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村子,卿离随着村长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来到了一片空地上。四下望去,只见周围除了一片杂草,便是光秃秃的土地,哪里有半朵月蓝花的影子?
卿离正疑惑间,老者缓缓走到那片杂草丛中,一根拐杖东戳两下,西捣三下,脚下地面突然响起一阵颤动的声音,老者对卿离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走近一看,卿离这才恍然,原来在杂草丛中竟藏着两块铁板,此时两块铁板从中间分开,露出了一个能容人通过的洞口,洞中一条通道倾斜向下,看不出通向何处。
“难道这月蓝花竟长在地下?”
卿离有些疑惑,便问道:
“村长,这月蓝花都是在地下种植吗?”
老者笑道:“但也算不上地下,少侠随我前来,一看便知。”
说罢,便先行进了地道。
卿离心中疑惑,只觉得这月蓝村处处透着些诡异,但直觉上这村子中的人虽不太通人情世故,但也不是什么凶恶之地,老者给他的感觉也颇为质朴,并不像奸恶小人,况且他们也没有害自己的理由。他天生就是这样,做事大多凭着自己的直觉,只要自己直觉认定的事,便义无反顾。
心下略一思忖,便也跟了下去。
地道虽然倾斜向下,坡度却不甚陡,老者走上去倒也不费什么力气。卿离进得地道,只觉这四周墙壁既不似人工开挖,也不似天然形成,倒像是什么东西生生钻出来的一条道路,地道四壁还隐隐有灵气波动,虽然微弱,却未这密道带来了些许光亮。
这地道距离月蓝花的种植之地似乎还有不短的距离,村长便与卿离讲起了月蓝花的来历:
“这地道原是我们先祖无意中发现,当时这密道的入口处还没有铁板,先祖意外掉入密道中,好奇之下便欲一探究竟,幸而这密道虽然绵长,却无岔路,先祖走到尽头之后,便发现了一处奇地,那里好似一座小型的山谷,谷中遍地生着奇异的蓝色花朵,一朵挨着一朵,一簇拥着一簇,那时碰巧是月圆之夜,子夜时分,千万花朵一齐绽放,随风而动,美不胜收,当时先祖还道自己入了仙境,看着月下花开的美景,足足呆住了数个时辰,后来先祖给山谷取名为溶月谷,那蓝色的花朵就叫月蓝花。从溶月谷出来以后,先祖便在附近定居,这才有了如今的月蓝村。”
听着老者的讲述,卿离也不禁对那溶月谷有了一丝神往,只是但凡传说越是细节清晰明了,便越是不尽其实,因此卿离心中也只对这传说信了三分。
老者说着,面露愧色道:“说起来皆是怪老夫无能,不知犯下了什么罪孽,竟使全村遭此奇祸,说不得便是先祖在天有灵惩罚我们罢。”
卿离安慰道:“村长不必如此自责,依晚辈看这等诡异之事应该是妖魔所为,而且多半是些法力不高的小妖所做。”
两人谈话间,密道渐渐趋于平缓,笔直通向前方,又大概走了半个时辰,老者毕竟年事已高,微微有些气喘,卿离正欲劝其休息一会儿,却听耳边忽然响起了他带着惊疑的喃喃声:
“怎会如此?!”
那语声虽已被压的极低,可其中的惊骇还是被卿离听了去,低声道:
“可是有什么变故?”
老者伸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强笑道:“没…没什么,许是我走岔了路…”
卿离沉声道:“可我们一路走来并无岔路。”
老者的脸顿时变得煞白,额头上又已见了汗珠,他喃喃道:“许是我老糊涂了吧。”
卿离道:“您并未糊涂,也并非走错路。”
老者失声道:“那为何……”
卿离道:“恐怕你我已入了那妖魔的陷阱。”
老者惊道:“怎么可能?!这明明是在我族中密道……”
卿离冷冷地扫了眼四周,目光如炬,大声道:“我们确是在密道中,但我们看到的却并非真正的密道。”
话犹未尽,只听得老者一声惊呼,人却已不见了踪影,惊呼声未了,便好似被从中掐断,再也听不到了。便在这狭小的地底密道中,依旧在这前后通幽,两侧俱是坚强石壁的地底,只剩下了卿离一人,老者却已不知去向何处。
卿离杵在原地,既未焦急,也未惊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已骇得呆了。只有熟悉他的人方才知道,他这是在思考。思考时总需要绝对的安静。
时间悄然流逝,地底虽不大算得清楚时间,但此处若燃着香,也该燃尽了两三柱才是。有时,光靠想是不行的,人的脑袋纵是再聪慧,也总难免疏漏。
于是,卿离动了,他轻轻迈出了一步,没有变化,土依旧是土,石壁依旧是石壁,壁上的灵光,虽然微弱,但所幸还在。于是,第二步,一切如常,第三步,第四步……
卿离的脚步迈的愈发轻快了,可他的眉头却愈发紧了,踏到第六步时,几乎已拧在了一起,还是没有变化,若有些变化,应变之中,倒还可窥得其中奥妙,可偏生此时却是毫无变化,这才是急煞人了。
第七步!脚步堪堪落下,这时,终于有了变化,先是壁上的光,突然消失了,密道内瞬间便陷入了黑暗,卿离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瞎子,紧接着,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这声音竟是从四面八方响起,初时还很远,下一瞬便已近在咫尺,几乎贴在了耳畔,声音近了,自然也听得清楚了。
“窣窣”的声音中夹杂着时不时响起的“嘎嘣”脆响,那“窣窣”声,似是一大群老鼠借道而过,那“嘎嘣”声似是饿鬼在啃食着死人的尸骨,黑暗中,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似被无限度地放大。
“窣窣”,“窣窣”,“嘎嘣”,黑暗中便似正有一群老鼠在脚下穿过,它们或许会一拥而过,又或许会撕咬你的裤脚,而后鼠群便扑了上来,“嘎嘣”声才在随后响起……
黑暗中,没有人看得到卿离是什么表情,惊骇或是镇静?也没有人知道他怎么样了,是安然无恙,亦或是葬身鼠啮。
那村长又到了哪里?那个年迈苍老的老者又如何抵挡得住这黑暗中的恐怖呢?有些问题,时间会告诉人答案,而有些问题,只会被时间淹没。
时间便好似那根香烛,盯着它的时候,总觉得那么漫长,却也不知过了多久,想来子时已快到了,月蓝花也就要开了,沉寂许久的黑暗中,莫非也要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