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髅不想看到枪月茴。
枪月茴曾经亲口承认是她命令过末行甲的社员们驱逐安髅,他在原本充满希望的崭新的大一入学季被末行甲社员冷暴力是不争的事实,即使枪月茴说过的“不讨厌”的是真的,安髅依然不想看到枪月茴,一旦看到枪月茴那些悲伤的不好的回忆就会涌上来,有如化作一只燃烧着紫色火焰的魔爪把他按在地上,这种感觉糟透了。
“嗯……好……我……了……”安髅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告别的话,飞快地逃离厨房。
因为他的行为即突然又怪异,厨房里的很多人都好奇地看向他,他感受到那些视线,既然感受到被看就更不能回头了,他脚步沉重地迈开步子快步走,途中擦肩而过刚围上围裙的凉千宗。
凉千宗看到安髅神色沉郁,她进行中的动作停了数秒,又很快地背对安髅前进。
四十分钟后,各种出炉的美食端上各个餐桌,有辣爆咖喱饭、有味噌汤、有烤竹签鱼、有菠萝捞饭、有意大利烤嫩汁鸡片、当然还有鸠川晃秘制的煮方便面。
潘渊渊用盘子盛了几样菜又端了一碗饭回屋里吃了,方甲午坐在末行甲的社员圈里借着用餐认识生人,安髅和泰塾围着角落里的窄折叠桌坐着远离人群,远处的餐桌上因为有凉千宗和枪月茴的存在变得极其热闹,与安髅和泰塾的窄折叠桌形成鲜明对比。
面对香气四溢的多种菜式,泰塾果然是急奔着鸠川晃做的煮方便面去了,在他旁边吃着咖喱饭的安髅见他吃完一碗又一碗方便面,不禁好奇鸠川晃做的面有那么好吃吗?
“你不吃吗?晃姐做的面好吃好吃想当好吃了!”泰塾盛赞道,不忘推荐给安髅。
“嗯……不了,做饭时听你说的意思好像是晃姐好久才做一次面,做法还不外传的样子,那么好吃的面吃完以后吃不到了怎么办?”安髅用勺子搅拌着咖喱说,“我还是算了。”
“……也对啊。”泰塾夹面的筷子慢了下来,皱眉道:“我应该趁着这两天多拜托拜托晃姐把做面的方法传给我,我好能随时做给自己吃。”
“晃姐做的面吃起来是什么感觉?”
“就是你看面刚被盛到碗里,原本普通的碗就仿佛唰地一下冒出光来,你把面吃到嘴里,在咀嚼中全身毛孔都被面的劲道冲开,连思想都畅通无阻,以前的什么忧愁都没有了,闭着眼睛感觉就像在夏天海边赤裸奔跑一样。”
安髅听着开始对泰塾下巴颏底下的面产生畏惧,“……晃姐这是往面里下药了吧?”
“喂,”鸠川晃神出鬼没地从后面按住安髅的肩膀,“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呀。”
“欸欸欸欸啊哈哈哈……晃姐?”安髅惊吓到。
“这么怕我还敢说我坏话?”鸠川晃随手拿了张凳子坐到安髅和泰塾中间。
“晃姐,面做得真赞!”泰塾对鸠川晃竖起大拇指。
“那当然!你晃姐可是流落民间多年的煮面小公举呀,做出来的面怎么会不好吃?”鸠川晃用脚蹬着凳子腿,胳膊并拢在桌上,侧目瞥了安髅一眼,“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污蔑往面里下药!?”
“抱歉……”安髅低头认错。
“又在认错了,傻学弟的反应还是这么好猜。”鸠川晃挑眉说,“这种时候不应该铁骨铮铮些吗?比如说我安髅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一点东西,你就是往里下药了!才有趣些。”
“哈……是吗?”安髅擦汗。
“真的不尝尝看吗?”鸠川晃指着厨房的面锅问安髅。
“他不吃,他怕太好吃以后吃不到。”泰塾眼看锅里的面已经不多,像是怕安髅和自己抢面一样急忙说道。
“哦?是吗?”鸠川晃眯起眼睛瞄着安髅。
“……是啊。”安髅努力上弯嘴角。
“你还是老样子,因为恐怖失去,所以在社团没有朋友,不仅是在末行甲,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朋友很多的样子,”鸠川晃掐着安髅的脸,“浮世三千缘深又怎样?你对失去的恐惧已经写到脸上了!”
安髅被掐着苦笑说是。
“晃姐很会看人啊!”泰塾对鸠川晃称赞不绝,“不愧是晃姐,我跟他一个寝室一年,我都没有发觉到。”
“不,”鸠川晃把眼睛睁成死鱼眼看泰塾,“那是因为你不会看人……”
“我不会看人吗……”泰塾边用手摩挲面碗边嘀咕。
“呐,现在是练习时间,”鸠川晃指着远处的和热闹人群像有空气墙隔开的枪月茴,问泰塾,“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嗯呃……”泰塾对着枪月茴大眼瞪小眼,想了半天说道:“……虽然受欢迎但却不好相处的人?”
“那她呢?”鸠川晃又指着远处的和热闹人群谈笑风生的凉千宗。
“唔……”泰塾细瞅了凉千宗十多秒,很快便确定的说道:“既受欢迎又好相处的人!”
“错咯。”鸠川晃用两手笔了个叉,同时口技出综艺节目里答错问题时会出现的提示声。
在鸠川晃问泰塾时,安髅也跟着在心里分析,他是知道凉千宗其实是“虽然受欢迎但却不好相处的人”的,那么,难道说枪月茴实际上是“既受欢迎又好相处的人”?
不会吧。
气场冷得像冬天里的冰山一样的枪月茴,她……容易相处?
安髅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正确答案是,”鸠川晃打了个响指公布答案道:“她们都是好看的人!”
“什么呀!”泰塾和安髅双双无法接受。
“所以说你不会看人呀,安髅也是,这种问题还用观察,还用想那么半天?”
“我觉得,”泰塾大口把面汤全喝光,“哈~~~看人应该是看内在才对。”
“那么安髅呢?”鸠川晃拍着安髅的头,问泰塾:“安髅是什么样的人?”
“善良的好人。”泰塾秒答。
“很正确的答案嘛。”鸠川晃没有表现出太惊讶的表情。
安髅则是心里一暖,我原来是善良的好人吗?
“我还是很会看人的吧?”泰塾骄傲地挺胸抬头。
“你的朋友也很少吧。”鸠川晃突然说。
“哈啊?我朋友少……”泰塾的反应慢慢降下来,“嗯……我朋友好像确实不多……”
“我听小魂淡说你和安髅是室友,这次和你一起来的也都是你的室友,我能看出你在室友面前很放得开的样子,不是说有多和睦,而是一种像是在家人身边的状态,这和你在志协时的状态是完全不符的,再加上我看你在QQ动态里发的说说,每次给你点赞的都是固定的几个人,那几个人就是你的室友吧?”鸠川晃说,“这就是你的圈子,小到范围的极限只能刚好包括一间寝室的距离。”
安髅忽然想起泰塾对他说的那句话——“我对你的喜欢是作为室友的喜欢。”
翻译过来是“我只喜欢室友,你现在不是我的室友,我不要。”
对泰塾来说,那间小小的寝室就像家一样,因为他把室友当做家人,所以了解,所以喜欢。
作为不再和泰塾同寝的人,自己是被他喜欢过的人,因此两人的友谊是类似于分手后也能做朋友的友谊。
原来这份友谊还是这么来的啊……安髅用勺子缓慢搅着咖喱,心情低落下来。
“晃姐说得有道理,我受益匪浅。”泰塾虚心地点头,然后站起来拿起碗去盛面。
鸠川晃看着泰塾宽大的背影,摇头,“他不会改的。”
安髅听着没忍住笑了,“这么肯定?”
“一个人如果能那么容易改变那就不叫作人了,就像你不管怎么笑,笑容里都藏着孤寂的味道。”鸠川晃补充,“当然还有咖喱的味道。”
“我又不是一年四季都吃咖喱……”安髅被鸠川晃的话呛得咳嗽,他更想说:晃姐你和凉千宗是商量好的吧?一个跟我说瞳子里藏着永寂的深渊,一个跟我说笑容藏着孤寂的味道,我真的有那么自闭吗?而且还是自闭得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我最近一直都在争取和人沟通与人交朋友啊,你看我刚才笑得多自然!
忽然,鸠川晃像变戏法一样地让长桌上出现两个空杯子,她和安髅的面前各有一个,然后她又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古董一样的铜壶放在桌上。
鸠川晃拿起铜壶将两个杯子分别满上,“不过你也别太担心。”
不,连续被两个很厉害的女生这么说我哪能别担心?安髅想。
“中国有句老话还记得么?”鸠川晃端起她的杯子一口把水干了。
安髅恍然大悟:“……闷声发大财?”
“错,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鸠川晃下令:“喝掉它!”
真的能车到山前必有路吗?安髅刚才被呛到咳嗽,没有什么犹豫地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片刻后,安髅感觉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就如字面的意思一样,他的视野中的世界发生重影,又是如此的清晰,心脏的位置好像有火在跳动,一个喷嚏就能吐出火来!
“晃姐,水里有……”安髅手里握着杯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鸠川晃,下一秒,安髅晕倒在桌子上。
“午安,做个好梦。”鸠川晃的声音逐渐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