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老白,你姓白,北极的那个书记也姓白,你们是不是一家人啊?”剑少忙着转移话题。
“你这白痴才姓白呢!”珍瑟也顾不上保持淑女的造型了,现出一脸泼妇相。她当然看得出来剑少是在拿这个话题转移目标,这点儿小心思还看不透,她这个神星将监护人也就白做了。珍瑟叉着腰说,“我们家姓白虎,北洲枢机大人姓的是白猿,根本不是一码事!”
“不是就不是呗,你瞪什么眼啊!还瞪!那你至少也该和我说说,那个书记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要是因为不知道底细,把他惹毛了,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啊!”剑少一脸的理所当然。
“话是没错,但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就这么火大呢?”珍瑟说。当然会火大了,因为剑少把自己惹人生气的本事说成了理所应该的样子,这就好像是,老师在上课时对一个学生进行提问,他回答不上来,却理直气壮的说这不该怪他,都怪同桌提醒不及时,更可气的是,老师也深有同感。
“总坛主祭和镇洲枢机其实在宗室品级上不分高下,但因为枢机权责过大,又兼有对于听母的任免权,所以外界都以为枢机高于主祭,但这两个职位的晋级试炼都是大同小异,任大祭司五年以上,然后通过若干考核,所有上层对考核结果均无异议,便可荣升其为。但白猿大人是个特例,他没有做过大祭司,是直接从铭鼎祭司直接跳级升为枢机的。”珍瑟一副历史老师的姿态。
“等等!”剑少突然打断她说,“做书记这么不容易啊!那你妹妹是怎么当上的?她今年是八岁还是九岁啊,那么说的话,她从四五岁起就做大祭司了?”
珍瑟突然黯然神伤起来,她叹了口气说:“小泪也是个特例,她有超过两大贵族的联名保举,而且术力修为和心机智慧都具有作为枢机的先天资格,上任听母在位时,她就常伴左右,再加上这一任听母又是……,反正就是集合了许许多多的有利因素,让她在七岁时就当上了中洲枢机。她比白猿大人还厉害,是直接从持符祭司晋级的。”
“那你这个姐姐还真是跌份儿,做了自己小妹的下属!”剑少抠着鼻子说。
“你不懂,你不懂!”珍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大家族的事情,不是三两句话就说得明白的,别说是你,就是置身其中的我也没有看得通透!”
“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你们家了?我要知道那个书记的事,有什么喜好,又有什么禁忌,比如说,不能再他面前提五指山,不能提耍猴儿的之类的。”剑少说。
“我对白猿大人了解的也不多,只是在三年前见过一次面,听小泪说,他有个绰号叫‘白眉’,驱妖除魔的能力极为高超!”珍瑟歉笑道。
“‘白眉’?听着耳熟!”剑少在头脑中,迅速勾勒出了一个手握金箍棒,腰系虎皮裙,一身白毛,两条长如龙须的花白眉毛,随着锣鼓点儿满场乱转的人物形象,这个人“啪嚓”一下跺脚,向前方点指怒喝:呔!妖魔休哇走!
看着剑少出神思考的样子,珍瑟忍不住想笑,不是嘲笑,只是单纯的觉得很有趣。“做什么白日梦呢?”她伸过手来揉乱了剑少的头发。
“老白!”剑少的头随着珍瑟那只手的揉弄不住的摇晃,“我有点儿累了!不是身体觉得累,是心里面!”
“怎么可能不累呢?”珍瑟的神色认真了起来,“直到现在为止,你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虽然也遇上了几次危机,可哪一次都是平平安安的化险为夷。你感觉自己的存在似乎有些可有可无,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冒险之旅,安逸已经消磨掉了你的激情,别说是你了,连我都觉得你在混日子,这种生活又怎么可能不累呢!”
剑少认认真真的注视着珍瑟的脸,原来自己的慵懒竟然早已被她发现了根源。一点儿也没有错,自己的激情殆尽了,原本以为,踏入异世界之后会有许许多多花样翻新的冒险经历在等着自己,他曾梦想着在这里打怪升级,寻获秘宝,就像许多玄幻小说中的主人公那样,成为一个风生水起的大人物,像超人一样披着红被单在天空飞舞,名利双收的同时,捎带手儿维护世界的和平。但实际上,自己在横朗世界迄今为止,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吵架拌嘴,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吃货,在养尊处优,或者是混吃等死。
剑少在自己身旁的地板上拍了拍,示意让珍瑟坐到那里。珍瑟坐下以后,剑少像只松鼠一样依偎在她的怀里。
“你干嘛呀,犯贱呢是不是?”珍瑟蹂躏着他的脸笑着说。
“你才犯贱!”剑少闭起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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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器昼夜不停的运转行驶,用了将近五十个小时的时间进入北洲大陆上空。行程中除去鸫风魄与悍角半身的那次袭扰,加上后来炙凫老头煮茶叶时引发的一次小规模火灾之外,再无其他意外状况发生。
老头引发的那场火灾确实有些冤枉,他没想到舱内的空气会这么易燃,本来在万米高空中,由于气压过低,烧出的沸水连人的体表温度都达不到,但是拥有龟息骨阵的飞天器中,温度恒定空气浓度适宜,照样可以烧火做饭。只不过,龟息骨阵拟造的是对于人体最舒适最有利的环境,氧气浓度高得惊人,其他可燃气体也早已突破了安全上限,只要条件凑巧,一把柴禾都能引发一场小爆炸。老头右眼眶上新长出不久的眉毛又一次遭了秧,而且让机体内部乌烟瘴气了整整半天,龟息骨阵内环境密闭,烟雾宣泄不出,最后还是卿水发动术力将舱内烟尘吸附干净。
在此之后,老头就变乖了,总是在头上系一个抹布,在舱内打扫卫生。
川胁一直盘膝坐在前端,虽然两条腿早就麻了,但为了保持形象一直也没敢轻举妄动,符纹圈环正中的那颗石头已经被他摩挲得十分光滑,就像玄武大祭司的发型。
剑少在舱阁中翘着屁股趴在地上,他尝试了两天,只有这种姿势才最舒服,腰不酸背不疼,腿也不抽筋了。
窗外艳阳高照,波光万里温和无限,但飞天器下方的云层却是臃肿而阴霾的,就像一个凶神恶煞的门神,在用孤高阴沉的姿态向外人表明,这里,并不欢迎来客涉足。
为了观测到大致的地形地貌来确定具体方向,飞天器降低了行驶高度,但是,灰蒙蒙的数十里云层之下,竟然是漫天风雪,白惨惨的一片,能见度十分有限,根本无法看清地势走向,无奈之下只好返回平流层之中,单纯的依靠川胁来校准航向。川胁对于目的地的方位很有把握,因为他早有安排,刚刚飞行云下观察路况,也只是为了尽早了解北洲地貌,进而选出一块比较有利的降落地点。
这一个来回的下降和拔升,又让阿婕痛苦不堪,剑少出主意让她学着自己那样趴着,引来所有人的嗤之以鼻。
正午时分,飞天器终于平稳着陆,着陆点选在了一个风雪较缓的矮山脚下,这里虽然也是白雪连绵,但相比其他地带,这里的地势比较平缓,且光线充足。矮山大概只有十几层楼的高度,山中向阳的一面,露出一片片雪松寒杉之类的寒带植被,白雪遍野,这一点点绿色尤为突出,愈发显得生机无限。
老头搬开被烧得有些发焦的顶门棍,打开层层缠绕的铁丝推门而出。两昼夜的时间里他都和一堆人挤在一个狭小空间内,而且还被扣上了“纵火未遂”的帽子,早已身心俱疲,他太需要出去透透气了。所以老头带着刑满释放一般的心情第一个冲了出去,但跑回来的速度更快,他钻进棉被堆里不住的打着冷战。
看着珍瑟一件一件的为剑少穿上皮裘长袄,人们不禁感到有些忍俊不禁,这是典型的小女孩情节,她总是想在人前表现得特别会照顾人,从而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但如果是在她心情差的时候,又会借题发挥的把人打一顿。
虽然两大宗室的教义戒条都有不着鞋履一说,但到了极寒之地,也不得不因地制宜,人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兽绒长靴。川胁戏言,自己将近五十年没有穿过鞋了。剑少开始时不信,因为川胁现在的年纪看上去也就五六十岁,后来剑少才想起来,川胁说过自己小时候是个要饭的孤儿,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鞋穿也算合情合理。
十个形容憔悴的持符祭司披着棉被从飞天器里跑出来,连哭带喊的跑出去几十米远才兴奋的跪在雪地中,抓起一捧雪花扬向空中,畅快淋漓的大声呼喊,享受着重获新生般的喜悦。两日间疾驰强渡,最辛苦也最枯燥的就是他们。
叔宝一看到外面的雪景心情大好,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老家,“我地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
“别唱啦!”玄武大祭司阴仄仄的盯着叔宝喊。
叔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啥玩意儿,我触景生情了,也不知道咋整地,现在这心里贼拉舒坦!”
“事不宜迟!”川胁对所有人说道,“仲风首席,向南三里是北洲主坛神庙,你带领所有持符祭司去那里稍事休整,处理妥当后,立即去北方五里处最高山峰与我等汇合;炙凫大师,请您跟随仲风首席暂去当地主坛中好生休养,老叟早已支会本地教众,对您绝不会有半分怠慢;所有神星将查点行囊,虽需轻装简行,但也切莫遗忘必要器具;所有守护祭司马上自行检测术力,以最短时间熟悉北洲气候环境,不得大意疏忽。”
川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信一一吩咐完毕,所有人尽皆依令行事。川胁又对卿水拱手道:“卿水大人,请您用术力将此飞天机关用冰封住,再以霜雪掩盖。北洲不似中土,咱们对当地状况所知不详,谨小慎微些许方才妥当!”
川胁这么小心,关键是被当日亲王那几句话给吓的,亲王在那天早上的几句话,看似无理取闹,但容人在事后分析推敲,句句都切情据理。如果十芽兽毁了天地万物,每个人都无从逃脱,几多忧虑几多悲绝也都是徒劳惘然。但如果在济世九神星将的帮助下,恒琅世界得以劫后余生,谁都不会天真的以为,今后就可以天下大同,尔虞我诈,世态炎凉,朱门恣欲,穷途饿殍,这些都将继续上演,各国之间该打仗的还得继续打仗,该耍诈的还要继续耍诈。这种简单到幼稚的理念,就像是蚂蚁们不会去担心太阳的陨落一样,如果太阳陨落,所有的生命都将死去,但如果太阳安然无恙,以后的日子还是需要照常过下去,与其去担心太阳,还不如去担心过冬的粮食。这是个幼稚儿残酷的道理。
“主祭大人用心细微,晚辈受教了!”卿水说道。然后她叩指成符将飞天器牢固的冻结起来,并覆盖层层白雪。
川胁觉得有点儿可惜,要是阍沙大祭司能一起来该多好,不等自己吩咐,阍沙就会主动把飞天器刨坑埋了,估计他都不等所有人全部出来就会下手。
看着仲风等人渐行渐远,川胁对大家说:“诸家首席,跟好老叟脚程!”说罢,他叩指施术,身形逐风而起,裘摆猎猎,风团攒动,吹散了所有人的脚印之后,朝着北向飞身而去。
每个守护祭司戴上了所属星将,跟着川胁的身影急追而过。
穿得像个棉花包一样的剑少坐在符兽电隼上,他拍了拍岩土质地的电隼脊背说:“我就知道还是这个家伙事儿!你就不能换换别的吗?”
珍瑟撇过头,对着剑少很是不以为意的娇哼一声。坐下这只翼展超过四米,背脊能容人躺歇的飞空符兽,就是换了其他大祭司,也未必会有自己使用得这么得心应手。此战之后,马上就要到了该向学徒传授符道的时候了,只要剑少对符道有一星半点的了解,肯定就会发觉他的老白有多么优秀,到那时他一定会拜倒在自己的符文衫裙之下。
意淫到这里时,珍瑟得意的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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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洲雪山,位于内陆中土腹地,山势险峻,峰连千里。其主峰名为宜舡白巅峰,垂直海拔六千余刃,山阴一侧常年积雪不化,单以人力攀爬难于登天,峰顶险象环生蔚为壮观,风晴日,冰雕雪筑奇景延绵,冰凌幻彩璀璨万千,极尽造化玄妙之美。
山脚下两堵雪墙之中,裹角部北洲枢机白猿?邋熙大人坐在一张铺有裘皮的冰椅上,一盏幽蓝的油灯放在他的手边,一阵烈风吹来,几欲将灯火吹熄他也全不理会,他板着一张饱经风霜雨雪的苍老面容,始终仰望着直冲云顶的雪山之巅。
三日前的晚上,他匆忙间接到了中洲总坛的烽火发函,便连夜与拘尾会北洲修正嵩壬?狱敉取得联系,双方于第二日午前便已调派了小股风行前卫来此驻扎,大队人马在当日傍晚时分抵达。两方人员商榷妥定,各自分派专精祭司,分为五十个小队以符阵结网,将雪峰环形包抄,修正大人坐镇山南,白猿枢机死守山北。除非雪山芽兽能飞升九霄之外,或者遁地万里潜逃,只要他在,就绝不容他轻巧的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