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鲜血曾染红了衣襟,轩辕令也曾为因果二字不安过,可是身不由已,也只能听由天命。
今天听到唐子烟说出因果报应,轩辕令突然呆怔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要杀她,即便是得知她已经传承了唐家占卜秘术,他也觉得,只要她不打龙骨主意,他没有必要对一个小姐下手。
但现在感觉,这个女子非同寻常,一种危险的气息逼着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唐小姐所言轩辕令并不否认,只是身为守护者,轩辕令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若有人敢从这里带走任何的东西,杀无赦!”轩辕令一改先前的冷硬的语气,所言之语都含着修罗一般的煞气。
唐子烟冷笑,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即便读再多的书,知道再多的事情,轩辕家世代都是冷血动物,没有半点人性。
在枫林那天,自己竟然心生怜悯,不忍对他下手,实在是可笑致极。
唐子烟一步一步逼至轩辕令的身边,抬头仰视着轩辕令的眸子,用鬼魅一般的声音道,“轩辕令,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今天你若不杀我,日后你必当因我而死。所以,你如果害怕死的话,最好现在就动手,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即便身着黑色斗篷,身子还是憔悴的如风中的弱柳。
可是她的眸子里,竟然带着深邃寒冷的冷意,那种强大的逼迫感生生地让轩辕令后退了一小步。
忽地,想起枫林那里蒙面男子曾说过,如果他不杀唐子烟,那必定是后患无穷。
握着剑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这是轩辕令第一次拿不定主意。
“唐小姐何出此言,难道,轩辕令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小姐,才让小姐对轩辕令说出这般言语?”轩辕令抬头与唐子烟对视,见她的眸子里绽出一抹冷笑,他心底再次产生一种不安。
这个女子,绝对是将来他最棘手的敌人。
“我是占卜者,可以未卜先知,你是秘密守护者,今生今世,你我之间注定是势不两立。轩辕令,你要想清楚,过了今日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唐子烟说完,飘然转身,对身后握着剑的轩辕令却没有一丝惧意。
轩辕令愕然望着唐子烟的背影渐行渐远,行至清湖沼泽时,十分随意地行走于让人闻之丧胆的死亡沼泽之上,步调柔缓,竟然有一种信步闲庭的姿态。
“唐-子-烟!”轩辕令将这个名字复又读了一次,心底那丝幽冷越聚越深,最后竟然成了一个再也散不去的结。
他知道,唐子烟所言的话并非虚假,自己该动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了解她的性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她那种内心里的强大,却生生被震慑了。
先皇曾也顾忌过唐家占卜术,担忧唐家会利用此术而危及承启国的江山。
可是唐府世代为商家,又有十分严厉祖训,唐家两百年家史,从来没有一个占卜者敢违反祖训,私下利用占卜术谋利,更何况,是龙骨之秘。
也因此,先皇只是让轩辕令时刻留意唐家继承占卜术的嫡子嫡女,却从来没有让他主动做些什么。
可是现在看来,唐子烟并非只是想安然做她的唐家小姐,此世必然会因为她而引发一场动荡。
想到这里,轩辕令冰冷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惆怅。
唐子烟回到唐府的时候,伶云仍然在酣睡,对她的离开并不知晓。
刚才在和熙园中虽然看到了船的构造,唐子烟也有十足的把握应对明日会出现的任何状况,待确定无疑后,才将披风收好,重新躺到床上。
短短一个时辰之后,窗外已经是天光晓白,门外传来伶云轻轻地叩门声,“小姐,该起床梳洗了,我们得早些准备,以免迟到被老爷责骂!”
今天确实是一个大日子,整个唐府的人都在黎明时分起床,准备妥帖,只静等唐耀的命令。
这些情形,即使唐子烟不去掐指,心中尽已了然。
“你去照顾子安梳洗,这边我自己来!”唐子烟现在神烦伶云的唠叨,想必伶云为了今天的日子又准备了不少新东西,想想伶云努力让自己讨好的男子实则是曾经害了她的仇人,唐子烟就觉得份外的心寒。
伶云知道唐子烟就会如此说,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道,“小姐,子安少爷那边一切都已经妥当了,现在就差小姐了,还是让伶云帮小姐梳洗吧,这样还快一点!”
唐子烟没办法托词,只好走至门前拉开门,看到一脸灿然的伶云,眉头微微一挑,“看起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能让我的丫头这样欢喜!”
说完,唐子烟转回铜镜前,却看到伶云傻笑道,“小姐可算是说对了,今天还真的是好日子,不仅可以参加展览宴会,还可以见见梁京城内各位皇子,最重要的是,方家的三公子也在其内,到时候小姐和方公子可以互相了解……”
“好了,该干嘛干嘛!”唐子烟瞧到伶云怀里抱着的衣物,眉头再次皱了皱道,“这是一次展览宴,又不是去相亲,不必穿得太过华丽!”
“我的好小姐,你以前不是常说,女为悦已者容吗,只是可惜以前我们没有银子买漂亮的衣裙,如今有了,你又说不必太华丽,伶云可真有点不明白了。”说着,伶云已走近唐子烟的身边,将一件湖兰色的长裙替唐子烟穿在身上,又利索解开了唐子烟发髻,用桃木梳轻轻地梳理,片刻之后,一个漂亮美丽的发髻挽好了。
唐子烟由着伶云折腾,对她的问题也并没有回答,镜子里的伶云简单如天上的一片白云,从此往后,也只愿她简简单单过生活。
终究还是过于华丽了,湖兰色的长裙,朱红玛瑙耳坠,发饰虽然简单,但却也分外独特,一颗蓝色的水晶幽幽垂在眉心,与长裙相映,竟然有几分熟悉。
“蓝晶?你哪里来的?”唐子烟惊呼,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人熟悉的眼眸,心里一惊,差点跳起来。
伶云撇撇嘴,“当然是在香山寺的山路上找到的了,小姐也真是的,那么美的蓝晶额饰不要,就任由宿墨公子扔在了枫林里!”
唐子烟的心微微的颤动了片刻,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出去替少爷买笔墨,听到路上的人说在香山寺的山路上发现了宝物,细问才知道是蓝晶,又想到小姐那日从香山寺回来就不见了额饰,所以试着去碰运气,可惜只找到了这一颗!”伶云有些遗憾,片刻之后又堆上了笑意,“不过好在还是寻到了一颗……”
想想宿墨离开的事情还未及跟唐子安说,现在既然他已经离开了,就把这颗蓝晶当作是唯一的念想也好。
抬手轻轻抚摸,蓝晶石冰凉清澈,到如同那日两人一同落入山涧时,深夜之中的那条清溪水。
须臾,唐子烟将心底的情绪收起,缓缓起身道,“既然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
“好,我这就去叫少爷!”伶云快乐的像只云雀,往日的忧愁似被一阵秋风吹散了,唐子烟脸上缓缓浮上笑意。
片刻之后,唐子烟带着唐子安和伶云一同出了后院,向前院走去。
此时,唐子琴与二夫人正交耳低语,不时发出一阵窃笑,看到唐子烟出来的时候,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的湖兰色长裙上。
“该死的,偏偏跟我穿一样的颜色,她还真是想处处跟我作对!”唐子烟咬牙骂道,瞧了瞧身上穿着的浅蓝长裙,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翠雨一眼,“叫你换一件,你偏说这件好看,现在好了,跟那个唐子烟穿成一样的颜色,真丢人!”
“子琴,少安毋躁,她穿她的,你穿你的,娘到是觉得你这件更漂亮一点!”二夫人说完,转身对侯在一旁的白康道,“白管家,既然大小姐出来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老爷一个人去了那边恐怕招呼不周啊!”
“是,二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二夫人和二小姐先请吧!”不等白管家说完,二夫人和唐子琴先就出了府门,待唐子烟走出府门的时候,两人的马车已经先行一步离开。
白康有些尴尬,指着后面一辆马车道,“大小姐,请上车吧!”
“辛苦了白管家,府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唐子烟并不介意二夫人的离开,对她来说,她宁愿永远都不要再看到她。
唐子安先上了车,伶云正要扶着唐子烟上车时,从巷子里突然跑来一个穿着简朴的妇人,她哭着跑至唐子烟的身边,扑通一声跪下了。
“唐小姐,度娘知道你心地善良,求你救救清远吧,他,他今天就要剃度出家为僧了。度娘知道,是清远他对不起你,度娘先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度娘正要磕头,被唐子烟一把扶住了,“度娘,有什么话起来说,不要跪着!”
“大小姐,求你救救清远,度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要靠他养老……”度娘泣不成声,悲恸难当,眼眶红肿的样子让人瞧了都觉得心碎,可怜天下父母心。
唐子烟扶着度娘站起来,片刻之后道,“度娘,以后您缺什么就来找子烟,子烟给您养老!清远的事情子烟帮不上您,您老还是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