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大海上茫茫一片,唐子烟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比甲长裙,外面披着一件杏黄色的织锦绣花披风。青丝如锯,层层扬起,再加上大海如镜,波澜壮阔之景,更让觉得此时的画卷美如仙境。
一旁的张勇吩咐完船长几句话后,走到了唐子烟的身边,望着茫茫的大海,“大小姐,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航行?昨晚的骤风是东南方向,现在熙国的船如果没有沉没的话,应该飘往东南方……那里有不少的暗礁,我们的船恐怕不能在那里自由穿梭。”
“我们会知道他们在哪里的,你放心好了,现在吩咐船行全速往东南方向前行。”唐子烟说完,转身回到了船舱。
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让她与宿墨永远割不断的牵扯。她原本以为,这次宿墨回国与流月结亲,从此往后,她与他已经再无瓜葛。
她是承启国的唐家嫡女,纵然笑傲梁京,也与他无关。他是熙国的太子殿下,纵然将来叱诧风云,一统天下,与她也毫无关联。
捏着杯子的手轻轻一握,杯里的水忽地震动,层层涟漪竟然如同是被风吹拂的海浪。这就是唐子烟的元力增长之后,可以做到的事情。
可是她却迟迟不愿意占卜,心里隐隐觉得,一旦占卜开始,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再停下来,而她,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
“谁?是谁在那里?”张勇猛喝一声,船板上传来了剧烈地跑跳声。
唐子烟却不动声色,她微微抿唇,淡笑一声,“到底还是跟来了,看来这个轩辕令真的是阴魂不散,此生想摆脱不大可能了呢。”
曾经她是那么恨他,恨他在江水河畔竟然没有出手相救,任她在凄风苦雨里呼嚎,直至死亡。可是这一世,许多的画卷在面前一一打开,让她突然明白,世上之人,大多是有无奈之,有违背心愿之时。
在这天地之间,大多人不过是沧海一粒,而每个人能做的事情却是少之又少。
“怎么,就这么悄然离开,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轩辕令进来,一股冷气也随之而来,炎炎夏日,在海面上更是一丝风都没有,可是只要他出现了,就让人感觉瞬间空气都变得冷凝下来。
他言语虽然是打趣,可是表情却是像是一块板砖一样,这让唐子烟也没有办法笑脸相迎,况且,她对他,从来都没能开怀笑得出来。
每次看到他,都难免会想到那个让人毛骨悚然,又痛彻心扉的江边之景,那个让她失去了一世幸福,又失去了唯一孩子的地方。
“没想到你会跟来,怎么来的?是在船舱下的木桶里藏着?”唐子烟回以一声讥讽,可是轩辕令并不介意,许久以来,他早就习惯了唐子烟这种语气,况且,他这副样子,也不适合让一个少女对自己温情相待。
轩辕令也不客气,坐在桌旁,端起壶子来就沏了一盅。好像与唐子烟是无需客气的密友,这一点,让唐子烟颇觉得有点意外。
这些日子,遇到许多的事情,轩辕令不止一次替她解围。在枫林里,去熙国的路上,他都扮演了一个忠心耿耿的保护者。可是她也不能忘记,他亲口对也所说,保护她,只不过是为了七世龙骨的秘密。
“唐子烟,我已经说话,你与七世龙骨息息相关……”轩辕令抬起冷眸,凝视着唐子烟,可就是在那对视的一颤那,他却从她的眸光里看到了一丝的冷意,那冷意让他倍觉得的意外,那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而且不止一次的,他从唐子烟的眼里看到了这一层的信息。
唐子烟深吸一口气,望着轩辕令,“梁京现在来了那么多的占卜高手,难道,他们就不会去寻找龙骨下落?你非要处处跟着我,时时追着我,我都怀疑你都有另一层意思!”唐子烟说到这里,刻意地抬眸看着神色意外的轩辕令,心底泛起的那层嘲讽目的,更加强烈起来,她就喜欢看到轩辕令窘迫的样子,那种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的样子,才能让她颇觉得好受一点,至少,不必因为他是救过自己的命,也伤害过自己而左右为难。
轩辕令听完,怔然问,“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喜欢我?”唐子烟邪魅一笑,俯身看着轩辕令,看到他突然窘迫,原本冰冷如砖块的脸上突然有一丝细微的羞赧,这惹得唐子烟不由沉声笑了,“呵呵,说中了?”
“唐姑娘,请你不要拿轩辕开玩笑,我身为皇家七世龙骨的护卫,此生一定不娶,也不会对一个姑娘有非份之想。”轩辕令说完,抬着眸凝视唐子烟,本想表现自己的无辜,可是却无奈何唐子烟的目光如那太阳的光茫一般,刺的让他睁不开眼睛。
香山寺的法信大师曾有过劝诫,让他灭了这层非份之想。他与唐子烟之间并没有一丝的善缘,他相信这话,可是却做不到。
从初次在轩辕家学堂相见开始,她的影子似乎像是烙印一样中在了心上。他痴痴妄想,也不过是想等她回眸一个温柔的笑。
他知道,这样实在是太可笑了,实在是与自己身份太不相符了,可是事情就是如此,让他欲罢不能。
也就在那抬眸一瞬间里,轩辕令沉浸在唐子烟的那份纯洁而略带戏谑的笑里不能自拔,他心里沉沉地跳动着,那铿锵有力的声音,每一下都在告诉他,错了,错了,可是他却愿意将错就错,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愿意移开。
片刻之后,唐子烟也感觉到了这有点唐突,她忙地移开目光,为轩辕令倒了一壶茶,“开个玩笑,不必那么紧张。刚才我问你的话呢?”
“什么话?”轩辕令轻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转而目光望向海面。
他从小到大,虽然身在承启国,离大海如此之近,但是他能出海的时间少之又少,或者,记忆里,他根本没有这样心情舒畅的出过海。
一来,那个对七世龙骨威胁最大的女子就在身边,他可以安然,二来,他觉得和唐子烟呆在一起,要比一个人或者跟兄弟们呆在一起更为的快乐。
虽然,这层快乐,在他的脸上查觉不了。
“你为什么不去调查那些新来的占卜师呢?梁京一下子涌入那么多的占卜师,肯定是和龙骨有关的吧,你就不担心吗?”唐子烟看着轩辕令,她不止一次想要知道,这个男人的脑海里在想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放弃了,一则她不愿意知道更多的事情扰乱自己的心思,二则她也不想做一个卑鄙的人,利用自己的占卜术为所欲为,那样的话,真的成了伶云所言,不为善缘,终得恶果。
轩辕令抬头看着唐子烟,过了一会才沉声道,“他们都不足为道!”
“不足为道?可是那方以轩请来的占卜师也是很厉害的,那一天,若不是我事先就有所准备,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在海湾做了手脚。十六爷的死,将会真相大白……”唐子烟说完,突然觉得今天与轩辕令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竟然不知不觉,将他当作了知已。
突然想到有一句话说的十分有理,天下的敌人,都是最好的朋友。因为他们互相理解,彼此相通,甚至可以隔着时空交流,如果不是因为各为其主,恐怕他们将是世上最为默契,也最为相知的朋友。
轩辕令的脸色这时候有些难看,他握着杯子的手突然施了力气,杯子在手心里吱吱直响,“唐子烟,我提醒过你。皇权争斗十分的残酷,如果你执意要掺合进去,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你所做的一切,虽然十分的隐秘,但我可以查觉。你是在帮梁子婿对吗?”
“没有,你误会了……”唐子烟这时候后悔说了那么多,想要收口,可是似乎有点来不及了。
轩辕令突然用冷酷的眸光望过来,盯着唐子烟道,“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如今还要提醒你。你的命是在皇上手里,而非是你自己所有。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唐家及时的修好了大船,恢复了船运,唐家恐怕就会被满门抄斩了。你以为,你每次遇到危险,都可以凭着自己的占卜术而渡过去吗?”
“我没有!”
“你有!”轩辕突然大声喊,查觉自己的失态,回头又看到唐子烟蹙着的眉毛,他的声音突然放的十分的柔软,“唐小姐,你身为唐家嫡女,保护唐家无可厚非。就连皇上,也不能对此事有什么介怀,可是如果你要参与进皇权争斗,我怕,唐府将遭受灭门之灾!”
“我都说过了,我没有,这一切都是轩辕公子的遐想。我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子而已,既不想着皇权富贵,也不想着高高在上,此一生我只为子安,若非如此,宁愿青灯古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