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悍匪

惠山上有一帮悍匪，名为“惠山寨”，自康熙年间便有，某位姓郑的读书人打着“郑成功远房亲戚”的名义在这里建了根据地，清朝亡后，张勋“辫子军”的一支辎重部队叛逃了，领队的叫李狗剩，之所以叫这名字，传闻是贱名好养活，不过嘴皮子倒还了得，准备投奔“革命”来了。谁知一群人带着大把的物资屁颠屁颠的赶过去的途中，就被革命军围了，李狗带着队伍，正打算投奔，两只手都举起来了，结果警察局头子薛阿三发出了“薛家军不能成荣家那个暴发户在远东游乐场建的废品铺子”的“重要指导思想”，派勤务处的长官一人一只烧鸡打走了。李狗剩无可奈何，却又走投无路，看见惠山上有个“惠山寨”，便想都没想入了伙，久而久之，李狗剩在寨子里的威望越来越大，成了寨主。惠山寨就是如此，我至今也没搞清楚这伙人是“反清复明”还是“反民复清”的土匪，只知道是一群“好土匪”，从不打家劫舍，厅堂也效仿水浒的布置，原先还有个“替天行道”的大旗，生怕别人不认识，找人写了English，且落款“王羲之真迹”，后来有个懂中文的英国收藏夹家巴格见着了，花了俩小黄鱼买了走。从此之后，这个寨子连旗都没有了，根本不存在“替天行道”合法性，最多算镖局外加警察局一样的组织。人生在世，总要有靠警察帮忙的地方，而警察的势力都是薛家的私产。薛家自乾隆年间便是官宦大家，光绪、同治年间因薛福成成朝廷忠臣而家势达到了顶峰，如今虽家道中落，却依然有官办企业的股票，整个苏常道的官兵还是调的动的。以前八抬大轿总有官兵护航。如今改坐汽车了，也还有一卡车的警察跟着，车子上还会架着马克沁机枪，威风八面不可一世。同时也为唐家河杨家提供保护。杨家、唐家虽然联手打压官办企业，令薛老爷十分生气，晚上做梦都咧咧着嘴嚷他们“卑鄙小人也”，对着但是他们更加忌惮荣家的半路崛起。荣家作为民国开始的新兴资本势力，令薛家非常头疼，虽然表上看荣家还认薛老爷做老大，逢年过节像先前一样冰敬、炭敬，但事实上，老爷子还没得阿尔茨海默症咧，这是得益于荣杨二家制衡的结果，老爷子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明白的，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盆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正是利益，让薛家需要两家：因此但凡两大家族有需要护送或是需要警察帮助的事宜统统亮绿灯。可是平头百姓自然得不到那么好的待遇，去警察署投个案，总要走那烦人的流程，磨磨唧唧好几天，护送也好，差案也罢，总是这幅死德性。倒不如这些土匪爽快，但凡遇到问题，让他们杀人便杀人，让他们出人便出人。当然，这帮土匪杀不杀人还要经过荣家的同意：这帮土匪都是忠义豪气之人，一直以来都对荣老爷和荣二爷感恩戴德，之后更是认了主子。能在山里不打砸抢活到现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荣家的照顾。顾及山里兄弟的面子，当然不会直接给大洋，而是给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但凡是荣家名下的烟馆、青楼只要有惠山寨的门牌，一律免费。而护送面粉和面纱时，惠山寨的人可以拿上一些。不过，面粉面纱都是抵用工钱的。面粉面纱才多少钱，抵了银元还让人觉得吃了亏，这算盘是在打得巧妙。烟土免费，可是一天能抽多少，不过三两块烟膏罢了。荣德生算过这笔账，土匪的开销一年不过十万左右，荣老爷随随便便买个青花都要五六万，又那里会在乎这点小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