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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城头射过来的探照灯晃得单有信有点睁不开眼,方城内的骚动又让地表腾起了尘烟,眼前的这个既刺眼又乌烟瘴气的景象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野兽们的胆怯已经开始让他产生了些许的鄙视,身处这个弱肉强食的情境里,手中的猎枪再一次让他感受到了强者的滋味,就像平时出门时的前呼后拥,就像那许多次深山老林中的出游围猎。想到这,他不禁又开始想起了夏小鑫此刻在哪的这个问题,目光又开始漂移起来。

就在夏小鑫一筹莫展,而单有信踌躇满志的此时,方城内重新又出现了骚动。

单有信只得再次迎着探照灯刺眼的灯光注视着他尚未看清的变化。

只见随着阵阵惊呼,品云楼里人们的眼前那一片白茫茫、烟尘四起的空场上,突然多了一道光晕,仔细一看,光晕中竟逐渐凸显出了一个人的身影:纤细,娇弱,却比猛兽们更接近品云楼,而且似乎正在越来越近,象是一个弱女子。只见她步伐并不快,却异常坚定,看不出有丝毫的犹豫,鸟群飓风带起了她的衣角,撩动着她的头发,她却并不在意,索性摘掉了头上的帽子,让头发披散下来,随风飘舞着,就这么逐渐清晰而果敢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骚动立刻转而为寂静,这一幕让所有人惊诧而又赞叹,她那无畏的姿态像是一位女神,人们的意识、精神,此刻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引领着……

在她身后随即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有着原始的健硕,宽厚的臂膀,高高凸起的头颅,即使四肢落地也并不比那女子的个子低上丝毫,步伐也是同样的坚毅。

林雨瞳的出现改变了整个局势。

于是人们看到整个猛兽团队重新启动,以林雨瞳和银背大猩猩为箭头呈人字排列向着品云楼方向移动。当然,从背后的方向来看,并不能看清那个象女神一样的女子是谁。

林雨瞳与猛兽们和品云楼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不断地缩短,楼上的人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它们的眼睛在夜色中发出的绿幽幽的光……人们开始焦躁起来,不时地发出胆战心虚的声音,这样的威胁就这么毫无阻隔地步步逼近,自己对此却无能为力,品云楼的大门尽管早已关闭,但是这感觉却有如待在等待生死裁决的囚笼里。有女人甚至开始咄泣。

“单总!您倒是拿个主意啊,我们全都指望您啦!”有人再也绷不住劲,向单有信释放着内心的压力。这个请求立刻得到了大多数人的附和。

单有信此时方寸已乱,没想到一心以为固若金汤的方城这么被轻易攻破,更没想到如今被一群猛兽加上一个弱女子兵临城下,而自己在聚光灯和媒体镜头的聚焦下竟如此地束手无策……好在还有品云楼,好在面前的敌人对自己的威慑还只停留在心理层面,不能让它们再靠近了!

想到这,单有信把刚才藏起来的猎枪重新又拿在手里,端起来瞄向对手们,大声喝道:“对面的姑娘,我不管你是谁,再敢往前,别怪子弹不长眼!”

林雨瞳根本听不见,离得又远,她也无法读出单有信的唇语,只见到单有信的枪口在探照灯的照射下闪着凄寒的光。她明白自己此刻所受的威胁,从刚才往前迈出第一步开始,她就对这种威胁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尽量把步伐的节奏放得慢一点,就是为了给上方的夏小鑫和伙伴们腾出宝贵的时间,而此刻,夏小鑫们所正在执行的任务完成信号还没有出现,所以她还不能停,这就是她的想法。

让丑恶暴露得更彻底,让真相传播得更远,这就是她的信念。

夏小鑫的任务即将完成,猴子们已开始扫尾工作,有个别手脚麻利的甚至已开始往回返。他紧张地注视着地面形势的发展。她盼着林雨瞳的脚步再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才能保证她自己和那些猛兽的安全,不至于把单有信彻底激怒得丧失理智。再有一会儿,他就可以把方城上空的天网彻底摧毁,从上空接管接下来的工作,再也不让林雨瞳面对任何危险……

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的局势即将失控。

林雨瞳背后的银背大猩猩在单有信还差一点被林雨瞳激怒之前,它已经被单有信彻底激怒。它已记不清自己第几次看到人类手里的那个卑鄙之极的武器,但是自从目睹了那天夜里林哥哥的倒下,它就默默告诉自己,再也不想看到那种可怕的场景,那种毫无道理、毫无公平,似乎只为满足自己那一点虚荣和傲慢就可以将自己变得无比残暴的匪夷所思的杀戮,是那么地让它无法理解,以至让它出离了愤怒。人类的这种执迷不悟,对贪婪的向往和对武力的迷恋,实在是让他渐渐失去了耐性,放走了保安队长,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似乎更加愚蠢的人类,不,是一群,在它看来,品云楼里的这些人,全都既可怜又可恨。它要让他们明白什么才叫做勇敢,什么才叫做正义,什么才叫做敬畏……

银背大猩猩紧走两步,来到林雨瞳身旁,不容分说就将她背了起来,然后恢复了四肢着地的姿势,这样林雨瞳整个人就趴在了它的背上,它开始加快了步伐。林雨瞳不知它要干嘛,只得本能地用双手搂紧它的脖子。

银背大猩猩越跑越快,带动着其他猛兽一起飞奔起来。一时间,亮如白昼的空场上烟尘四起,不过即使这样,人们仍然可以看到它们浑身的鬃毛由于乘风奔跑而飘逸却有力地震颤着。这一群猛兽加上一个弱女子,在万众瞩目之下,直面枪口却无所畏惧地奋勇奔跑上前的场景,对所有在场的人产生了极大地震撼。整个方城突然异常安静,人们的感官中只能感受到这种震撼,它来自于自己的心跳,也来自于猛兽们原始而有力的奔跑对大地产生的那一波快于一波、接踵而至的冲击波,更来自于此情此景而带给人们内心的冲击。而在品云楼之上的人们,更加可以看到猛兽眼中那心无旁骛却勇往无前的眼神,冷酷,坚定。

如不加阻止,再过不出十秒钟,猛兽们将对品云楼的大门形成猛烈而直接的冲击!想想刚才方城的大门在它们的冲击下岌岌可危的样子,品云楼的大门从牢固程度上显然不及方城大门,如果经不住它们的冲击,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短短几秒钟的变化,让局势立刻变得异常紧张。

“狙击手做好射击准备!”狙击手们的耳机里传来急促的指令。

林雨瞳和银背大猩猩仍处在箭头位置,如果想阻止这群猛兽,从箭头下手无疑是最见效的选择,可是林雨瞳的存在,让指令的下达者——周警官无法做出最迅速的决断……眼看猛兽们和品云楼大门只见的距离越来越短,局势正在向失控迅速地发展……

“瞄准跑在第二那只白色老虎!”周警官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了反应,这样既不用伤到箭头上的人,也可以将箭头以后的猛兽路线截断,而箭头变成单点,威胁也降到了最低。由于目标是高速运动对象,单个狙击手无法保证对指定目标一击即中,而时间又极紧迫,因此所有狙击手瞄准同一目标以保证万无一失。

“等等!”大王下意识地通过无线通讯说道。

“怎么?”周警官问。

“那是白化东北虎,十分稀少……”

不等大王说完,无线电里传来周警官急促的声音:“管不了了,各狙击手准备!”

话音刚落,只听“砰”地一声枪响,炸响在方城上空。鸟群飓风出现了骚动,人们屏住了呼吸,猛兽们的箭头队形已散开,攻势戛然而止。

银背大猩猩躺倒在地上,林雨瞳也被摔了出去,躺在地上有些挣扎的样子。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所有人张大了嘴紧张地眺望着。

“谁开的枪?”周警官在无线电里焦急地问。

狙击手们相继报告都说没有。

“是单有信。”大王说道。

他的瞄准镜里,单有信端着的枪口还在冒着烟,以及还有他那张狰狞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脸。

突然,天空中出现了几根通红的火线,迅速地向四面八方边伸展边连接着,转瞬就形成了一张火网,火网面积越来越大,直至覆盖了整个方城的上空。

方城上空的天网持续地燃烧着,人们不明所以地举头观望。单有信眼睁睁地望着自己苦心搭建的天网就这样付之一炬,突然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无力感。不一会儿,火网脉络似乎又像是被人一根根抽走了一样,整个火网就这样又以很快的速度消失了。很多人的头和肩上都落下了一些灰烬。

天空重又恢复了夜色的浓重色彩。就在这时,很多人都听到了一个声音,象风,但更有节律,象心跳,却更有力度。这个声音越来越大,从上方传来。

于是,人们看到了那个UFO,从天缓缓而降。所有人看傻了,有的人大概在想这一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么匪夷所思的景象了,全都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而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又怎能放过这种爆炸性的新闻时刻呢?于是整个场面突然又变得亮闪闪的,人们觉得这个UFO的降临绝对配得上这样的礼遇。

直至UFO上的那个古怪的人落了地,而他的飞行器仍然悬在旁边,上下起伏着保持着姿态。整个方城内静得似乎都只能听见从那里发出的既象风声,又象心跳声的声音。

夏小鑫降落在猛兽群中,他看到银背大猩猩躺在地上冲他做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自己没啥事,让他赶紧看看林雨瞳。于是他第一时间跑到林雨瞳旁边,扶起正在逐渐恢复知觉的林雨瞳……

林雨瞳惺忪的双眼看着夏小鑫以这样的姿态在一片耀眼的闪光中从天而降,象个超级英雄,她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超级英雄把自己扶起来半坐着,她突然找到了自己缺失已久的安全感,这让她感觉无比的幸福,甚至暂时忘了身上的伤痛。

“放开那个女孩!”夏小鑫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厉声响起,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那是夏爸爸。夏小鑫回头看了看。

只见夏爸爸声色俱厉地站在几步开外,后面是忙不迭跑上来抓住他把他往后拖的夏妈妈。

“老头子,你这是干嘛呀!”

“干嘛?保护咱儿媳妇啊!这家伙哪来的……”

“哎呦我说你傻啊?”夏妈妈一边把夏爸爸往后拽,一边冲他使眼色。

“嗯?……他不会是……”

“别跟这碍手碍脚的!”夏妈妈一把将老公拽住,扭头又对夏小鑫数落道:“死小子,当自己孙悟空呢?变成擎天柱我都认得……”

夏妈妈终于拽走了懵懵懂懂的夏爸爸。

夏小鑫仔细打量了林雨瞳周身上下,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受伤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林雨瞳也吃力地表示自己没有大碍,只是摔了一下。原来刚才单有信那一枪并没有打到任何人,由于射术不佳,子弹打到了银背大猩猩脚下,造成了它在惊吓之下和林雨瞳的失去重心而双双摔了出去。

夏小鑫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缓缓站起身,面向品云楼,伸手指着阳台上的单有信,一手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的嘴:“单有信,我今天,一定要把雪球和师父救出来,你准备接招吧!”声音从方城四周的扩音器清晰地传送出来。

单有信想躲开他的手势,却怎么也躲不开,扭头一看,阳台上的其他人已经自动和他划清了界限,专门给他留出了一片空地,把他凸显了出来。

于是硬着头皮接话道:“开玩笑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雪球,还有什么师父,你是出来梦游的吧?”说完自以为很可乐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夏小鑫举起了手机,开始播放手机里的音频,一段对话立刻从方城周围的扩音器里传送了出来:

“……珍稀野生动物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既能猎奇,又非常珍贵。可是这些动物在动物园也能见到啊,没错,见是能见到,但是你打到过吗?你吃到过吗?”听上去是单有信的声音。

“吃?!”

“是啊,难道我捕猎它们只为了做标本吗?我提供的可是整体解决方案,提供的也是一条龙服务,从出游捕猎,到美食聚会,到标本销售,这是我们这个俱乐部的主要活动内容,从目前看,前景非常可期,你也看到周围的布置了,下个月我们就会有一个重大活动哦,到时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请你参加,不过那要在你正式成为我的合作伙伴之后。”

“那我师父和雪球呢?你们下个月的活动应该和它们有关系吧!你想把它们怎么样?”

“什么都瞒不过你。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想瞒你,毕竟要合作,就首先要有信任,是不是?想必你也应该清楚,我费这么大力气把它们搞到手,可不是为了供着它们。雪球嘛,商业价值摆在那,我办这么大活动,成本自然也要摊到价格里,所以嘛,拍卖的价格只有让你吃惊的份儿;至于你师父嘛……你知道我老早就想得到它……

对话还在播放,人群早已骚动了起来,恍然大悟般议论着什么,而各路媒体无疑逮住了这一猛料,上了发条一样开始发稿或录制现场。

单有信恼羞成怒,咆哮起来:“伪造的,全是伪造的!我告你诽谤!”

夏小鑫对此不予置评,索性把音频设成循环播放,生怕大家遗漏了什么似的。

正在单有信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之际,二楼阳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一个长颈鹿的大脑袋,张嘴就把单有信倚在阳台栏杆上那杆猎枪给叼了去,然后慢条斯理地飘离了阳台。单有信发现时已经晚了,跑过去想够,但早就够不着了,只能目送长颈鹿缓缓离岸。

长颈鹿低头把猎枪交给夏小鑫,夏小鑫转手就递给了银背大猩猩。大猩猩二话不说,三下两下就把猎枪拧成了麻花,然后一把扔到了地上,愤怒地盯着单有信。

单有信竟然象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敢与大猩猩的目光对视。

夏小鑫搀扶着林雨瞳,回身托付给了自己一旁懵懂的父母,转头又跟大猩猩和棕熊交头接耳了几句,意思是一会儿接着撞门,但别使全力,尤其是别把门撞开,吓唬吓唬楼里的人就好。又意味深长地透过头盔看了夏妈妈和夏爸爸一样,然后转身对着品云楼二层阳台上的单有信,大声说道:“准备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吧!”

夏小鑫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扩音器传来:“请留步!”大家顺着声音望去,原来出自移动警务厅。周警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继续传来“先生,能否请您来一趟警务厅,我们想和您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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