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飞的神情让我迷茫了：她这是在为我们错过的曾经而惋惜吗？我从来都不认为我在她心中会有什么重要的地位。
我说：“现在也不算晚啊，我们都在上海，见面很容易的。”
赵飞飞没有回答我，只是更加频繁地举杯。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餐厅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越来越清净的环境里，沉默越显得难以承受。
赵飞飞突然说：“你听过一首曲子吗？名字叫做《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什么奇葩曲子啊，名字竟然这么长，我摇摇头表示没有听过。
赵飞飞说：“虽然你没有离开南京，但是你离开了我的生活，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
我依然很是疑惑。大学期间，追求赵飞飞的人不计其数，优秀的男生也有很多，毫不夸张地说，当她走进图书馆的时候至少有三个人帮她占了位置的，我和她的确算是走得比较近，但是我也一直相信我离开之后会有很多人补上我的位置。
我说：“不会吧，有那么多的男生喜欢你。”
赵飞飞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的心跳猛地开始加速，一个想法在我心头滋生：难道赵飞飞曾经喜欢过我？她现在已经完全喝醉了，如果她今天晚上真的说出她曾经喜欢过我那样的话，我该如何应对？虽然非常地不切实际，但是又让我忍不住往这个方面去意淫。
我问道：“我有什么不一样？”
赵飞飞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只有你看到过我最脆弱的一面吧。”
赵飞飞一直是坚强独立的女神形象，她是何时在我面前暴露过脆弱的呢？我在记忆里努力搜寻，终于回到了遥远的某个冬夜里，我在公交车站等着赵飞飞从市里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全家桶，她那天是去参加了一个比赛，回来得太晚结果没有吃饭。我接到她以后陪她坐在外面吃东西，她中途接了一个电话，说了两句就走到一边去了，回来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半天都止不住。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什么都不肯说，我就默默地陪着她，不停地给她递纸巾，直到她止住悲伤。后来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那天晚上她的哭泣，就像这一次切从未发生过。
我说：“我一直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那样伤心，事情过去好几年了，现在你能告诉我吗？”
赵飞飞眼神迷离地看着我，说：“如果我告诉你，当你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你就再也不想理我了，你还会想知道这些事情吗？”
我当然想知道，反正我三观都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应该能接得住。
事实证明，我太过自信了。
我说：“你跟我讲讲吧，多一个倾听者就多一个人分担你的忧愁。”
赵飞飞看着我，犹豫了片刻之后，缓缓地说：“其实，我一直都有喜欢的人，他也喜欢我，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所以他也不能算是我男朋友。”
我的心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且不说我刚刚意淫的她曾经喜欢过我这件事情化成了泡影，我作为一个见惯了红尘世俗各种烂掉了的故事的人，隐隐地已经猜到了她后面还没有讲出来的部分。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赵飞飞也看在眼里了，所以她继续说了下去：“是的，你应该也能够想到了，他已经结婚了，比我大八岁。”
虽然事过境迁已经物是人非，虽然我的生活中已经有了马晓璐，但是赵飞飞的这席话依然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一阵剧痛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看我不说话，赵飞飞兀自笑了起来，说：“你是不是很后悔听了这些？现在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应该已经坍塌了吧？”
我没有回答。
赵飞飞说：“我和他的感情不能见光，我们只能在黑暗中手牵手，所有人对我的好，我都不能直接拒绝更不可能接受，我只能不停地伪装，装作冷酷装作忙碌，装作我是一个不需要爱情的人。”
我有一种炮灰的感觉。
我稍微缓了缓情绪，说：“这么多年来，你拒绝了所有追求你的男生，都是因为这个人？”
有个“渣”字我没有说出口。
赵飞飞说：“是啊，我从19岁遇到他，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这五年来我不知为他流过多少次眼泪，多少次走到崩溃的边缘，却依然等不到一个结果。”
我说：“你怎么这么傻，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都不能为了你而离婚，然后选择跟你在一起，再耗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赵飞飞愣了一下，突然失声痛哭，从她的哭声之中我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几个字：“我舍不得啊！”
我明白这几个字所代表的情绪，因为我也曾经历，但那并不是唯一的一次，几年后，当我再次歇斯底里地喊出了“我舍不得”四个字的时候，我才更加真切明白这几个字的背后，到底可以痛到哪种程度。旁观者清，我试图安慰赵飞飞，说：“没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的，那是因为你攥紧了不放手，松开手才能救赎你自己。”
赵飞飞哭泣着说：“我知道我等不到结果，可是心里总是还报有那么一丝希望，哪怕是万分之一。我就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一直在撑着。今天下午又和他吵了一架，他喊我不要等他了，让我找个男朋友，他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他怎么对得起我这些年所经受的苦。”
我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默默地坐到她那边的座位上，把她的头轻轻地靠着我肩膀。我们就这样沉默着，两个人之间只剩下赵飞飞的啜泣声。几分钟之后，我感觉怎么突然没了动静，低头一看，她竟然睡了过去。
我摇了她两下，发现她的身体软得跟一团棉花似的，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我当时头就大了：老天爷，可不可以不要安排这么多醉酒的场景给我啊！完全处理不来好不好！上次马晓璐在无锡喝醉酒后我被咬了舌头，再上次我在南京喝醉酒之后被赵飞飞狠踩了一脚，谁知道这次又会是什么样凄惨的遭遇。
那天晚上最后的结果比想象中还要凄惨，很多。
后来我决定再也不要处理任何醉酒的场面，自己喝醉了就关在房间里睡死，别人喝醉了就扔在原地等酒醒。这看似无懈可击的金钟罩铁布衫神功，后来还是被破了。
可是在当时，怎么处置赵飞飞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打车送她回学校吗？不行，闵行到杨浦，这一趟来回的打车费差不多得要300块吧，太浪费钱了。去酒店给她开个房间？也不行，那样的话我就得在酒店里陪着她，但是我晚上回去还要做报表，而资料都在家里。把她带回家？想来想去，这似乎是最佳的方案了。
不管我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别无选择还是是包藏了狼子野心，这些都不重要，其结果是我确实把赵飞飞带回家了，后面发生的一切我都已经无法掌控。
那几天马晓璐正好回无锡去了，回家的路上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想把这件事情跟她讲一下。她没有接电话，后来也一直没有回，估计是在家不方便接电话的缘故，我一路上扶着赵飞飞，也没法发短信，于是打算回头空下来了再给她说。
赵飞飞基本上已经不省人事了，一路大呼小叫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平时高贵冷艳的形象荡然无存，直接从女神变成了女**丝。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拖进家门，衣服都被汗水给湿透了，我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直接把赵飞飞扔到床上，自己在一旁喘个不停，拿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个底儿透。
即使曾经的女神醉倒在我家的床上，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打开电脑做报表，不然第二天就是直接被店长一脚踢出门的下场。**丝的悲哀莫过如此。
过了些时候，我听到赵飞飞在旁边口齿不清地喊着好热好热，我转过身一看，只见她穿着羽绒服盖着棉被，自己也不知道脱掉，不热就怪了。
我坐过去把赵飞飞扶起来，帮她把羽绒服脱掉，这一脱就惨了，本来心无杂念如同谦谦君子的我瞬间身体就发生了可耻的变化。我说赵飞飞这么冷的天气你在里面只穿一件单衣你不冷么，把身材凸现得那么挺拔有致是想做什么！不仅如此还穿着黑色的丝袜，你这是在诱惑我犯罪你知道吗？发生了不良的后果你能负责吗？
我连忙把赵飞飞推倒在床上，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给她盖上了被子，做贼心虚地溜到客厅，又灌了一瓶矿泉水，大冬天的喝冷水，牙齿都快冻掉了，但是心里的火总算被灭了。我心想，这年头，想做个好人可真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