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从上幼儿园小班开始,就是听话的好孩子。有时候吃饭,老师让他和另一个小女孩先吃,别的小朋友在一旁看着,等他俩吃了一半时,别的小朋友才能吃饭,这是老师为了鼓励听话孩子的一个奖励措施,同时也给别的孩子树立榜样。班里分成四个小组,因为他是听话的孩子,当正组长,帮着老师管不听话的孩子。回到家做学前班的作业,有的时候作业很多,做得非常累了,还没做完,急得直哭,担心第二天交不上作业。孩子听话,是一件好事,但同时我也清醒地知道听话好孩子的局限在哪里,并会适时地帮助他避开一些误区。
有一次放学后,孩子非常瞌睡,我不由地问他:“中午没睡着觉吗?”他说:“中午想上厕所,没睡着。”听说孩子因为憋着不上厕所,都没睡着觉,我非常着急:“那你怎么不告诉老师你想上厕所?”他说:“老师说过,中午睡觉时不让上厕所。”在心疼孩子的同时,我不得说着与老师的纪律相违背的话:“以后,你要是非常想上厕所了,就告诉老师。老师不让你去,你也要去,千万不要憋着。”
作为成年人,我们都明白老师的用意,为了保证孩子有安静的午休环境,要尽可能减少孩子吵闹和活动的声响,但同时,老师也要适当地考虑孩子的年龄和不同孩子的性格特点,有很多孩子,对老师的话是言听计从的,但在绝对遵守和执行的同时,老师好的意图也会带负面的影响。因此,作为老师和家长,要灵活合理地引导孩子,但我也深知,这句话说起来容易,真正落实起来很困难。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自习课上老师让我管纪律,其中有一条就是学生不能在上自习时去厕所。旁边的一位女生向我请了好几次假,我都没准,因为老师吩咐过了不让上厕所。后来,那个女孩哭了,泪珠顺着白皙的皮肤流下来,我今天依然记得那个女孩流着眼泪,脑袋枕在胳膊上无声哭泣的样子。见到那个女孩哭了,我想她是真地想上厕所了,并且憋得很难受,别给憋坏了,于是就小声地说:“你去吧。别告诉别人。”没想到,旁边的一个男生说:“我也要上厕所。”我说:“老师说了,上自习的时候不让上厕所。”那个男生立刻说:“你让她去不让我去,我报告老师。”我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本来就担心一旦开了头,不好再拒绝别人,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要挟的味道,但又怕老师知道,不得不让他也去了,并在义愤填膺的心里边祈祷着:“千万别再有人提出要上厕所了。”我不知道那个男生到底是真想上厕所还是故意出去的,只是从此知道了,上厕所这样一件小事,其实还是很难办的一件大事。难道非要等到学生哭了,才认为她是真地想去了?但如果很容易就放行,小孩子们生性喜动,爱模仿别人,加上对估计和把握自己想上厕所的程度又不如大人那么准确,因此难免有人凑热闹或浑水摸鱼。
关于以上的两次处理方式,我都在努力地秉持以孩子的健康为第一位,灵活合理地运用规则,根据实际情况落实纪律,并认为老师和家长们,也应经常和耐心地把道理讲给孩子听,让孩子逐渐明白师长的用意,以免他们在恐惧中不知所措。
每个人,从三岁上幼儿园到完成学业,将会有十多年以致二十多年需要面对老师的各种规则和理念。直到现在,我还是在认真遵守和灵活把握规则中处于两难和彷徨的状态。比如期末论文,有老师规定,论文只能写两三千字,否则老师或助教批改作业的负担太重,或者会说有两三千字就能把问题论述清楚了。
但症结在于,写一篇两三千字的学术论文,要想符合论文规范并且发表的话,通常得分成三个或多个部分,这样一来,每一部分只有五六百字或七八百字,并且学术论文还要有引文,以表明参阅了哪些资料,那么,这么点儿篇幅怎么展开论述?
要想把论文发表在正规学术期刊上,通常至少得五千字以上,这时,就会出现矛盾的地方,老师一面督促学生认真写期末论文,一面嘱咐多发表论文,但殊不知,自己规定的论文要求与学术期刊的要求又是那么地不一致。也许老师会说,想发表的话,以后可以再补充扩展。但在搜集了资料,认真思考的情况下不写,等过去一段时间,灵感过去了,思索的影像逐渐模糊了,还能不能如原来那样思考得系统和深入?
更关键的是,本学期结束后,又会迎来新学期的课业任务或别的一些学习计划,能否有时间和精力再回过头去做本来应该能做完和做好的事情?
刚过去的学期,我没有按老师的规定来,老师要求一篇论文写两三千字,但每篇我都是写了七八千字,因为我觉得两三千字无法将我的观点论述清楚,并且不符合学术期刊的要求。现在刊物给了我用稿通知,可以发表在核心期刊,但我心里却忐忑着,我的字数不符合老师的要求,不知道老师会给什么样的期末分数,因为,作为学生,期末成绩是非常关键的,成绩会影响学业的评定。因此,关于老师的规定和学术期刊的要求,到底该如何去面对,是非常困惑的问题。
我们不遵守规则,就无法进入这个体系;完全遵守规则,又会出现束缚或悖论。作为大学中文系的文学专业,有很多时间花在了学习文学理论上,花在了阅读那些文学性不太强的文学作品上,虽然关于“文学性”本身有很大争议,但确实有很多作品,文学性或言艺术性不高,那些作品只是具有更浓厚的政治性或商业性,也许它们在文学史上具有崇高的史学意义,但对提高学生的文学修养价值并不太大,但我们却要花很大力气去学习它们,阅读和记忆很多理论著作以便能解读它们,如果不那样,就不能在各种各样的考试和考核中表现优秀,就没有资格进入这个体系,很多进入中文系的人的“作家梦”在一点点耗尽。也许梦想破灭的原因有多种,但此种原因也不能不考入在列,进而引发我们的思考。并且,学科设置问题应该也不仅仅存在于中文这一门专业中,更多的专业和行业,都需要思考自身的局限在哪里,并适时地避开它们。
初中时学过《伤仲永》,以为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地学习,就不会重蹈仲永小时候通达聪慧长大了却“泯然众人矣”的覆辙,现在逐渐明白了,仅仅靠努力学习还是不够的,教育体系、学习者自身和学习引导者的理念,对我们每天的学习和长远的发展都会产生重要的影响,因此,我们在怜惜和哀叹仲永的同时,也要想一想,自己、孩子和周围的人,怎样才能更好地在“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中谨慎与合理地运用“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