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泠然古井无波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挑了下眉，对于炎琳琅的决定很是愉悦。
“你高兴什么？”炎琳琅瞥了眼卫泠然。
“欣喜炎姑娘终于理解就算是九五之尊也要吃饭这点。”卫泠然淡然道。
炎琳琅沉默片刻，道：“好好说话，你不适合开玩笑。”
卫泠然忽然来了兴趣，胳膊撑着桌面问道：“那炎姑娘觉得我适合什么？”
“杀人放火刑讯逼供牺牲下属奸诈狡猾笑里藏刀随时翻脸。”炎琳琅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这次轮到卫泠然沉默，他不知道自己给炎琳琅的印象竟然有这么差，头疼道：“朕是皇帝，不是恶棍。”
“我倒觉得炎姑娘说得很对。”
一个清越张扬的声音加入了对话，十分赞同炎琳琅的说法。
卫泠然深吸口气，强行压下想要打人的冲动。
权七弯腰从门上遮风的丝绸帘子下钻进来，身后跟着的婢女一把掀开帘子，在卫泠然的视线中依然镇定。
“先说好，你可不要在我面前打人家姑娘。”权七走进来轻轻一跳坐到了桌子上，警告卫泠然。
炎琳琅察觉到这婢女并无畏惧，眼中甚至隐隐带着恨意和杀气，这种情绪并不是冲她来的，而是针对卫泠然。
卫泠然把空了的茶杯对着权七扔过去，迫使她不得不从桌子上下来去接，不悦道：“坐没坐样成何体统，任务完成了就滚出去。”
“炎姑娘，我凑个热闹行不行啊。”权七随手搁回杯子，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问炎琳琅。
“当然可以，景华宫听我的，等一会儿陪我吃顿饭吧，我叫翠寒做了两个人的，不只有粥。”炎琳琅自然的答应下来。
卫泠然眼角抽了抽，越发觉得权七碍事。
被晾在一旁的婢女不甘地握紧双拳，开口怒道：“卫泠然，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一个吃里扒外的奸细？”卫泠然转眼换了副表情讽刺道。
婢女满脸怒容，几乎是嘶吼着诘问：“忠心有何用？你们这些做主人的，可有过一日将我们当成人吗？昔日你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派人怂恿三皇子行刺太子，又将消息透露给太子，获取太子的信任，先帝因此将三皇子流放，我的姐姐因此死在了路上！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想不到这段历史还有人知道。”卫泠然若无其事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抬头时没有半分愧疚不安。
“我当时只是你府上的粗使丫头，本是不知道的，直到后来我听见你和别人谈话，才知道是你害死了姐姐，还要设计太子，但我无亲无故，只能隐忍蛰伏，直到他们找上了我，才让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的我有机会报复你！”婢女多年来的恨意爆发出来，目眦欲裂。
卫泠然显得有些不耐，他若是在意这种事，现在也不是南未的皇帝了。
“说完了吗？”卫泠然口气平和，“还真是自不量力，炎姑娘，你想怎么处置？”
炎琳琅被迫听了一场黑历史，她沉思片刻，故作大方道：“反正是你对不起人家，就给个痛快吧，你们不是有鸩酒吗，端来一杯。”
卫泠然依言吩咐手下去办，刚想让人把婢女带下去，就被炎琳琅阻止了。
“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这种害我受伤的细作，我要看着她死才宽心。”炎琳琅露出一个残忍的笑脸，悠悠然下了床，走到婢女身边绕了一圈。
婢女不甘示弱的看着炎琳琅，颇有些慷慨赴死的气势。
炎琳琅拍了拍她的肩膀，用自己的背影挡住卫泠然的视线，悄悄对婢女使了个眼色，把一粒药丸悄悄放在婢女手里。
这枚药丸是她从张昭那儿得来的，有令人闭气假死的功效，却没想到今天便用上了。
炎琳琅不确定自己的意图这婢女能看懂多少，但她相信能潜心隐藏多年的婢女不会是等闲之辈，而行刺卫泠然的人在宫外，婢女在宫内，飞鸽之类被侍卫盯的很紧，那么想传递消息，只能是宫中有着不为人知的密道。
而这一点正是炎琳琅所需要的。
权七觉得炎琳琅应该是有别的意思，她装作没看见炎琳琅的动作，并给主动转移了卫泠然的注意。
“喂，你怎么设计的太子啊，给我讲讲呗，反正你都当上皇帝好多年了。”权七竖起食指戳了戳卫泠然的肩膀，兴味盎然的样子。
“等你死之前我会满足你的期望。”卫泠然抚平衣袖的褶皱，冷声道。
“别啊，那还要七八十年呢，谁要在你宫里待到死。”权七继续骚扰卫泠然。
卫泠然觉得权七说话越来越没谱，侧目道：“探听别人的过去可不是好习惯，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我们一个坛子喝酒的交情，你还会杀我不成。”
“别乱攀关系！”
权七大大咧咧的又要往桌子上坐，卫泠然狠狠瞪过去，她只好悻悻的收回了撑着桌面的手，老实的坐回凳子上。
侍卫很快将毒酒端过来，炎琳琅从托盘上拿过酒杯，动作优雅的递了过去。
“请吧，来世投个好人家，远离卫泠然这种人。”炎琳琅似笑非笑道。
婢女抢过酒杯向前走了两步，正对着炎琳琅，卫泠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她眼中闪过破釜沉舟的决绝，轻轻对炎琳琅做了个口型。
我知道你要什么。
婢女说。
然后她用左手袖子挡住自己的动作，吞下了那粒药丸，把毒酒一饮而尽，不多时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炎琳琅像是感到了无趣，厌烦地回了床上，这时端着饭菜过来的翠寒又被吓了一跳，差点摔了盘子。
“说起来你怎么没让人带下去拷问呢，说不定她知道的更多。”权七疑惑道，她可不认为卫泠然会对这名婢女有什么补偿的心思。
“如果她是为了金钱利益背叛，或许拷问有用。”炎琳琅替卫泠然回答，“但她背负仇恨忍辱负重，早不是在乎生死的人了。”
卫泠然笑了笑，“炎姑娘果然聪慧。”
权七撇嘴，难以置信的托着下巴：“这怎么看都不像你啊，难道不是就算为了泄愤也要先把人打一顿吗？”
卫泠然已经懒得解释，他发现自己身边这些人，似乎都对他有某种程度上的误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