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岚山位于神州偏北部,尚属光寒国境内,与云梦山同属一国,两者相距不过千里,卿离三人步行前往,只用了八日,便到了紫岚山百里范围,比计划还要早了一些。
眼下夕阳西下,天边一片赤霞,放眼望去西边接连天际的白雪亦被染成了瑰丽的红色,倒是一片黄昏美景。
卿弦道:“今晚便在附近寻个人家投宿罢,反正比计划提前,今晚就不必赶路了。”
“无念师兄以为如何?”卿离问道。
无念道:“贫僧也有此意。”
卿离道:“自从我们进入紫岚山范围,越是靠近,周围人家便越发稀少,待寻得住处,也正好询问一番。”
三人复又前行,说也奇怪,三人一直走出许久,都未曾在见到一户人家。
眼见明月高悬,星光微明,总不能折返回去。
夜风似乎频频眷顾,忽然,一丝近乎微不可闻的求救声自远处飘来,三人皆非寻常,自然都听到了这声求救。
“在西边!”卿离率先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踏出,已在三丈之外,无念与卿弦紧随其后。
声音传来的地方距他们约莫一两里的样子,三人全力奔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桩村子近前。
这村子规模不大,看起来也不过刚建起来一年左右,但村中大多数房屋皆已荒废,显然是居民早已搬走,且行迹匆忙,有许多物什都未来得及带走。
“这村子看上去建成不过一年,为何要急匆匆的搬走呢?”
话音甫落,之前求救的声音便已自附近传来,声音凄厉嘶哑,像是惊恐过度,以致于连男女都分不出了。三人身形几个起落,便寻到了求救声的源头,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正抱着须发斑白的老伴儿,瘫坐在院落中,佝偻的身躯瑟瑟发抖。
旁边的地上有一滩血迹,血迹之上趴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双目圆睁,却早已没了呼吸,地上的鲜血便是从他那贯穿前胸后背的伤口中流出。
在那汉子的尸体旁正站着一个全身都在黑色中的人,黑衣黑裤黑靴,面容也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精芒四射的眼睛,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唯一不是黑色的是他的剑,剑上不知残害了多少生命,已泛出微微红光。
“大……大爷,您就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吧,我们实在不是不愿搬走,只是我这老伴儿,身上有病,去年才搬过一次,这要是在长途跋涉,他肯定是熬不住啊!”看着黑衣人越来越浓的杀意,老妇人虽已十分恐惧,却不得不出声恳求。
黑衣人冷笑道:“已经催了你们半年了,其他人早就搬走,就你们两个老顽固一拖再拖,真当大爷是吃素的吗?”
老妇人颤声道:“大爷,您宽限几日,我们一定搬,一定搬!”
“这话我已经听了多少遍了,你不是因为这个糟老头子有病搬不了吗?这样,大爷我做做好事,帮你把这个拖累解决了,你也就了无牵挂了。”
说着,黑衣人凶光愈盛,手中长剑一扬,甩起几滴血珠,便向那老汉砍下,卿弦情急之下便欲出手相救,却被卿离一把拉住,
“别急,有人来了!”
剑刃眼看就要饱饮新血,
“铛——”没有想象中的惨呼,只有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
老妇和老汉过了良久才敢睁开双眼一看,便见到一个月白衣袍少年的背影,正是这少年为他们挡下了黑衣人。
“阿岐?!”卿弦不禁低呼出声,这少年竟是他们的熟人了。
黑衣人看到阿岐的样貌,也是十分惊讶,眼中似有异色。
“阁下在紫岚山下便敢肆意杀人,也太不把我紫霄宫放在眼里了吧!”阿岐冷冷道,言语中已有怒意。
黑衣人眼神一变,森然道:“小子,我劝你还是少来多管闲事,免得英雄做不成,反而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阿岐冷哼一声,道:“你敢在紫岚山下为非作歹,我岂能容你!”
黑衣人哈哈一笑,讥讽道:“就凭你?你这点本事也想动我?”
阿岐冷然道:“还没动过手,你怎知不行?”
黑衣人仍是不屑一顾:“好啊,那你就来试试!”
阿岐眼神骤然冰冷,不再多言,手中长剑一抖,豁然刺去,剑光凛凛,这在师兄面前温驯如羊的少年,动起手来竟也是毫不含糊。
剑气如虹,直取黑衣人右腕,黑衣人蓦地一惊,急忙撤步,同时手中长剑反撩,削向阿岐脖颈,仓促出招,自然威力大减,但此招未盼建功,只求能将阿岐攻势一阻。
阿岐也不闪躲,左手暗捏法诀,手中长剑仍是向他抢攻而去。
“铛——”黑衣人只觉长剑到了阿岐颈前两寸处,便似遇到了无形屏障,再难寸进。
这时,阿岐招式一变,变刺为削,拦腰横斩。
黑衣人眼见躲闪已是不及,暗运真气,左臂陡然划了个弧,一道紫黑色的光幕已挡在阿岐剑前。
“咔嚓”光幕不过坚持了一瞬,便布满裂纹,旋即破碎,不过总算将阿岐剑势稍阻,黑衣人便借着这空档,得以喘息。
黑暗处,卿离三人将这瞬间的攻防看的仔细,卿弦不禁低声道:“这个阿岐比起之前,功力招式都进步不少啊。”
卿离微微颔首,却不作声,只是眼睛死死盯着交手的两人,好像生怕错漏了一个细节。
阿岐一招将黑衣人逼退,不禁一愣,就在刚才交手之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丝熟悉,那是功法上的熟悉。
“难道此人跟我们紫霄宫有什么关系?”阿岐心中暗自猜度,旋即又摇摇头,心道:“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可能跟紫霄宫扯上关系?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小子,是不是怕了?怕了就赶紧滚蛋,大爷今天心情好,不杀你。”
阿岐冷笑道:“怕?我看是你怕了才对吧。”
黑衣人眼神一冷,挺剑便刺,似乎知道阿岐剑法一向先发制人,便与他强攻,叫他施展不出拿手剑法。
长剑因蓄满真气而不住颤鸣,黑衣人只道此招阿岐必得闪躲,到那时,自己便一味强攻,不叫他有喘息之暇,便可稳操胜券。岂料阿岐对他这一剑竟是恍若未闻,不闪不避,一剑直取他左眼,若以出招先后,阿岐先死在黑衣人剑下。
“这小子疯了吗?”黑衣人不禁暗暗忖道。
可阿岐面沉如水,那里有半分疯狂?
刹那间,黑衣人的剑已到了阿岐胸前,“叮——”一声轻响,剑尖便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好似刺在了山岳上一般,再难寸进。
“不好!”
黑衣人暗叫一声,抽剑便撤,却还是慢了一步。
血光乍现,惨叫声紧随其后,黑衣人这一跃仿佛用尽了平生力气,却仍是没有保住他的左眼。
飞出四五丈才堪堪落地,他捂着血如泉涌的左眼,仅存的右眼中满是怨毒,阿岐这一剑既狠且准,若非他退得及时,此刻怕是早已被贯脑而亡。
还不待他心中咒骂,下一刻,寒光闪闪的剑刃便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黑衣人做梦也想不到原本毫不起眼的阿岐不但剑法如斯,内力竟也已高出他不少,自己使出全力竟也不能突破他以内家真气所作成的屏障。
胜负已然明了。
“既然没事,那我们走吧。”卿弦低声道。
卿离道:“先别着急,再等等。”
卿弦不解道:“胜负已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嘛?”
卿离不再理他,卿弦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无念,无念微微一笑道:
“耐心等下去,总会有收获的。”
卿弦心中虽百般不愿,却也只能翻个白眼,继续等着。
另一边,黑衣人见阿岐已动了杀念,急忙用手在脸上胡乱一扯,露出了本来面貌,大声叫道:
“阿岐师弟,是我啊,别杀我!”
阿岐闻言一愣,待看清黑衣人的相貌后,不禁双手发抖,大惊道:“楚哲师兄?!怎么会是你?!”
阿岐又惊又怒,长剑一颤,便又欲斩下。楚哲急忙跪倒在地,连呼道:“对,对,是我,我是你楚哲师兄,阿岐师弟,你别杀我。”
楚哲虽算得上是阿岐的师兄,两人平日里却没什么交情,真正让阿岐惊骇欲绝的是这楚哲身为紫霄宫弟子竟会做出这等畜生都不如的事来!阿岐实在不敢相信。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还配成为紫霄宫弟子么?”阿岐森然道。
楚哲连连求饶:“我也不想这么做啊,都是掌门,长老,还有大师兄他们逼我的,他们说要帮我提升修为,给我种下了魔种,然后我就变得越来越好杀,一见到血就控制不住自己啊。”
“你胡说!”阿岐厉声道,手中长剑因为颤抖,已在楚哲颈上划破了一道淡淡血痕。“大师兄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楚哲道:“我命都在你手上,怎么敢骗你呢?真的是大师兄……”
话说到一半,便被阿岐打断:
“你再敢污蔑大师兄,信不信我杀了你!”
楚哲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阿岐此刻实在心烦意乱,他虽能令自己不相信楚哲的话,却实在不能令自己不去怀疑。人岂非都克制不住对自己不相信的事物的怀疑?
“自己一向敬仰的大师兄真会是那样的人吗?难道他一直以来行侠仗义,慷慨豪侠的样子都是假的?不!绝不可能!紫霄宫乃是千年根基的大派,大师兄更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如楚哲所说的那般不堪,一定是他为了活命编造出来的谎言!”
阿岐用力摇着自己的脑袋,似是要将脑中的杂念甩出去。
就在这一刹那,原本还唯唯诺诺的楚哲,眼中突地厉光一闪,左手微动,
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一根极细泛着幽光的毒针直奔阿岐而去,两人相距不过一尺,如此近的距离,阿岐又是心乱如麻之际,怎能躲闪得过?
阿岐暗叹一声,便欲闭目等死,就在他双眼即将闭上的一刹那,只觉眼前灰芒一闪,似乎有个人已站在了自己身旁,定睛一看,竟是他一直以为已在龙窟山罹难的卿离!
“难道见鬼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