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王嬷嬷一听，恰如惊闻晴天霹雳，心里一慌，脚下一抖，一个趔趄就险些栽倒在地上。幸而旁边的伙计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她。
“您老这是怎么了？船头儿只是说有些地方渗水，并没造成什么大碍，您老何至于吓得如此呀？”
王嬷嬷在心里苦叹道：你们年纪轻轻，哪里知道船撞岩石的厉害，现在当然只是渗进些水，再过几个时辰，恐怕半艘船就都要被淹了呢！只是自己这会子也只能稳住心色，莫要声张出来才好，这船上除了自己和赵全以外全都是年轻的一辈。若此时，就大喊船将要沉之事，还不知要引起多大的恐慌来，到那时，恐怕小姐的安危就更成问题了。想到这里，她定了定心道：“你这小娃子只是胡说，我自小就在江边长大，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呀？方才不过是走不稳，滑了一下而已。好啦，底舱进水，也儿戏不得，你们几个快下去淘水吧！”
“好嘞，得令了您哪！”那小伙计顽皮地扮了个鬼脸，就匆匆地跑了下去。
这里王嬷嬷喘了口大气，暗想：唯今之计，需赶快找自己那老头子商量对策要紧。不然这天色渐暗，又风浪乍起，恐怕要出大事呀！
“老婆子，你不在舱里好好的陪小姐，怎么跑出来了！”赵全问道。
王嬷嬷不由埋怨道：“你这死老头子，难不成不知道船上送的是咱林家的千金小姐不成，一把年纪了，也是在水上呆了大半辈子的人，怎么竟这么不小心呢？”
赵全吩咐徒弟几句，让他们小心撑船，自己走过来，深深地给老婆作了一揖。说道：“我说我的老婆子，不愧是水中燕鸥呀，方才的事，到底没有瞒住你，这不我正烦心着呢，我也是上了年纪，不中用了，方才看着水道并没有那么窄，觉着只平驶着就能过来的，谁料想那斜刺里就生出一块尖尖的岩石来？”
王嬷嬷脸色越加的凝重了，她急切地问道：“底舱进水到底有多深了？”
“这会子想来应该到脚面了。”赵全伸手比划着，语气也越发的沉重了。
“哎——”王嬷嬷长叹一声道：“怎么老天爷你也不助我们那神仙般的苦命小姐呢？”
赵全也伤感地说：“是呀，我说老婆子咱们现在只说这个也无意了，还是快想个两全的办法吧！这船上倒是备有一条小船，可是只能乘四个人呀，我方才想着肯定是得让小姐和雪雁坐在那艘船上去，只是从这里到金陵还要再走至少三天的水路呢，那艘小船怎么撑得到？再说又叫谁来护送小姐”
王嬷嬷听罢，仔细思忖了一会儿方喃喃地说道：“老头子你担心的也极是呀，只是如今这个情形，除了让小姐和雪雁丫头乘船离去，也再无他法了！也只有你跟着小姐，我才能放心。”
赵全担心道：“那你呢？”
王嬷嬷淡然笑道：“林老爷待你我夫妻二人恩同再造，如今正是你我夫妻二人报答他们的时候，雪雁自然是不能和小姐分开的，再者她的年纪又那么小，恐怕也不通水性，所以肯定要随小姐一起走。这样船上已经有了两个女孩子，你方才也说了，从这里到金陵还有三天的水路，更需要一个艺高胆大颇通水性的而又忠勇可靠的人陪伴左右，以护卫小姐的安全，而我年纪大了，跟着你们不也是只能拖累吗？”
听着老伴这样平和地诉说着即将生离死别的事，赵全只觉心如刀绞，但也深深的为老伴如此的深明大义感到骄傲。他强忍住即将流出来的眼泪，说道：“可是看情形，咱们这艘船最多再能坚持几个时辰，我知道你的水性极好，可是到底年纪大了，比不了那些年轻人，落入水里还能游出十几里地去，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
王嬷嬷挥手打断了丈夫的话道：“你这老头子，怎么人老了老了越发学得罗嗦了，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办了，我这还答应小姐为她做几样精致的小菜呢，不和你磨牙了。”说罢转过身，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去，忽地又回过头嘱咐道：“老头子，你可快些准备，晚了可真是性命攸关的事！”
赵全哽咽了一下道：“悉听夫人指令，为夫定然不辱使命！”说罢，朝着王嬷嬷施了一个大礼。
王嬷嬷心内一阵哀痛，强装笑脸道：“罢了，罢了，一辈子老夫妻了，何苦来这个。”
王嬷嬷不愧是手脚麻利之人，到了做饭的舱里，只一会儿功夫就将几样小菜烹制好了。小心放入食盒里，提着往黛玉的船舱而来。
一进门，雪雁就笑着接过了王嬷嬷手里的食盒道：“嬷嬷辛苦了，快坐下歇歇吧，我去给你倒盏茶来。”
黛玉也笑着递过来一方丝帕道：“嬷嬷，都说了，咱们乘船赶路，已是很辛苦，偏你还要费神的坐那么多菜，咱们今儿个可说好了，下一次再不许了。”
王嬷嬷听罢，暗想：小姐呀，以后老身恐怕就没机会在时候小姐啦！想着想着不由心酸起来。从食盒中往外拿菜的手也停了下来。
雪雁道：“怎么了？嬷嬷，你肯定是太累了，手都拿不动了，还是我来帮你吧！”
王嬷嬷忙掩饰道：“哦，不妨事，不妨事，小姐，快坐下用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黛玉温婉笑道：“好呀，嬷嬷也坐下一起吃吧。”
一时主仆三人坐下用饭，饭毕。王嬷嬷让雪雁侍候黛玉先歇息一会儿，自己便去问赵全是否准备停当。
来到甲板上，但见皓月当空，微风习习。王嬷嬷双手合十默默念叨：“祈求老天护佑我家小姐吧，今晚一定要风平浪静，让小姐能够平安驶出这处狭长的水道，明早定有贵人乘大船相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