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云榛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云苓看着那株洛神,又看着旁边几株同样名贵的花卉,“再名贵,也只是一株花草而已,若能得娘娘所用,才凸显了它们的价值。”
一阵沉默之后,云榛终于再次露出笑容。
……
离开惜颜宫前,云苓还想再去看看楚怀卿,自从与他一同玩耍,她与他渐渐变得熟悉起来。
大概是因为难以隔断的血缘,她们相处起来非常默契和睦,每一次来,她都忍不住找理由去见他,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
看着还在忙碌的宫人,云苓趁乱悄悄的转了个身,直奔楚怀卿的寝殿。
她走得急,不知哪里突然钻出来个人影,抱着一盆花,直接朝她撞了过来。
“哎哟!”对方似是吃了痛,忍不住叫了出来。
云苓看见,面前的是个体态匀称的姑娘,清清秀秀的一张小脸,嘴却咧到一边,穿着宫衣一手抱着一只花盆,另一只手在被撞到的肩膀上揉着。
见对方是个姑娘,云苓只好停下来,歉意的询问着,“你还好吧?”
那姑娘,连头也没抬,仿佛撞的好疼,一副痛苦的样子,连话都忘了回答。
可云苓觉得,虽然撞到了一起,却没有那么疼,这姑娘也太夸张了吧,“姑娘?”
她再次询问,对方才缓缓抬起头,慢慢的,像是认出她来了,才想起来行礼,“凌大人?”
云苓心思都在楚怀卿那里,见她似乎没什么大事,示意她起来就要走。
没想到,对方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
她的身份让她立刻警惕,话里满是距离感,“姑娘?”
云苓看着她,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眼中早已没了被撞到时的痛苦。
云苓快速的四下扫了一眼,见附近没人,而她被拉住的袖子又恰好被花盆挡住,连忙低声问:“你干什么?”
“大人请回!”女子的声音不高,语气十分坚定,她的眼神也如她的语气,郑重得很。
“什么意思?”云苓故作不解。
对方直言,“大人不宜去见殿下。”
一句话,说得云苓一愣。她怎么知道,她是来见楚怀卿的?
表面上,云苓保持冷静,“为何?”
“大人会引起皇后的怀疑。”
身在惜颜宫,她却称云榛皇后而非娘娘,还似乎对自己知之甚多,这一下子引起了云苓的警觉,“你是谁?”
“我是先生的人,大人务必听我一言!”
云苓一下子怔住了,她口中的“先生”莫非就是她的无伤哥哥?
看出云苓情绪的变化,女子立即道:“请大人速速离开,猎亭西北,宁园,我会如实告诉大人!”
说罢,她端了花盆装作没事似的,又揉了揉自己的被撞疼的肩膀,抱着花盆离开。
她该信那个女子的话吗?
脑中突然一个闪念,她仿佛从哪里见过那姑娘,只是她记不清楚了,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半信半疑之中,云苓一下子记起了什么,那天她和楚怀卿偷偷的去摘槐叶,有人曾暗中提醒她。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她依稀记得,那女子的身形和方才的女子有些相似。
她刷的回过头,想要再次确认,那女子早已消失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
宁园,之所以叫宁园,正是因为这里过于安宁,甚至有些僻静。
云苓考虑之后,还是如约而至。
她假装从这里经过,放缓了步子,等待刚才那个女子的出现。
宁园里面过于安静,安静得连一个脚步声也听不到,云苓走到园子深处,不由渐渐起了疑心。
正当她打算暂且回去,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大人。”
是她。
云苓回过头,看到的正是方才的那个姑娘,那姑娘气质姣好,一点也不像刚才的下人模样。
“你是谁?”云苓上来就问,“见我何事?”
姑娘朝云苓走近,她看出云苓对她的怀疑,并未走得太近便停下来,“我叫半夏,是先生的人。”
云苓并不相信,“什么先生?”
“就是被大人视作兄长的无伤哥哥。”半夏看出云苓不信,从身上摸出一张字条递到云苓面前,“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云苓看了半夏一眼,将字条接过,打开后,只有短短的一行字:甲子年,二月初六。
这的确是无伤哥哥的字迹,他的字棉中有力,又是自创笔体,她可以模仿得了楚元昭的字,却始终不得无伤哥哥字体的精髓。
这是什么?云苓正想着,半夏又道:“先生还让我带句话给你。”
云苓低着头,听着半夏浅浅念道:“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云苓忽然抬起眼皮,看着半夏,“什么意思?”
半夏摇摇头,“先生没有说,只说大人见到信与诗后,就会明白。”
云苓心里默念着那句诗,这两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又看了看字条上面的日子,回想了起来。
那一年,她还年纪尚小……对了,她一下子明白过来。
这首诗名作《斗草阶前初见》,而甲子年二月初六,正是她与无伤哥哥初识的日子。
除了他俩,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这个半夏,真的是无伤哥哥的人!
她的眼中透着惊讶,还有喜悦,她好想马上问问半夏有关无伤哥哥的事,却又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他还好么?”
“先生很好,只是惦念大人,所以才让弟子前来,相助大人。”
“你……是来帮我的?”
“是。”半夏看出云苓心中的激动,言简意赅,“先生让我告知大人,万事不可急躁,否则便会引来灾祸。”
云苓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急躁,她一直稳稳的,相继取得了各位主子的信任,若说急躁,也只有在面对她的孩子这件事上略急了些。
半夏直接点破,“大人最近与皇后走得过近了,虽然大人是被亲情所绊,可大人不要忘了,现在皇长子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
“我知道。”云苓承认,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去见她的孩子。
“大人是太医,是男人,在皇长子面前,切不可流露出舐犊之情!”
半夏的这句话让云苓心惊,她有表现得这样明显吗?
心中怀疑着,她看向半夏,她竟会对自己的一切行踪了如指掌,连她的一点小动作都会注意的这么清楚。
突然,她看到半夏的发饰,那个那串绿色的珠子,正是从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东西,“在惜颜宫,丢石子的,是你?”
“正是。”半夏点头,同时提醒云苓,“大人以后不要在做那样的事,终究是对大人有害无利的。”
半夏说得没错,云苓心中再不愿意,也必须照她说得做。
“高大人是男人,在宫中行走不便,以后大人可以吩咐我来做。”
云苓看着她,“我该怎样见你?”
“大人不必来见我,我会主动联系大人的。”
云苓明白她的用意,频繁的见面只会被人注意到,“那你至少告诉我,你在哪里当差?”
“内侍局,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大人保重。”
云苓没想到,这个看似单薄的女子,也该是个功夫不错的姑娘,她看着她的背影,没过多久她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
云苓向高朗确认了半夏的身份,她的确是无伤哥哥的弟子,只是当她问起半夏的身世时,高朗只是轻叹一声,没有多向云苓解释。
大概,她和高朗高明两兄弟一样,都是有故事的人,他们都和自己一样,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不愿被人提起。
云苓没想到,半夏出现的太及时,这几天太医局忙碌得很,她和高朗都没有出宫的机会。
半夏在得到云苓的消息后,连夜前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云苓从身上拿出一张纸,递给半夏。
半夏打开小小的一张纸,看着上面手绘的图样,“这是什么?”
“一对耳坠子,你照着上面的样子去赶制一对一模一样的给我,越快越好。”
半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上面的图样,那上面两颗雪白的珍珠一看就是贵重之物,她也不多问,收起立刻离开。
……
云苓硬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每次去惜颜宫,也只是到楚怀卿的寝殿去为他诊过脉开了方子就走。
也是因此,楚怀卿的情绪慢慢的失落起来。连凌大人也不陪她,他又像以前一样,不说不笑。
这一次,云苓又要走,却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什么挂到,低头一看,才发现一只小手抓在自己的袖口处。
楚怀卿仰着头,一张小脸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不等云苓开口,他先道:“大人能不能多留一会儿?”
云苓心软,表面也只能淡笑,“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楚怀卿知道云苓不可以陪自己玩耍,但他最近的心情实在很糟糕,“我想和大人说说话。”
小小年纪,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云苓有觉得他懂事,又觉得心疼,“臣洗耳恭听。”
楚怀卿朝外面看了一眼,才小声说:“最近母后的心情很不好呢。”
云苓的心里突然一紧,因为太后那边的事,云榛的脾气最近的确很差,难道她把脾气都撒在年幼的楚怀卿身上吗?
“我按照母后的吩咐学了读了新书去念给她听,她还是很不高兴,可是我就是照她的意思做的呀,她还是不满意。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讨母后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