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289400000003

第3章

第三章

在夏婉姿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的前一刻,有人来到她的桌前。

她眯起眼,来人并不是令她望眼欲穿的方睿,而是白衣飘飘的尉迟大设计师。他总是穿那件白色麻质有点透的衬衫配水洗牛仔裤,再加上那头微卷的茶色头发,实在很好认。

说实话,她刚才一进餐厅的时候就看见他了,乐悠悠地和一个美女同事坐在角落里在吃饭。哼,看来被退稿以后他过得不赖嘛。

“嗨,真巧。这里可以坐吗?”尉迟树很随便地招呼一声,在征询意见的同时,已经大咧咧地坐在了婉姿的对面。

坐都坐了他何必问?婉姿蹙了蹙眉,很快扬起公事化的客套笑容,“是你啊,好久不见。最近好吗?”生意场上就是这样,大家合作不成情意在,赶快假模假样地互相寒暄一下,然后各自解散吧。

然而,对座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和她一样的默契,“上次在医院,我都还没醒呢,你就先开溜了。”一开口就很不客气地发出指控。

“嗄?”婉姿微微一愣,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他这么记仇哦?

“哦,那个啊……”她恍然大悟地拖了个长音,“因为你们家leader到场了,所以我想那里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就先离开了。”

“这样很不负责任。”

“什么?”婉姿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搞的,快一个月不见,这男人一上来就和她闹别扭?“那不然咧?我应该要留下来彻夜陪护吗?”她明白了,他是故意来找碴的,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客客气气地朝他假笑了。

她立刻双手环肩,摆出防卫姿势,“不好意思,我朋友等一会儿就要来了,麻烦你……”话都说到这分上,接下来就看尉迟树的自觉了。

没想到,他很不自觉,依旧定定坐在原地不挪窝,“你朋友迟到了多久?”他直视她的眼,质问道。

“他……他才没迟到,是我早到。”婉姿别开脸。讨厌!这男人的眼神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不可能,你坐在这里都快一个小时了。”

“你吃完饭都快一个小时了不也还坐在这里?”

夏婉姿蓦然捂住嘴。该死,自己竟然一时冲动,拿这话堵他。这不就等于承认自己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注意他?

果然,就见尉迟树得意了起来,微微勾起唇角,“原来你早就看见我了。”

望着他志得意满的稚气笑颜,夏婉姿有些哭笑不得,她想,她逐渐摸透这位大设计师的脾性了。他根本就是个随时要人关注要人宠的超龄大儿童啊!之前她把他丢在急诊室里不管,他就记仇记到现在,现在发现她一直很注意他,他又轻易地高兴了起来。

唉,这大概就是帅哥的通病吧——自恋。尤其是面前这位,帅得很过分,事业又成功,她敢断定他的人生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也难怪会把她这个赐给他“处男退”的坏客户当成眼中钉一样盯着不放了。

夏婉姿伸手点了点额头,想到怎样对付他了。她抬起脸,直视尉迟树黑亮的眸子,柔声笑道:“是啊,你长得这么帅,我想装没看见也很难。一进门就注意到你了。”恭维话谁不会讲?她夏婉姿好歹也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哩,来来来,看她真诚的双眼!

这话刚一说完,她便惊奇地发现——尉迟树脸红了。

这位的确很帅、也应该已经习惯被人夸帅的大帅哥竟然害羞地低下了头,以自闭儿童的标准姿势,伸手抠着桌布上的暗纹。不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满面通红地瞪她一眼,“你讲话很虚伪。”

哟,在指控她呢!夸他帅还不好啊?婉姿非但没生气,相反还有点想笑。其实这个尉迟树的别扭样儿还挺可爱的嘛!

“好了好了,改天请你吃饭,算是赔偿你昏倒那一笔。”随便哄一哄他,然后说正经事,“说真的,我朋友快来了,看到我们坐在一起会误会的。”

这样的沟通果然比较有效,尉迟树识趣地站起身来,“那……我要走了。”

“嗯。”已经看见他在走,干吗还特意说一遍?婉姿挥挥手,不是很介意。

尉迟树又在她桌前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离开。婉姿没有多加理会,因为她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方睿大步跨入餐厅,他今日身着深灰色西装,打素色领带,卡其风衣挂在肘间。他是个天生的领导者,连走路都特别虎虎生威,目光沉稳得像一潭深水。

婉姿微微半站起身,满心期待地迎视这个她暗恋了四年的优秀男子。

突地,她目光一凛,发现方睿身后,跟着一个长发少女,身穿素雅的丁香色毛衣裙,正垂着头小步紧走。

这是怎么回事?婉姿瞠圆了眼,这毛衣裙小姐从哪里冒出来的?

今晚的约会,不该是她和方睿两个人吗?

然而,还有比毛衣裙小姐的出现更令人惊讶的。

下一刻,婉姿眼睁睁看着方睿将手向后伸去,然后……一把搀住了那女孩的手。

那十根手指,以情侣的方式交缠在一起。

她没看错吧?!婉姿使劲眨眼,以为自己眼前出现幻觉。

但这不是幻觉,十指紧扣的二人很快走到她桌前。

方睿抱歉地冲婉姿微笑,解释道:“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织云的航班误点了,刚刚才接到她。”

织云?婉姿呆怔着,不知该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做出怎样的反应。

毛衣裙小姐很自然地坐到了方睿的身旁。雅座区的沙发不大,他们的身体几乎要贴靠到一块儿。

“我来介绍。”方睿将风衣递给侍者去挂,然后一手很自然地搂住身边少女的肩头,含笑道,“这位是韩织云,今年才刚从斯坦福大学毕业回国,是我朋友的女儿。夏婉姿,我的特助。”他介绍在场的两位女性,用词不同,语气也不同,他望着韩织云的眼神,更是婉姿从未见过的……暗含柔情。

“……哦,幸会。”婉姿回过神来,傻傻点头,脑中不停揣测方睿的话,朋友的女儿?所以他们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这女孩儿大学刚毕业,年龄应该才二十出头,和方睿差了快二十岁——所以他们之间应该不存在暧昧关系,牵手和搂肩都是单纯的行为,一定是这样的……吧?

她很想这样安慰自己,但望着方睿温柔的神色,心头的恐惧,却怎么也挥不去。

韩织云微笑地朝夏婉姿颔首。到底是名校毕业生,仪态颇为优雅,年轻漂亮的面孔上是遮掩不掉的青春光芒,“我一直听方大哥提起你,他说你很能干,是咱们公司不可缺少的人才呢!不介意的话,以后我也跟他们一起叫你姿姐好吗?”

她这话什么意思?夏婉姿立即看向方睿,后者似乎是有些尴尬,清了清喉咙解释道:“织云在国外念企业管理,成绩很不错,我……打算把她招进来做事。”

“她能做什么?”婉姿表情尖锐地挑起眉。明知道自己这样问不礼貌,但她忍不住心底的慌。从来没有看过方睿以那种眼神打量一个女人。

“她……的确缺乏工作经验。”方睿闪避了她的眼神,径自道,“所以我今天才约你出来谈啊,婉姿。以后你就辛苦一点,替我多教教她。你那么能干,让她跟着你我就放心了。我让她做你的秘书,如何?”

“我已经有秘书了。”她的心沉了下去,声音硬得像一块石头。原来方睿今天约她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夏婉姿,你自作多情得够彻底啊!

“那让她当你的助理吧。”

“CEO特别助理的助理?”这头衔太荒谬,她几乎要失笑了。

“婉姿。”方睿脸色一沉,收起了笑容,目光沉肃地深深望她,“我已经决定了。”

这不容置喙的短短一句,仿佛一记耳光重重抽在夏婉姿面上。她抿住唇,哑然失笑,的确,她算方睿的什么人呢?一个做下属的,有什么资格置疑和反对老板的决定?

方睿警告的眼神,凉薄如刀刃,一下子狠狠剜到她心底,令她看清楚了,方睿根本不爱她。在他心里,她一点儿也不重要。

原来,之前的暧昧互动,全是她一个人在自作多情。他说过的温柔话语,都没有特别涵义,是她听岔,是她误会。

夏婉姿握住酒杯,心中苦楚,别开了眼。三人之间的气氛顿时陷入尴尬。

“来点菜吧!美联的飞机餐好难吃,我一点儿也没动,现在都快饿昏了呢!”韩织云轻快的声音蓦然响起,打破这微妙氛围。她不傻,知道自己的笑容对方睿而言有着多大的影响力,于是朝他漾开甜笑,“有什么好菜色可以推荐我的?这里你熟,你替我做主吧。”她翻开菜单,另一只手横过桌面,温柔地覆在方睿的手背上,仿似在安抚他的情绪。

方睿的脸色立即和缓了下来,“替我做主”这样甜美的请求,恰到好处地满足了他的男性自尊心。他接过菜单,唇边带着笑意,细细研究了起来。

呆望这一幕,方桌另一端的夏婉姿,心凉了。

到了这一刻,若还看不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她就是傻瓜了。

这一餐,她食不知味,美酒佳肴在面前,送入口中尝到的却尽是苦涩之意。她冷眼看着方睿手势轻柔地抖开白色餐布,铺在韩织云腿上,再细心替她将盘中牛排切成小块。

瞧他把她照顾得多么好,他爱她,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眼神都在诉说他爱她——婉姿抿着甜酒,胸口被嫉妒的小虫啃咬。

多可悲,她暗暗喜欢了四年的男子,无心于她。她的爱,所托非人。一切期待,落空。

到了最后,夏婉姿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梅萨餐厅。方睿自然也没有提出要送她,他揽住韩织云的肩头,很自然地对婉姿交待:“她刚回来需要倒时差,我先送她回去了。我让她休息两天,下周找个时间去你那里报到,可以吗?”

“没问题。”婉姿表情木然地点点头,掏出PDA记下他的嘱托。老板的话,她怎敢不听呢?

她没有带走那捧红玫瑰。任那抹嘲讽的红,刺目地扎在雅座区黑色的真皮沙发中,提醒着她芳心错付的难堪。

才走出餐厅几步,侍者疾步追了上来,“小姐,你的花!”

她没有停下脚步也懒得回头,“拿去送女朋友吧。”

************************

没人疼爱的女人,是否就真的这么可悲呢?

二十分钟以后,当夏婉姿双手环抱着肩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等着老也不来的计程车时,她心头漫过的,就是这个念头。

梅萨餐厅位于梧桐树林立的使馆区,附近住户大都是有钱人家配有私家车,计程车很少会到这一区揽客。

就这样,在失恋的夜晚,她落单了,被抛掷在无人的街头。单身一人的她,即使彻夜不归,也没有谁会在乎。

罢了,还是找秘书来救她吧。她夏婉姿就是这么没人缘,付过工资才叫得动人。婉姿自嘲地笑了笑,掏出手机拨打木绵绵的电话。手指才按下几个键,她蓦地僵住神色——

马路对面,浓黑夜色中,那熟悉的一抹白影,令她心跳骤停。

尉迟树?

他站在那里做什么?

婉姿按下手机,大步穿过横道线,来到他面前。

“你也叫不到车吗?”她扬眉问,同时在心里觉得奇怪,这男人不是在三个小时以前就吃完饭离开了吗?

尉迟树低头睇她,夜色下,他的表情有几分赧然。

“你没事吧?”他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

婉姿倏然愣住,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他怎么会知道……难道说,他都看到了?三人晚餐的尴尬局面,她被撇下的孤单和难堪,这些——他一直环伺在侧?

“你……”她警觉地盯住他,“难不成在等我?”

当下,尉迟树的表情古怪了起来,俊脸微微泛红,小声否认道:“并没有。只是这一区很难招车。”

再难招车,也不至于招了三个小时还没招到吧?婉姿顿住神色,凝视着尉迟树欲言又止的害羞表情,渐渐地,心下有些了悟。

这男人……对她是有好感的吧?而且够细心。他看得出她喜欢方睿,见方睿带韩织云赴约,担心她会因此而受委屈,才苦苦等候到现在。

她眯起眼,细致打量着面前的俊美男子。他……长得真是标致好看,即使在浓重夜色之中,也是闪闪发光的。她想知道,自己有什么样儿的魅力可以令面前的大帅哥站在深夜中苦等了三个小时呢?她明明就很不可爱,很没有男人缘不是吗?瞧,连方睿都不屑爱她呢!

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倏然在脑中浮起。

夏婉姿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地对尉迟树道:“今天晚上,可以去你家吗?”

话出了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从来就不是会寻找一夜情的开放女子,也玩不来勾引男人那一套,但今天晚上,长达四年的暗恋情怀瞬间落空,令她感觉……太挫败了,才近乎疯狂地想要抓住些什么,证明些什么。

方睿压根就不在乎她有没有安全到家,在她被困街头需要帮助的时候, 唯一可以求助的对象是自己的秘书——这样的她,太可悲了。

今天晚上,如果有人肯抱抱她,就好了……夏婉姿仰起脸,凝眸望住高了她整整一个半头的白衫男子。她猜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脆弱,因为他的脸上闪过了不忍拒绝的无奈神色。

“……好呀。”他想了想,郑重地点了下头,并微笑着朝她伸出手来。

今夜的夏婉姿不是什么色厉内荏的女魔头,而只是一个被爱迷了眼的无助女子。他想,他没有办法把这样的她孤零零地丢在深夜里。

************************

一切仿佛安排好了似的,当夏婉姿决定孤注一掷跟尉迟树回家,计程车也随之来到。

她坐入车内,身体紧挨着他,紧张得手心沁汗。天,一夜情呢,多么疯狂!一贯表现得娇横强悍、从不需要男人的夏婉姿,终于要走上堕落之路了吗?

说不紧张、不害怕是假的。此刻仅是由于车身的晃动而偶尔轻擦着身边男子结实的大腿肌肉,她就害怕得想要弃车逃跑。

夏婉姿闭起眼,在心中朝自己喊话,别傻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一夜情又不犯法,而且身旁的男子是难得的优秀俊帅,对于一个活到二十八岁才想起来要荒唐一次的单身女性来说,她的运气真是好到不行。

现在,谁退缩谁就是傻瓜……她绞紧了双手,让自己心中浮起的罪恶感见鬼去。而身旁的男子,体贴地没有说话。

十五分钟以后,尉迟树将夏婉姿带入了自己的单身小公寓内。

婉姿心中所有的犹豫和紧张情绪,在踏入门廊的那一刻,瞬间消失无踪——

“汪汪!”一只体型硕大、通体雪白的古牧犬欢吠着扑到了她身上,将她一举压翻在地,伸出舌头****着她的脸颊。

“好痒……”她格格直笑,左闪右躲,推拒着那颗毛茸茸的狗头,“尉迟树救我!”她不怕狗,但怕痒。

尉迟树笑着上前牵走大狗,“树枝,乖,到一边玩儿去!”想不到这个看起来颇成熟的夏婉姿,也有笑起来像个孩子的狼狈时刻。

“树枝?”是……狗的名字?婉姿一愣,这名字真怪。

尉迟树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鼻子解释道:“我是树,所以它是树枝。”答得天经地义。

婉姿蓦然将脸扭向一边,怎么办?男人带女人回家——这本该是情潮暗涌的暧昧时刻的,但是……上天原谅她好想笑。

“你的英文名字叫什么?”不放弃地多问一题,看他能宝到什么程度。

“Tree。”

果然。她眼角抽搐,这男人是冷笑话大王吗?

然而尉迟树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答案很冷,他径自从鞋柜中拿出两双白色植绒拖鞋,递一双给婉姿,嘱她换上。

他以有趣的眼光看着她换下来的蛇纹尖头靴,“简直是凶器。”

“你管我!”婉姿微红了脸,轻推他肩膀一把。的确,自己个子不高,没高跟鞋撑场面就会显得气场很弱——比如此时此刻,踩着植绒拖鞋站在玄关的柚木地板上,她必须要高高仰起脸才能够顺利地和尉迟树对话。

可恶,以前没发现他这么高啊!不仅高,身材还蛮强壮的……她脸上一热,难道等一下,自己就要被这双臂膀拥抱?

稍后,她跟随他走入客厅,立刻惊叹地瞪大了双眼——

大约二十平米的四方空间,完全是个白色世界。乳白色真皮沙发,奶油色长毛地毯,浅亚麻色实木桌椅旁,杵着白森森接近透明的冰雕落地灯。

夏婉姿过去从来不知道白色也能分出这许多深浅浓淡来。看来尉迟树这个家伙迷恋白色成痴,不知道可不可以就此简称他为“白痴”呢?她敲敲头,发现自己脑中蹦出的笑话也很冷,果然是被尉迟树给传染了啊。

呆看房内的白色装潢半晌,婉姿回过头,轻睐一眼身后穿白衫的男人,“怪不得你之前在楼下足足堵了我两个星期,偏执狂啊简直。”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通常太执着于同一种颜色的人,个性都很固执清高。

却见尉迟树摇了摇头,“我喜欢白色,是因为这样布置起来比较反光,房子会很敞亮。”

“哦……我忘了你怕黑。”她回想起一个月前他在电梯厢里昏倒的事件。

“是啊。”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懦弱的病症,“所以自己住的地方一定要够明亮才行,如果回到自己家中还被吓到,那就太可怜了。”

这时古牧犬欢快地跑到他脚边,拿鼻头蹭着他大腿,他蹲下身搂住它的头颅,朝婉姿微笑,“幸好我有树枝。”

这笑颜,还真像个孩子……婉姿有些赧然地别开了眼。

对话结束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她并没忘记自己今晚的来意。他也没有。

半晌的沉默后,尉迟树清了清喉咙,开口:“那个……你要洗澡吗?”单是问出这句,他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地忽略着自己脸颊处浮起的羞赧热度。

“唔,好。”婉姿也局促地点点头,眼睛只望着树枝。多奇怪,动物不会感到尴尬,仍是憨态可掬地瞅着她。而动物身边的那个男人,白皙的面皮上已然红晕泛滥。

“你这里……有换洗的衣服可以借我穿吗?”她很不自在地揪着自己的短发轻声问道。怪只怪自己过去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别的女人是怎么跟带她回家过夜的男人沟通的?还是一进屋就热情如火得不需要依靠言语沟通了?唉……婉姿蒙住脸,开始怀疑自己今晚是不是来错了,她果然不是那么放得开的女人啊!

“哦,你看看这里有没有可以穿的。”尉迟树走到墙边,一把拉开壁橱的门,大方任她参观挑选。

婉姿一看之下,顿感无力,很好,这家伙的衣橱构造超级简单,上下两排衣架泾渭分明,上层悬一排白衬衫,底下挂一排牛仔裤。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物。

她走过去,随手抓过一件白衬衫,摸摸上面的标签,“原来你同样的衬衫会连买十件。”她以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神觑着他,真是个古怪的家伙,一模一样的衣服买那么多件干吗?收集癖哦?

“十二件。”而他似乎听不出她话语中的微嘲之意,竟颇为认真地指指自己身上正穿着的白衫纠正她的错误,“这里一件,洗衣篮里还有一件。”

拜托,凑满一打是有奖抽吗?朝天翻了个白眼,婉姿决定放弃和他争辩这个毫无营养的问题,抖了抖手中的衣物,“就这个吧。”他没给她太多选择,不是吗?

“等等。”尉迟树从橱中又捞出一条宽松长裤和一条皮带塞入她手中,“我的衣服尺码比较大,拿这个将就一下吧。”

婉姿接过了,将它们捧在手中。那柔软的棉织布料,除了散发出洗涤剂的淡淡香味之外,另有一种男性的体味萦绕其间,混合着皂香暧昧地蹿入她鼻中,嗯……还挺好闻的。

这男人身上的味道也是,意外的干净清雅,没有丝毫烟味或汗臭,反而比较像是檀木或笔屑的淡淡香气……她脸红了,抱着衣物逃入浴室,敏锐地察觉到他隐含笑意的目光黏黏地粘在她的背上。

然而尴尬的情状还远远没有结束。

进入浴室之后不到一分钟,夏婉姿又硬着头皮跑了回来,向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的尉迟树求助。

“我不会用你家的热水器。”她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快糗爆了。该死,洗个澡而已,有没有这么难啊?为什么她一直处于极度尴尬和羞窘的状态之下呢?这样下去她真的可以和他进行到裸裎相见的那一步吗?

尉迟树放下杂志,笑了,“我来教你。” 她害羞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之前的锐利爪牙全消退了。

他带着她来到浴室,耐心地一一向她讲解热水器的用法——

“……水温控制的把手在这里,等一下万一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在外面。”交待完毕,他很君子地关上了门离开,留下婉姿一个人呆杵在硕大的按摩浴缸旁边,望着落地镜面中自己的影子发怔。

她卸了妆的素颜,会不会很苍白吓人?最近很少运动,小腹上是不是长出了一圈赘肉?今天穿的内衣似乎也不够美呢……干脆还是别硬撑了回家去吧?

等下洗完澡出去以后,她该怎样面对尉迟树?用什么样的话当开场白才比较不会尴尬?

无数个问题在脑中纷乱叫嚣,婉姿蓦地伸手抱住头,啊……怎么办怎么办?她紧张得快要昏过去了!

她双腿一软,跌坐浴缸边缘。无法忽略的是,脑海中有个声音,清晰提醒自己,不,这不是怯场。夏婉姿,你根本不是玩得起一夜情的女人,赶快停止!别再让自己陷入如此荒唐的境地了!

不管今夜她的心情有多坏,不管落空的恋情有多么令人沮丧,不管外面那个男人的外形条件多优秀,这些……都不该成为她放纵的借口。

她——是有底线的。

婉姿捂住眼,从手指的缝隙间,窥见镜子里苦笑的自己,她……做不到。

有些女人或许可以借由一夜纵情来纾解压力、慰藉伤心,但她做不到。

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想通了,不胡闹了。

她轻吁口气,站起身来,将解了一半的扣子全数扣回,打算走出去向尉迟树道歉,并解释自己改变主意的原委。

尉迟树看起来是个颇具绅士风度的好男人呢,他应该不会勉强女士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吧?

这样思忖着,她推开了浴室的房门,轻声唤道:“尉迟——”她突地住了口,然后,唇边泛起浅浅笑意——

那男人将自己高大的身形安置在并不怎么宽敞的真皮沙发里,双眼紧阖,蜷曲着腿脚——已经睡着了。他甚至还为自己搬来了枕头和薄毯——虽然那白胖的枕头此刻已经掉在了地上,而盖身的薄毯也已被他踢到脚边。

原来如此呵……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和她发生些什么吧?

他带她回家,就只是单纯的留宿而已。他把自己的床都让给她了。误会的那一个,原来是她呵……婉姿抚住额头,自嘲地咧开微笑,心口却浮上淡淡暖意。

很神奇地,这男人什么也没有做,就已经安慰到她了。瞧,她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伤心了呢。

她轻步走上前去,在沙发旁蹲下身子,凑近了尉迟树俊美的容颜,仔细端详。也许因为心态变了,此刻她眼中他的睡颜,看起来竟然英俊温柔得不像话。

尉迟树……是个很好的男人。她不禁伸出手去,轻抚了一下他额角的碎发,在指尖轻触到他温热肌肤的那一刻,她的胸腔里逐渐盈满温柔的感受。

“汪汪!”树枝以为有人要欺负它的主人,低吠着跑上前来拿鼻子拱她。

婉姿回身拍拍狗脑袋,轻声嘱道:“别吵醒他哦。”

然后,她伸手替他拉高薄毯,并轻手轻脚地将枕头塞回他脑袋下面。他睡得很沉,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布。

在这一夜的最后,她蜷身在他的单人床上,安心地沉入梦乡。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同类推荐
  • 顶级BOSS太温柔:宠妻有道

    顶级BOSS太温柔:宠妻有道

    初相识,他却当着众多人的面说了这样一句让她恨不得马上死去的话。岂知,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把她送到那个男人的床上!一场意外导致未婚夫双腿瘫痪,公司再度陷入重重困难。她答应做他一年的情人。她等待的是期满走人,但他的温柔与疼宠却让她的心不小心遗落了。
  • 乱世民国:冥婚待嫁女

    乱世民国:冥婚待嫁女

    冥婚!多么不可想象的事情,却真实的发生在了兰樱的身上,她不想却不能拒绝;那个救了她的人为何总是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原来不是梦,他真的就在他身边,可是他为何要娶别人,冥婚一事以为风平浪静却又重新被提起,那果然是她躲不过的命数吗?
  • 抢来的这个女人有点坏

    抢来的这个女人有点坏

    她在外人眼中只是个拜金女,为了钱去做情妇,所以当她的初次被他掠夺的时候,他竟然羞辱了她,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却不想他却开始纠缠不休。伤了她的心,辱了她的情,还想让她乖乖做他的人?做梦去吧!
  • 工科女的文艺重生

    工科女的文艺重生

    前世,被众人羡慕着的“别人家的孩子”,不过是按父母、老师期望活着的牵线傀儡。后知后觉,仍守不住最爱。终于在一场实验事故中销生殒命。重来一次,不求显达于世,只求顺应本心。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这一世,岳问荆只想知道早一点明白自己的追求,并竭尽全力,她能走到哪一步?
  • 盗香

    盗香

    盗中之王,纵横都市,窃玉偷香。一代贼王,侠之大者的家国人生梦。新书《左道官途》今天开始上传,急需收藏,红票,火力支援!新书群:61840333(盗帅居)千人群,自由社火爆征集八方好汉美女中······
热门推荐
  • 墨笑不痴

    墨笑不痴

    来看看一个叫文小墨的男生的荒诞大学经历,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怎样寻找到乐趣,友情以及真爱。*是什么让他走到了现在这个大学?*是什么让他在这个大学中感到恐惧?*是什么让他最终爱上这里的生活?*又是什么让他魂牵梦绕,欲罢不能?最终黯然神伤,悄然落泪?*莫笑不痴情,你我本众生。来看一个普通男生文小墨的大学经历。剑盟作《墨笑不痴》欢迎关注,持续更新,日收藏五十,加倍更新。附注:剑盟在写作中得到了几个朋友真诚的批评与指点,再次对提出宝贵意见的朋友表示感谢,也欢迎更多朋友提出宝贵意见,定当虚心接受。
  • 莲净桃灼

    莲净桃灼

    盛世之下最腐朽最肮脏的,却又是那个看似最高洁最权威的存在。
  • 手机变异

    手机变异

    一道从天而降的雷霆,让屌丝少年夏宇的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一台被雷霆洗礼的手机化身神秘武器,不仅还能正常使用,而且多出了很多神秘小程序,丹药库?武器城?美女合成器?且看身怀神秘武器的夏宇如何纵横异界,登临武道巅峰!
  • 多想忘了你

    多想忘了你

    我自以为的彼此深爱8年的感情,我自以为的重新开始,终究是,两死一伤········
  • 男神每天都在与学习争风吃醋

    男神每天都在与学习争风吃醋

    论我同桌太爱学习而不要我了肿么办?君玦一直秉持着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美德,誓要将此发扬光大。于是从帮她解围,替她打架,中终于将魔爪伸向了她那三科加起来不到一百八的理综。只有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出人头地!于是高三一整年,君大佬给沈小白指订了一项严格的学习计划,however——某大佬:“柠柠你快看看我,你男朋友是不是又帅了几分?”某小白:“sorry,我要努力学习,学习使我快乐。手动微笑”然后“噌”的一下挂了电话。“嘟……嘟……嘟……”听着盲音的君大佬懵了。呜呜呜……你只爱学习那个小贱人都不稀饭我了,我要去自杀。这是一部大佬每天都在与学习争风吃醋的追妻史。(ps:本文主打治愈,过程和结局可能会虐,慎入)
  • 双生子之光与影

    双生子之光与影

    不管是在任何大陆路,光与影的传说从未终结,然而在噬魂大陆,在这个科技玄幻相互碰撞的时代,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 恋与除妖师

    恋与除妖师

    浅语是个二愣子的除妖师,发誓要除遍天下妖孽,其中当然也包括长相妖孽的男人。要知道长得帅也是一种罪过!--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我的相公是腹黑

    我的相公是腹黑

    剧情一:“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玉南苏一脸花痴。夜半三更,一个麻布袋当头套下,对着男子的脸便是一阵拳打脚踢。被打成猪头的男子忍痛问道:“为什么要打我?”白衣嫡仙的男子淡声道:“因为有人说你长得好看!”剧情二:“小哥哥,我好喜欢你的钱!”玉南苏一脸财迷。第二天,某某国首富破产,流落街头成乞丐。这时,白衣嫡仙的男子出现在面前,“知道你为什么会破产吗?”“为什么?”“因为有人说喜欢你的钱!”(本文为女强、男强,强强联手虐渣。女主狡黠、眦睚必报,同时又有点小戏精,男主腹黑深情,实力超强。男女主身心干净,一对一。)
  • 铁剑无情

    铁剑无情

    权利、地位、声望、金钱、美色……是每个人都想要的东西。有人努力奋斗,有人玩弄权谋,有人机关算尽,有人满盘皆输……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斗争,有斗争的地方就会有高低,贵贱,尊卑之分。也许人真的没有好坏之分,阴谋,阳谋,权术只不过是手段而已。有人为了活着,有人为了活的更好。谁也没有错,所以也就没有好坏。只不过所以的东西都掌握在资本家手中,他们操纵舆论,掌控生死,剥削百姓……将整个江湖都玩弄于鼓掌之中。某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一辆南下的马车,激起了这座江湖的千重巨浪。
  • 有时岁月徒有虚名

    有时岁月徒有虚名

    杀猪的老四,喂牲口的槐叔,牲口房的香气弥漫的童年时光,那些暧昧然而温馨的夜晚,那些甜蜜而又苦涩的游戏,像一幅画,明亮的调子,恍惚的阴影,淹死的瞎朴子,老去的槐叔,消失的猪圈和牲口房,每一天都在缓慢变化的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