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比天空辽阔
“范妮，你都准备好了吗？”例行的“常识介绍课”上完了后，书记官合上随身携带的记事簿，突地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什么？”范雪儿盯着石板上鬼画符似的卡西文字，蹙眉回应。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你不知道吗？”
她吃惊抬头，“真的，为什么……”刚想说“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转念思及这几天自己与其他女孩子冷淡的关系，她又沉默下来。
“你也要跟我们一起走，收拾些个人物品吧。”书记官随口说道，随即笑了起来，“差点忘了，你刚来这儿不久，东西应该不多。只是这次出行人员中没有女官，你可以问一下市长家的女仆，看有没有人愿意陪你同行，我们可以安排。”
“……”
在她认得出面孔的政府官员中，书记官较为年长，脾气也温和，他只关心与典籍有关的事情，对女孩子间微妙的关系丝毫不知情，所以才会这样建议。
她一点都不觉得有谁会愿意陪自己同行。
那些女孩子不是这么说的吗——你真以为自己是贵族小姐呀？
不过，原来他们这么快就要离开这个小城了，难怪今天一直觉得外头乱哄哄的，来往的人都神色匆匆。
想想，这样一队政府官员出巡，其中还包括最高首脑，需要打点的事情应该很多吧？
范雪儿有些消沉地望向窗外的天空，眼前突地一暗，黑发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猫在了窗棂上，兴致勃勃地朝她打招呼：“你的课上完了吧？”
“又是你！”她神情一变，有些生气地挑起眉，眼中灰暗的情绪一扫而空。
自那天以后，这个人就时不时地冒出来，一天里头要骚扰她好几次，又神出鬼没的，烦不胜烦。
莱伊扬起一边眉头，“什么语气呀？不高兴见到本少爷吗？外头想见我一面的人多的是，我还不乐意搭理他们呢。”
切，自大的家伙。范雪儿撇撇嘴，不屑与这种幼稚的人争论。
身为摄政官的洛斯塔忙于处理政务，侍卫长凯奇也尽忠职守，可是这个顶着“守卫者”头衔的家伙似乎整日都在游手好闲，偶尔还会做些出格的事给别人添麻烦。虽然那晚凯奇为他说了些好话，可她怎么都瞧不出这个人有什么可取之处。
……勉强能说得上的也许只是他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即使那天自己在他面前很丢脸地哭了一场，再见面时他却仍是老样子缠着她说话，像是压根忘了那码事。
连带着有些尴尬的她也变得自然起来。
与粗神经的人打交道，这也许是唯一的好处。
书记官早已习惯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此时从旁插进话来：“莱伊大人，您似乎心情相当好？”
莱伊嘿了一声，蜜色的脸上双眼闪闪发亮，“知道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吗？”
“玛莎行省。”
“正确地说是玛莎行省西北部靠近边境的地方，”他止不住地眉飞色舞，伸长手一扯范雪儿的发尾，“小丫头，那儿是本少爷的家乡哦。”
范雪儿恼怒地拍开他的手，“关我什么事！”讨厌，这人怎么老爱扯她头发？
“这么说来确实是呢，”书记官一拍脑袋，“大人，您似乎也许久没回去了？”
“从我离开后就再没有回去过，这次接到报告，有少数怪物出现在边境内，不知是何处的结界破损了。正好可以顺路回去瞧瞧，我爷爷的房子应该还在吧……”莱伊抱胸盘坐在窗棂上一脸怀念地说着，又斜眼瞄一下范雪儿，出其不意地敲敲她额头，“喂，到时让你参观一下本少爷长大的地方。”
她反射性地捂住额头，正要发火，那可恶的家伙已利落地跃了下去。
“——谁稀罕呀！”气恼地扑到窗边叫道，没想到却换来下头经过的人诧异的目光，范雪儿一窘，急忙缩了回来
抬眼却对上书记官好笑的神色，她不知为什么有些尴尬，讷讷地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们的守卫者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一点礼貌都没有！”不知不觉又用上了骄纵的语气。
书记官咳了一声，故作严肃地道：“我承认，莱伊大人有时……不，是大多数时候都在败坏我们政府的形象，不过范妮，你不觉得在他面前你变得轻松自然多了吗？”
“……”她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
“我不知道你在原先的世界属于哪个年龄层，应该还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吧？既然如此，何必整天阴沉着脸郁郁不乐呢，年轻人应当朝气一点。”书记官用长辈式的语气说道，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他有注意到哦，她还以为这个学究样的大叔都不会察觉书本外的事情呢。
遭受委屈时，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其他人都应该包容体谅她的心情，可事实往往并非如此。
当察觉自己是多么不受欢迎后，全世界的大门似乎都满含敌意地紧闭着，却在不经意之间发现几扇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小窗。
范雪儿当下的心情，大概可以用这样陈腐的比喻形容吧。
书记官离开之后，她仍旧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直到洛琳进来询问：“范妮小姐，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吗？”
她恍然抬眼，摇了摇头，又想到什么迟疑地开口：“洛琳……你知道莱伊他们就要走了吗？”
“是啊，好可惜呀，以后要当面见到他们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小女仆一脸懊丧，回头注意到范雪儿古怪的神色，蓦地惊讶地掩住了口，“难道……范妮小姐你也要一起离开吗？”
原来她没有想到这一层呀……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认知让她好过了些，原先没有打算问出口的话鬼使神差地到了嘴边：“我说，你、你很喜欢莱伊他们吗？”
“那是当然，有哪个女孩子不崇拜卡西的黄金三角？”
“嗯，是这样哦。”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一句话而已，却很难问出口中，不觉又摆出高姿态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其、其实，书记官说我可以带上一个女伴同行，你要不要一起走？等以后我回到家乡……或者在哪安置下来后，他们会派人送你回这儿的。”说完又相当多余地补充，生怕对方以为自己很想要她的陪伴，“其实我不需要女伴也可以的，不过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几人，就给个机会让你接近他们好了，你自己决定吧……”
话还未说完，面前的女孩已经风一般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脖子。
“……”范雪儿一呆，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见洛琳在耳边欣喜若狂的叫声：“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与那几位大人一起巡行吗？谢谢你，范妮小姐！”
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又拉着她的手转了几个圈，“太好了，进市长家做事之前，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可以环游大陆各大各个地方呢，还是与这么尊贵的人在一起！真不知怎么感谢你，范妮小姐，我这就去写信告诉家人！”
“没、没什么啦……”勉强找到一句话回应，小女仆却又一阵风地冲出了门口，大概……真的跑去写信了吧。
“……什么嘛，用得着这样高兴吗？”说好听点是女伴，可她一个异世界的人什么都不懂，不知有多少事情需要打理呢，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高兴的。自己先前还担心会被不客气地拒绝，绕着弯子将话说得冠冕堂皇呢，真是浪费表情！
颈窝间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女孩子间亲热的友情表示，感觉怪怪的。可是，见到洛琳这么开心，她好像也被感染，变得轻松起来呢。
他们的飞行船，从外形上来说就像一只触手被切至根部的巨大章鱼。这是范雪儿的第一印象。
章鱼的大脑袋是主控制室，偌大一个平台，只有中间一小块是用于放置控制台的，然而操纵的仪器一点都不科幻，反而有点一千零一夜的感觉——仿佛你只要把按照某种阵式排列的那几块石头擦干净，就能召唤出一只魔鬼似的。
她在控制台旁看了半天，仍旧琢磨不出原理，据书记官说，飞行船的能源仍是由在卡西大陆边境形成结界的那种晶石提供的，因为晶石数量稀少，制作一艘飞行船又耗资巨大，所以只有商会和政府才可以使用飞行船，民用是万万不可能的。
闻言范雪儿撇了撇嘴，“你们这儿真落后，在我的家乡，每天不知有多少飞机载着平民在天上飞呢！”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眼见书记官的双眼蓦地发亮，就要缠上来盘问“飞机”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幸好旁边有人喊他过去，范雪儿忙抽身躲到了远离控制台的飞行船边缘。
船壁上有透明的菱形矿石搭起的落地舷窗，洛琳同她一样都是第一次搭乘这种东西，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趴在窗上望着下头惊叹了。范雪儿陪她看了一会，觉得地面的景色与原来的世界的区别是：植被的色彩斑斓，几乎没见到成规模的城镇。
以前在飞机上往下看留下的印象，要么是起飞时不断缩小的水泥森林，要么是夜晚降落时远远就能望见的大片灯光，而山川河流似乎总以绿色为主。
相形之下，这个世界的自然色彩过于绚丽，人类聚居点又太过朴实单调了。
家乡的冬天不下雪，有一年爸爸到北方出差，正好捎上她，于是碰上那里的第一场雪。爸爸朋友的女儿——一个陪她玩的当地女孩子，很兴奋地说：“你的名字里有个雪，不过这还是你头一回见到真的雪吧？”
范雪儿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些像纸屑一样随风打转的雪花，半晌才“嗯”了一声。
“哎，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呀？”女孩子疑惑了。
她在当地住了半个月，临走前与那个生性热情的女孩子相处得还是不冷不热，估计是被对方私下看成一个怪人了。
其实头一次看到雪时，她不是不想表现得兴奋一些，只是酝酿了半天，心底仍是波澜不惊。所以范雪儿想，自己生性大概是见怪不怪，对新鲜的事物没什么热情吧。
现在她站在这像残废的章鱼似的飞行船上，望着外头与原先的世界迥异的景色，心情就像头一回站在雪中时一样，麻麻木木的。
任洛琳黏在舷窗边，她百无聊赖地移开视线，见不远处隔出的办公区域内，身着制服的官员们仍是围成一团，只能从间隙中偶尔望见洛斯塔银色的长发。军队早已开拔了，摄政官及随行人员即使是搭乘速度快上许多的飞行船，到达目的地仍需要五六天，这段期间自然不会得闲。
那个吵得要死的家伙呢？
几乎是下意识地，目光便在走动的人中寻找熟识的脸。完全不用费工夫，因为舱门处很快就传来集体抽气声。
“莱、莱伊大人，你要做什么？”不只是一人抖着声音发问，而站在大敞的舱门边沿、背对着他们的少年只是摆出一个大咧咧的姿态，头也不回。
“啊啊，闷了这么久，骨头都酸了。”即使隔了一段距离，范雪儿还是能听到他懒洋洋的声音，接着，在旁人能上前阻止之前，只是一眨眼工夫，他利落地跳了下去。
赫——
范雪儿猛地捂住口，与其他人一起扑到另一面舷窗前，眼睛再一次睁大了。
与原先的世界全然不同、不见一丝云彩的天空上，有大鸟般的东西闪电般掠过耀日与影日相映的光晕。
“天使……”不觉地喃出这个词。
旁边的洛琳则是兴奋地大叫：“哇！守卫者大人！”
她蓦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咬了咬唇，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真是丢脸。那个家伙才配不上天使两个字呢，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守卫者的能力有这么惊人？
回头看看，船舱里半数以上的人都像自己这样趴在窗边，兴奋地交头接耳，不动如山的只有为数不多的高官，显然是见惯了莱伊这样的卖弄。洛斯塔甚至挑了挑眉，低语：“那个家伙——”他身边的书记官闻言用力咳了几声，随行人员才反应过来，恋恋不舍地回到正事上。
范雪儿心里虽然不屑地想着“什么嘛”，可还是忍不住地与洛琳一起留在窗边张望。大鸟似的人影绕着飞行船盘旋了几圈，突然在她眼前停了下来，洁白的羽翼一展一展地支撑着带着一脸歪笑的黑发少年，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她哼了一声，放下贴在舷窗上的手，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惊奇的样子。
“……”悬浮在外头的少年敲敲窗壁，口形张合，却没有半点声音。
“什么？”范雪儿不由又贴了上去。
“……”
“听不见！”这个白痴，难道连自己世界的飞行船是隔音的都不知道吗？
一如既往地在心里诋毁着莱伊，却见他突然闭了眼，双手也像她这么支在外头的窗壁上，十指间渐渐泛起亮光。
她下意识地撇开头，手下突地一空，与莱伊间的隔阂就这么消失了，才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被他拉出了舱外。
“范妮小姐——”洛琳的惊呼也被隔断在重又出现在原处的透明窗壁里，范雪儿青白了脸，死死抓住将自己抱在怀里的莱伊，耳边只剩下高处的风声。
他露出欠扁的笑容，贴近她耳边喊：“我刚刚在问你，要不要我带你飞一圈！”
“……放我回去！”范雪儿的眼眶很不争气地已经湿了，全是被吓出来的泪花。
“什么？”莱伊漫不经心地问，呼啸着从飞行船底部穿了过去，“你记不记得先前你也是从天空上掉下来的？”
“放我回去！”几乎要破音的颤抖大喊，终于传进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耳里，可他只是低头看了她半晌，慢慢地，脸上绽开恶魔般的笑。
然后蓦地加快了速度。
“啊啊啊——”她要杀了这个家伙！
“……我呀，最喜欢在天空中的感觉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似乎小了很多的时候，突然听见他自言自语地这么说了一句。范雪儿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抬头看向少年的脸庞。
黑发少年直直望着前方，面上是她从未见过专注正经的神色，黑玉般的眼瞳边缘那一圈金芒仿佛更加明显了。
心头突然闪过迷惑。
比这个世界还要广阔的世界。
比飞翔的感觉还要自由的自由。
似乎都在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眸里看到了。
最终只是有些狼狈地撇开眼，轻轻地啧了一声：“什么嘛……”
只是不知道这样故作姿态的不屑能否掩住一瞬间的心跳声。
“啊，洛斯塔。”莱伊却没有感觉到异样，又像先前一样在飞行船边沿突兀地停了下来。范雪儿扭头一看，银发青年正负手立于舷窗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目光，她不知为何突地红了脸，下意识地伸手一推。
“呀——”
身形猛地下坠，幸好莱伊反应够快，及时又揽紧了她。
“搞什么？抓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松手？”任对方在自己耳边诧异地问，她这次再顾不上丢脸紧紧攀住少年的肩，心里不知已经把他骂了多少遍。
莱伊望望舷窗内的洛斯塔，再低头瞧瞧她，突地收了声，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看什么？”范雪儿狠狠地瞪他一眼，莫名又狼狈起来。
“不会吧……”少年只咕哝了一声，便转回飞行船的舷门处，收起羽翼将她放了下来。
莫名其妙！心里有些别扭地想着，她低下头，避开像迎接英雄一样涌过来的人们，躲到了一旁。
为什么明明是这个家伙臭屁，还自作主张地拉别人下水，大家还这样纵容他呢？像“莱伊大人，你吓了我们一跳”或“大人，拜托你下次表演之前先打个招呼好吗”这样的责备一点分量都没有，尤其说话的人用的还是既无奈又崇敬的语气。
不满的情绪在看到洛琳吓得煞白的脸时才稍稍和缓，“范妮小姐，你没事吧？”
总算有人关心到自己了。
范雪儿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这番惊吓下来，即使后头也模糊体会到飞翔的刺激感，可现在她只觉得说不出的虚弱。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想回舱房休息一下。”拒绝了洛琳陪自己回房的好意，因为知道她在上面还没有看够。
她其实一直有些纳闷，不知洛琳以地球年龄算是什么岁数？明明是同龄人的模样，兴许比她还大，可是她可以对着其他人发脾气，在这个女伴面前总不觉表现出前辈似的沉稳。
明明自己才是什么都没见过、理应惊慌失措的异世界人类好不好……想起来，自从掉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以来，她的人际关系就是一团混乱。
“喂！”刚走出升降梯，后头就传来一声喊，会这么没礼貌地叫她的人只有一个。她停下脚，没好气地回头，“干什么？”
轻而易举地摆脱了众人监视的少年走到面前，没说话就先歪头打量了她一圈，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习惯了这家伙直来直往的个性，范雪儿被盯得毛骨悚然，“你发什么神经？”
“你是不是对洛斯塔有意思？”
她一愣，蓦地涨红了脸，“胡、胡说什么！”才说这个家伙阴阳怪气的，现在又直白得可怕……可哪有人问得这么直接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谁知道这个家伙又想出什么花样来捉弄自己，可僵持了半天，莱伊还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不见平时大咧咧的坏笑。
范雪儿突然有些不安。
做什么呀这人，一下子变得好生正经的……又问她那种奇怪的问题？
难道、难道——
还没难道出个所以然，对方突地一扯唇，笃定地说：“小丫头儿，你想骗谁呢？”
她莫名其妙地看他伸手，在自己肩上拍了几下，“安啦，对洛斯塔有意思的女孩子多得是，再加你一个也无所谓。”
什么呀，这是从哪得出来的结论？！
“本少爷火眼金睛，你那种眼神我见多啦！”莱伊跳上一旁的扶手，盘起腿吊儿郎当地说，“看在咱俩交情不错的分上，要不要我帮你制造机会？”
“……”范雪儿瞪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时说不出话来。又觉得莫名其妙，又有一点点被人看穿的羞恼，可剩下的尽是另一种说不出所以然的情绪。
有些灰暗低沉的滋味……像是失望。
奇怪，自己有什么好失望的？她哼一声，不知为什么带了点赌气的意味说：“别笑死人，你这种人会懂女孩子的心思？就算我对他有好感又有什么奇怪的，洛斯塔又聪明又有气质，当然会比你这种人受欢迎了！”
一连强调了两次“你这种人”，可少年显然有自动过滤不中听话语的本领，只是伸手扯扯她的头发，“你承认了吧？好，就看在你这个别扭的家伙难得坦白的分上，本少爷决定帮你了！”
原本不知怎么引起的话头，被他这样一说突地有了认真的味道。范雪儿沉默了一下，别开脸，“算了吧，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她没有忘记仅有的几次接触中自己糟糕的表现，那个银发的青年虽然始终优雅有礼，可却没有掩饰对她缺乏礼貌的不悦。
对比自己优秀许多的人，范雪儿一向怀有好感，可是却从不奢望能争取到对方的好感。
反正她就是个性差劲啦，哼！
对她自暴自弃的话语，莱伊不置可否，“洛斯塔也好不到哪去呀。”语气中也不知有几分真假。
范雪儿斜了他一眼，懒得再扯下去，转身就走。
“就这么定了？”
“随便你！”无聊的家伙。
她头也不回，只听到后头切了一声，咕哝：“一点都不可爱……”
要你管！
她才十六岁，一向瞧不起那些与男生打情骂俏的同龄女生，可到了这个世界竟然有人想帮她“制造机会”？！虽然洛斯塔看起来是那么的优秀，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回到舱房后，范雪儿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让自己心里不舒服的原因还是莱伊。
那个家伙看起来很乐于牵线似的，仿佛把这当成了一件有趣的事。
亏他一开始那么认真地问她是否对洛斯塔有好感，神情又那样古怪，害她以为、害她以为——
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范雪儿甩甩头，把那个荒谬的猜测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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