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特斯陡然感觉,有一双巨目,透过无限虚空落在了这里。
这一瞬间,他觉察到自己竟如此渺小。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沸腾感觉,恐惧、不甘、仇恨的情绪交织着,让他整个身躯都颤抖起来,可仍被牢牢束缚着,丝毫也动弹不得,头脑中空白一片。
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仿佛很久很久。倏然有人影闪现,直接扑向雕像。
那人似乎凭空在虚空中出现,身影却无比熟悉,仗剑冲至,一往无前。
长剑划过,无声无息,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下一刻,阿卡特斯骤然周身如沸,斗气力量汹涌澎湃,竟然挣脱了束缚,就“看到”无边的如巨浪汹涌而来。
一时间他周身斗气护甲光华亮起,不知抵挡了多少重攻击,随即一松,又虚脱般再度倒地,再度看向殿堂。
阿卡特斯盯着那道身影,只见他挥剑在神像上虚斩而过,周身陡然泛起极其浓烈的光华轮廓,轮廓之外则是一片幽暗。
这一幕似乎持续了很久,但阿卡特斯一眨眼间,人影已经消失不见,神像光华也完全消失,本体转为一片幽深,目光落在其上,几乎就离不开了。
“天以上无人定,地之下无人省……这是中道之剑!”斯里曼显然也刚脱出束缚,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呼一声。
虚空又有动荡,一道人影显出,似乎是信步走过来,一身长袍,如虚如幻,显然是位强大的法师,也不知做了什么,走过几步身影就倏然不见,高台上的神像也不见了踪影。
阿卡特斯皱起眉头,看一眼斯里曼,又看一眼抛飞在不远处的布赫拉姆,跳起身快步就走。
斯里曼吃了一惊,也跟着跳起身,看到趴在地上、似乎失去了神智布赫拉姆又停了下来,狠狠踹了一脚,目光转过,就看到了刚刚出现在殿堂里的萨弗纳罗。
“原来是斯里曼先生一举剿灭了这图基邪教,功莫大焉。”萨弗纳罗看到他时也意外了一下,随即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目光四顾,落在殿堂深处空空的基座上,不由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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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上人来人往,街市熙熙攘攘,更有嘈杂动荡不断,细细分辨,分明是一大群人在呼喊什么。
斯里曼快步走过来,看到阿卡特斯站在桥上望着街市,于是在他身边停下,长长吁了一口气。
“刚才……”斯里曼说出这两个字又止住了,“现在可真热闹啊!”
阿卡特斯看着远处点点头。
“迪兰多还真的带人占领市政厅了,接下来呢?”斯里曼定下心神,打量着市中心,嘴里嘀咕。
阿卡特斯也打量片刻,末了笑起来,转过脸去:“算是办完了,我也该走了。”
斯里曼沉默一下,最后点点头,“的确。”说着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显然早有准备,“后会有期。”
阿卡特斯接过,没有打开,直接揣进怀里,冲他笑笑点头,转身就走入了人潮中。
据斯里曼说,梳毛工们在迪兰多的率领下向市政厅请愿,最后双方爆发冲突。局势激化之下,梳毛工们得到了平民的支持,其中不少出身平民的佣兵,最后竟击败了市政厅雇佣兵,占领了市政厅。
斯里曼这两天鬼鬼祟祟,大概也在其中出力不少。不过阿卡特斯不怎么关心这件事,就如斯里曼一样,这世上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有自己的道路。他只是想着这段时间这座历史名城定是动荡不安,不如干脆离开。
阿卡特斯很快出了城,一路往前走,身后的翡冷翠慢慢陷入夜色中,可依旧喧嚣无比。
翡冷翠距离大海不算太远,阿卡特斯只是听说,此刻就沿着早已打听好的方向,只管往前走。
夜色渐渐深沉,阿卡特斯行走在灰暗的旷野里,只有头顶的星星眨着眼睛,不知为何心境极是平静,安步当车往前走。
他一步一步,自然而然地移动,再无重心变换的感觉,踏在大地上的声音一开始在这寂静的夜晚极是清晰,后来也慢慢小了下去,几至于无。
阿卡特斯心中无喜无忧,只是这么走着,此刻,他能清晰感受到自身气血的奔涌,仍是每一次呼吸间,心跳四次;而呼吸四次,气血即流转全身一遍。随着气血的流转洗刷,自然而然在身外扩出一片尺许方圆的空间,五感六识将其完全覆盖,恍如身心眼手的延伸,连同自己,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随即,有微风拂面而来,带来淡淡的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是海的气息么?阿卡特斯继续走着,打量前方,仍旧是无边无际地旷野。
头顶星空瑰丽,所有的星星都在闪烁,就像无数眼睛从高天上看过来。阿卡特斯不由停步,仰望星空,只见那无数闪亮的明眸正幽幽眨动,似乎传递着难以描述的思绪。
他修习的日月星空斗气,据说到了极致会感悟星空规则、甚至与某颗星星建立冥冥中的联系,有一丝传说中星相魔法的意味,大概也从中借鉴了一二。只不过时移世易,如今的魔法虽然妙用无穷,但并没有传说中移山填海、改天换日的威能,斗气的威力也仅止于自身而止,想必那些高蹈临虚、毁城灭地的传言也不过是上古时代人们的臆想。
倏然间,有流光划过天际,如生命般灿烂,甚至照亮了下方延绵起伏的山峦。若是依照记载上古传言的典籍,对应的必是某位大能英灵的陨落,可想想也不太可能。
望着在黑暗中寂静伫立的山峦,阿卡特斯不由笑了一下,细细辩了一下,果然没错,于是略转了方向,笔直向着山峰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经有了一丝微明,粗粗勾勒出大地的模样。阿卡特斯已经开始往上攀爬,从从容容,周身气血如常流转,已经再无任何感觉,只有身心如一的自然。
阿卡特斯心中无惊无喜,眼前陡然一空,已经到山顶了。
眼前分明是一个巨大的空洞,恍如巨碗,黑沉沉地放置在大地上,远方,有隐隐的波光在微光下摇晃,分明是广袤的水域。
风一点点大起来,无比清爽。阿卡特斯再打量周围,东方天边泛起的微白正一点点明亮,山下也慢慢由寂静有了一点人声,是早起的农民开始前往耕作,就像自己的父母兄长,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归于大地。
阿卡特斯看着,看了好久,慢慢躺倒在地上。以往他不喜欢这么干,现在已经习惯,只觉得无比的放松。
他看着天上无数的星星一点点淡去,仿佛在不舍地告别,随即闭上眼睛,该休息了。果然,倦意如潮水般涌至,将他完全包裹其中,很快就进入了沉沉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