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我承认发肤是授之于父母不错，但是诚如老夫人所说，我就是个野种，现在我只知道我的娘亲姓穆，而我爹叫什么？姓什么？我全然不知，因此我只能跟着我娘姓穆。”沈谨言不卑不亢的回答。
听到她这话，本就生气的沈天成更是怒意滔天，“不得胡闹，你是我沈天成的女儿，只要我一日不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不管你走到哪里，这都是改变不了事实。”
“改变不了的事实，相爷说这话的时候，可是觉得牙疼？谨言敢问相爷你这十余年来，可曾是把我当作你的女儿看过？这十余年来，你可曾对我有过任何关心？”沈谨言满是嘲讽的说道。
“没有！这十余年，自打我娘亲和照顾我的奶娘去世，相爷你终日忙于朝政和前院之事，便再也未曾踏进过后院，我在后院里受饿挨冻，无人得知，我浑身是伤，痛得快要死掉，无人问津，如果我真是相爷你的女儿，为何沈心言能够锦衣玉食，而我却要过着比府里任何一个丫鬟都不如的生活？敢问相爷，这就是我身为相爷你的女儿，身为相府嫡女的荣耀吗？”
沈谨言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耳边回荡，沈天成垂着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愧对沈谨言，不管是十余年前，还是现在。
犹记得那日在相府举办的婚宴，沈谨言大张旗鼓的来闹，众目睽睽之下，他甚至想过将错就错，直接牺牲她来保全相府的利益，甚至是在此基础上获得更大的利益。
当她第一次从九王府出来，他想到的也不是关心，而是想着如何从她嘴里捞出点九王府的秘密来，然后在禀报给皇上趁机邀功。
为皇上决定在皇后娘娘生日宴会上重选太子妃，他心底想到的只有心言。
往事一件件在脑海中划过，沈天成心中的挣扎更甚，一方是他亏欠了十多年的女儿，另一方是养育了他十多年的母亲，不管他怎么做决定，都会伤害到其中一方。
“谨言，今日之事是你奶奶她为了相府基业着想，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就算你不再是相府嫡女，身体里流的不是我沈家的血，你都可以继续住在相府，我会给你堪比相府嫡女的荣耀，就当是弥补当年你——”
不等沈天成继续往下说，沈谨言冷声打断了他后面还未说出口来的话语。
“沈相爷，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吗？今日不是你们要把我从沈家族谱上除名，而是我不屑做沈家之人，不屑做这什么相府嫡女。”
住在这相府里，与其被人说得满面风光，背地里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她宁愿去外面一个人过，更何况，今日这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相府与她已无瓜葛，她又何须继续留在这里？
再说，这江心蓉母女处处想要整治她，虽说都是些小打小闹不足坏事，但是某些时候，万一中招，不小心阴沟里翻船，就不划算了。
更何况，现在还有个被江心蓉母女迷得神魂跌倒的老夫人，而她马上和皇普熙泽那个男人就要拜堂成亲，她若是留下来，这以后的日子估计比以前会更加难过，她又何必没事给自己找事做。
“谨言，你——”
沈天成一时间宛如什么东西堵在了喉间一样，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寂静了下来，众人都各怀心思。
“姐姐。”沈心言突兀的出声，娇滴滴的叫了一句，这才继续往下说道：“虽然姐姐你今日被证实不是爹的女儿，但是你毕竟在这相府生活了十余年，吃穿不愁，你这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去了外面，又怎么生活？更何况，爹刚才也说了，你依旧是相府的人，是爹的女儿，而且还享用与嫡女相等同的资源，你又何必因为一个相府嫡女的身份，而说出那些伤人的气话来呢，你这样说话，得让爹和奶娘多伤心。”
沈谨言不傻，沈心言这看似是在替她说话，而实则却又是在挑拨离间。
只是，演戏演累了，这相府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念，她这会儿也懒得装了。
“沈心言，我本来想放你们一马，安安静静的走，既然你们到现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对我落井下石，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如果接下来的话，有什么是不中听的，你们就左耳进，右耳出当作没有听到吧！”
“这十余年来，你们母女嫉妒我天生丑颜，是个痴傻之人，却是命定的太子妃，你们母女便仗着掌管相府财政大权，这府里之人对你们敢怒不敢言，便欺负我小，不懂事，你们母女俩可没少去后院打我、骂我出气，你们心底最想要的就是要把我从相府里赶出去，而后由沈心言你来继承这相府属于嫡女的一切，成为这相府唯一的继承人。”
“而现在，我就要走了，你又何必假惺惺的在那扮好人呢？难道你就不嫌累吗？仔细算算，从当初你们母女算计我，在我吃的东西里加料想要将我毒死，丢去乱葬岗，而后又代替我想要嫁给太子殿下，此事算算，也才过去两个多月吧。”
“虽然说这时间不长，但是你每次见了我，也都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你就不嫌装得累吗？处处去讨好人，最后却什么也都得不到，还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我真的不明白，你这挤破了头想要往上爬，到底有什么意思？”
话声还在耳边响起，沈心言和江心蓉两人脸色惨白一片，眼见老夫人的脸色难看，审视的目光更是落到他们身上，生怕沈谨言会继续说下去，江心蓉当下厉喝道：“沈谨言，你这个贱人，你休要胡说。”
“我胡说吗？”沈谨言冷笑道：“蓉夫人，我是不是胡说，这院子的人随便问一个便会知道事实如何吧？更何况，人都说一个习惯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养成，而蓉夫人这开口闭口就是骂我贱人，难道不是平日里练就出来的？”
“沈谨言，你——”
江心蓉怕自己说多错多，当下冲着沈心言递了个眼神过去，便闭了嘴。
眼见此事闹大，沈心言知道今日怕又是要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当下满脸委屈的哽咽着声音开口，“姐姐，妹妹早些年不懂事，是和你打了几次架，那是我无心的，可当初嫁给太子殿下之人是绿衣，此事众人都可以作证，可是姐姐你现在怎么能够这样污蔑我，妹妹这心底好委屈啊！”
对于当日太子殿下婚宴被搅黄这事，老夫人心底有几分耳闻，但不管当初的事实是如何，但是如今，事情过去那么久，也只能够是绿衣作祟，人死已伏法，这事便算过去了。
她本就是看不惯沈谨言，虽然被沈谨言那小小年纪就拥有常人没有的沉着和冷静所征服，但是这样的女人，她更是觉得留她不得。
毕竟相府姓沈，这要是被一个野种掌家，这沈家内其他真正的子孙则会是因此压制。
“沈谨言，你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你可要记住了，今日是你自己说不屑做沈家子孙，而不是我们逼你，不让你做这沈家子孙。”
沈谨言刚才那一席话本就带了激怒众人的意思，虽说被逐出家门，甚至是连名字都被从族谱上去掉这件事一旦传开，必定会再度惹得众人热议，对她的影响会很大，但是她是真的想要脱离相府。
如此，这以后她就算做了什么对相府不利的事情来，也不必会出现道德绑架的现象。
“老夫人放心，谨言做事都是经过再三思考的，这所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今日我从族谱上除名，无怨无悔，也不会出去多说相府半句话不是。”
“如此甚好。”老夫人厉喝一声，也不等沈天成出言阻止，当下便扯开嗓子道：“来人呐，开祠堂，请族谱，今日便当着沈家老祖宗的面将沈谨言的名字从族谱上去除。”
“母亲大人——”
“成儿休要再说。”老夫人出声阻止道，当下冲着旁边的江心蓉吩咐道：“成儿劳累过度，身体不适，容儿你还不还把相爷请回房间里去休息。”
“是！”江心蓉应声道，这才快步到了沈天成的面前去，想要伸手去扶他，却是被他瞪了一眼，因为前几天做错了事情，不敢太过靠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们两人僵持间，张管家小跑着到了花厅门口，冲着花厅内的众人行了个礼，有些担忧的视线在沈谨言的身上顿了顿，这才朗声道：“老爷，云城城主求见。”
此话声一落，花厅内的众人都被惊了一下。
“云城城主，他来相府做什么？”沈天成低喃一句，脑海中蓦然想到了半个多月前琼花宴上所发生的事情，视线随即落到了沈谨言的身上，眉头不由的紧皱了起来。
他很早就收到云城城主来到皇城的消息，却一直不见对方有所动静，而今日，这沈谨言前脚才回府，这云城城主后脚便来相府求见，很显然，来者不善。
“来做什么，我看八成是来寻仇的。”老夫人没好气的接过话道，“都是沈谨言这个野种干的好事，还真以为自己是相府嫡女，有相府这把大伞撑着，就出去到处惹事生非，当初是她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云公子，现在既然云城城主已经找上门来，而刚好，也被证实这个野种不是咱沈家的血脉，就直接把她给绑了，送到云城城主面前赔罪。”
