身后走。
绿香是直接回去了,还是在院子里发了会呆才走呢?昭雪反正不知道了,她也对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兴趣。
无论如何,她和绿香之间的罅隙已经存在了。
回到屋内,颛孙诩将自己的东西已经整理好,回头看昭雪和小萱走了进来,微微笑:“大小姐在外面已站得太久了些。”
“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昭雪有些不解。颛孙诩转身面向小萱笑道:“小萱妹妹,能不能帮我拿个手炉来?”
小萱这才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没有炉子,“啊”了一声向昭雪求饶:“小姐恕罪,奴婢还没记得拿来……”“没事,去哪吧。”昭雪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别这么介意啦。”
目送小萱走出去,颛孙诩淡淡开口:“大小姐对那位夫人难道还有很多话说吗?”
刚刚二人进屋,就在昭雪和绿香“叙旧”的过程里,颛孙诩就听小萱气愤愤地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后院失火,果然是一件非常让人生气的事情。
昭雪这才明白颛孙诩并非真正有事要同她说,而是想分开她和绿香罢了。“难道颛孙姑娘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她淡淡地问道。
颛孙诩看了她一眼,垂下头去:“大小姐说过,您要诩儿到身边来,不是做侍女,是做帮手,是做朋友。”
“诩儿只想知道,大小姐想让诩儿帮忙的,会是什么事情。”
昭雪起身为她们两人都倒了一杯热茶,小萱已经将手炉拿过来,她们一人一个抱住,都对着小萱微笑表示感谢。小萱顿时感到非常的有成就感。
“小萱,你也去多穿些衣服。”昭雪轻轻道,“好好保重身体,以后,云华院可就只有你一人贴身伺候了。”
经历了清瑟和绿香接连的离去,昭雪感到很有些累了。她的日常起居原本就不需要什么人伺候,反倒看着自己身边的人纷纷“背叛”而离去,她觉得,很灰心。
自己真的这么失败吗?
小萱的眼泪涌了出来,一把跪地,抱住昭雪的膝盖:“小姐请不要这样说!小萱绝对不会骗您,小萱一定将您伺候好,绝不让您失望……”
“好了好了,不要哭。”昭雪也很诧异小萱的情绪激动,连忙扶她起身,帮她擦去眼泪,“不要哭啦,哭得好难看,没人喜欢你了。”
“小姐……小姐不喜欢小萱吗?”小萱唰的脸色惨白。昭雪扶额:“你呀……想太多了,我很喜欢你的。好了好了,我和颛孙姑娘有些话说,你先回我屋里做一会儿好不好?”
果然小萱还真是个孩子,还一团孩子气。擦了擦眼泪,小萱点头,犹疑地走了出去。
“其实,大小姐对自己手下的人还是很有感情的。”颛孙诩道,“所以,才会对这件事感到出离的愤怒吧。”
“被你说中了。”昭雪吐出一口气,胸中的积郁似乎也散开了些,回头看着颛孙诩笑,“果然我们俩挺投缘的。”
颛孙诩不置可否,低声道:“你需要我帮助的,应该也就是关于淮南的事情吧。”
她看到昭雪一脸被说中的神情,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你想知道的,我不一定会全部告诉你;但我能告诉你的,一定全部毫无保留。”
“你这么相信我?”昭雪凝视她,她们俩之间,也才见了不过第二次而已。
颛孙诩狡黠地眨眼:“大小姐不是说我们很投缘么?”
见昭雪面上有些愠色,颛孙诩轻咳一声,深深地看着昭雪,眼睛里的温度非常的友好和善。
“因为你是雷听兰的女儿,是雷被的外甥女。你绝对不会辜负这一身血缘。”
说完这句话,忽然颛孙诩有了一种很疯狂的念头。不,她立即又否定,眼前这个少女不仅仅有着雷氏的血脉,她更是卫氏的后人。
她已经背负了卫氏的责任,雷氏于她,应该也只是一个渐行渐远的图腾,一个曾经的印记罢了。
“那么,你就先跟我说说雷放、说说雷氏吧。”昭雪喝了一口茶,将被子握在手中,温暖着自己有些冰凉的双手。
颛孙诩看着她,嘴角泛起一丝玩味:“‘想知道’的重点是雷放,还是雷氏?”
昭雪毫不客气地与她对视,一脸皮笑肉不笑:“雷放和雷沙,他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些什么故事?”
她还记得滕翁说过的,雷放只是雷被的养子,而雷被只有一个独女,并为了早逝的妻子一直痴情地没有续弦。雷沙若是没有因雷被案被牵连,现在的她,应该比雷放要年纪略小吧。
似乎,渐渐的和记忆的某个影像重叠了。
一个年轻的、会武功的女子。
“大小姐作为女人的直觉果然非同一般。”颛孙诩不禁笑了,昭雪看她笑得动作幅度不小,眼睛却丝毫没有笑意。
终于止住了笑,颛孙诩看着昭雪,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雷放喜欢雷沙,男女之间的喜欢。”
师兄喜欢师妹是没关系的,不过,雷放作为雷被的养子,却喜欢自己的“妹妹”并被人所知道,这样的情况,在古代会被人接受吗?
“所以么,这些都是我看出来的。”颛孙诩对着昭雪挤挤眼,“除去雷沙,他还会对哪个女孩贴心温柔?大小姐应该是了解过的吧。”
这话倒是没错,“那么……这个雷沙,现在的下落如何?”昭雪可不是为着听他们的八卦来的。
颛孙诩察觉出了她的情绪,不禁微笑:“大小姐且听我说完。虽然看得出雷放对雷沙一往情深,但雷沙对他却是全无半点心动。她对于嫁入淮南王室倒是有着挺高的热情。”
昭雪眸子收缩,颛孙诩接着道:“故而,当淮南王覆灭的时候,雷沙也一并消失不见,生死不明。自此,雷放便换了个人似的,对人的态度急转直下。”
边说着,她一边小心地看着对面少女的脸色,却看到少女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嘴角反而微微扬起。
“颛孙姑娘,”昭雪心里思量着,“若是……雷沙根本没有死,并且,还重新站到雷放的面前,你认为,雷放会不会为了她,抛开长安的一切回去淮南?”
颛孙诩心中一动,不可置信地看着昭雪:“大小姐……”
“啊,反正,长安于他也根本算不上什么。”昭雪微微点头,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希望,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毕竟……”
她对着颛孙诩笑了笑:“毕竟,雷放现在还住在平舆侯府,我可不希望他把巡儿也一并‘带走’。”
虽然猜测雷放大概不屑于会用这种挟持人质的手法,但谁能保证一定不会产生这种可能性呢?
颛孙诩不由得干笑,并没有接话。她也感觉到,昭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她不会去问,她怕问多了,自己反而会某种程度上露馅。
昭雪站起身,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就在长平侯府住下吧,如果伤势还很严重,可以请云苓公子再来为你看看,有事就叫我或者小萱。”
一说到云苓,颛孙诩不禁想到他对昭雪的情愫,忍不住道:“大小姐召见云公子……大将军不会有什么意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