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城，客栈。
上午的气温渐渐炎热，刺眼的光线透过窗纸，顿时朦胧而温柔起来，铺在桌面上的光屏暖烘烘的，很快便烤干了宣纸上的墨迹。
楚桓之把宣纸抖了抖折好，递给炎琳琅道：“墨痕你应该很熟悉了，但她接任魅这个职位以后，开始在亲兵府笼络人心，忠心追随前任魅的老人被她以各种理由派出去，中立的就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辅以赏赐钱财，真正提拔的都是新人，而被提拔的人对她心存感激，自然尽忠职守。”
“这么说，想要除掉墨痕，在她被众多亲兵环绕的时候肯定不是好机会，收买她的手下也不是明智之举了。”炎琳琅接口道。
“没错，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她引出去。”楚桓之敲了敲桌子，用食指按着倒扣的茶杯推出一段距离。
炎琳琅垂下眼，思考了几个可能之后，有些邪气的打量着楚桓之。
“别的先不作考虑，但有一种方法一定能将墨痕引到我们想要的地方。”
楚桓之感觉不妙，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在炎琳琅戏谑的眼神下通透起来。
“那半张纸条随你处理，但我希望冒险能得到好的结果。”
炎琳琅从袖中拿出剩下的半张纸条，扔回给了楚桓之，“你更有方法不是吗？在合适的时机让墨痕得到它，如果她真想居功，必然会隐瞒下来，等得到实际证据，直接带人抓你。”
楚桓之有些哭笑不得的扇了扇折扇，“万一墨痕没有这个打算，而是直接将纸条交给上面，上面可不是会找证据容我分辩的人。”
“哎，瞻前顾后只会错失机会，风险越大，收获也越大。”炎琳琅事不关己的笑了起来，添油加醋的鼓动。
“是啊，我现在真有种陷入泥潭进退维谷的感觉。”楚桓之夸张的感叹，然后道：“那就麻烦小姐与我配合了，等到了朔风之境，我便约墨痕出来，求她不要透露纸条中的内容。”
“那么若是墨痕问起你我勾结，到底是勾结什么，你要如何回答？”炎琳琅心说这个计划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却也算是限制重重。
纸条只有一半，更能增加楚桓之低头的真实性，证明他知道自己被墨痕监视，却没能抢回纸条，而墨痕若是想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必然不会透露出去，而是以纸条多加要挟，等她渐渐以为自己掌握了楚桓之，就会放松警惕，到时便是动手的时候。
“为了月明珠。”楚桓之似乎早有想法，脱口而出。
炎琳琅拍了下巴掌，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理由完美的找不到一丝缺陷，楚桓之一直得不到信任游离在外，如果被他找到了月明珠，那必然是大功一件，而炎琳琅是西空和亲的郡主，无论是东祈或是西空，似乎她都有可能了解那些深藏的，不为人知的消息。
“魑……等到解决墨痕再说他吧，到时这个麻烦人物也该回来了。”楚桓之站起来拍拍衣襟上的褶皱，合拢折扇斯文地行了个礼。
“那，合作愉快？”炎琳琅对楚桓之伸出手。
楚桓之怔了怔，也试探着轻轻伸手，炎琳琅在他掌心拍了一下，像是某种他没见过的礼仪。
“合作愉快。”楚桓之收回手，温和的说。
……
无双城，芒山。
风声不知何时停下，飞鸟被不久前的箭雨惊飞，天地都浸在一片静怡当中。
权七看到卫泠然时，忽然感到精神了不少，她心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或者是太医扎她那几针的功劳。
年轻的太医跟着禁卫军赶路也累得不轻，抹了把额上的汗，神色复杂的对卫泠然摇摇头。
卫泠然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对太医挥挥手，让他先退到一边。
“你这样看我，我反倒不知怎样开口了。”权七靠在树上，喘了口气笑道，那些箭杆已经被卫泠然斩断，但太医没带太多东西，无法为权七止血，只好放任箭头扎在身上。
“朕不想欠别人情，命就更不想。”卫泠然脸色凝重，沉沉说道。
“我知道，毕竟我不是你的下属嘛，这是额外赠送的。”权七说话一点也不像重伤濒死的样子，除了勉强提气仍虚弱的很的语气，就像在御书房和卫泠然斗嘴时一样。
卫泠然荒唐的想权七就应该这样死，她和普通女人不一样，自由且潇洒飘逸，没有什么是她害怕的，死也不应该例外，也只有这种人能让他刮目相看。
“你那两件事，说说吧。”卫泠然口吻出离平静的问道。
“那我先谢谢你啦。”权七想拍拍卫泠然的肩膀，却没有力气抬手。
“别废话。”卫泠然皱了皱眉，握紧了拳头。
“第一，保护好白璃月，她是我唯一的牵挂，我答应过她要好好保护……咳，但小爷一生说到做到，这次却要食言了。”权七有些无奈的扯了下嘴角，她想起那个笑容温婉的姑娘，惋惜自己应该多陪陪她，不然以后的凝碧阁就太寂寞了。
“我知道，我答应你。”卫泠然点点头，郑重答应。
“第二，查清楚枢玉府，让他们付出代价，为我父母报仇。”权七稍稍仰起头，从垂下的树叶缝隙看着已经蔚蓝起来的天空，又把眼神挪到卫泠然身上，“只有这些了，如果你良心发现，就顺便留意一下权衡，但他有他的信念和执着，我尊重他。”
有禁卫军在前开路，马车无法进来，只好停在群山之间的开阔地带，让轿夫将轿子抬了过来，本来是给卫泠然准备的，但卫泠然挥了挥手，让轿夫把轿子落在旁边。
权七一口气说了不少话，脸色更白了几分，疲惫的合上眼睛。
“枢玉府本来就是我要查的，这倒不必你提醒。”卫泠然指使陆安把权七抱进轿子，让轿夫尽快启程。
“我若是能撑回皇宫。”轿帘已经落下，卫泠然忽然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就送我回凝碧阁吧，我还想……再见见她。”
“嗯，走吧。”卫泠然闭上眼深吸口气，对轿夫命令道。
亲兵与禁卫军的战斗到达尾声，陆安带人绑了败阵的亲兵们，又让太医护住魍的性命，给他戴上枷锁封了内力，这个在南未潜藏十数年的蚁穴，终是毁于一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